“做人不能忘記四條,話不要說錯,床不要睡錯,門檻不要踏錯,口袋不要摸錯?!?/b>
重讀《活著》,當看到福貴說出這四句話的時候,我對福貴有了新的認識。
也終于明白,書中最悲慘的不是福貴,而是他逝去的家人,福貴之所以活著,那是因為他命中的“?!贝_實“貴”,是家人用生命堆積起來的“貴”。
說實話,第一次讀余華的《活著》,當看到家珍、鳳霞、有慶、二喜、苦根一個一個離開福貴的時候,我禁不住淚流滿面。曾不止一次地反問自己,他這樣活著的意義何在?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卻從沒認真思考過其他人的悲慘。
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我曾一度認為書中最悲慘莫過于主人公福貴,自然而然地屏蔽了其他人。
但是,當我第五次重讀《活著》的時候,尤其是當我讀到福貴口中的這四句話時,我看到了福貴的幸福,也看到了他的幸運,更讀到了一種釋然。
如果非得給福貴及家人的悲慘程度排個位置,我認為依次是家珍、有慶、苦根,鳳霞、二喜,福貴只能排到最后。
一、家珍
家珍嫁給福貴前,是米行老板的千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福貴卻是一個敗家子,天天混跡于青樓、賭場,最后連家產都輸?shù)镁猓瑲馑懒怂?,只得帶著一家人住茅草屋過生活。
兩個人的生活境界可以說千差萬別,家珍嫁給福貴,可以說家珍是倒了八輩子霉、福貴修了八輩子福才換來的
更可氣的是,在家珍懷孕六個月時候,走幾十里路去賭場勸福貴收手,還遭了福貴一頓暴打。
這要是在現(xiàn)在,哪家的女人早離婚卷鋪蓋走人了,對于福貴這樣一個男人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好在后來福貴輸光家產后,有了一次脫胎換骨的成長,這也是家珍再次回到福貴身邊的原因。
但家珍的苦難并沒有因為福貴的成長而減少,生命總是不斷地跟窮苦人開玩笑,福貴剛剛浪子回頭,生活正準備回歸正軌,他就被抓壯丁了,這使得贍養(yǎng)婆婆和撫養(yǎng)兩個孩子的重任落在了家珍一個人的肩膀上。
在福貴離開期間,家珍因為長期的辛苦勞作和營養(yǎng)不良,患上了“軟骨癥”,待福貴回來時,也基本病入膏肓。
正如福貴自己所說,家珍這么一個好女人,從嫁給福貴后就沒過上一天好生活,總是在替福貴承受生命中一個有一個苦難。
家珍不但替福貴送走了婆婆,就連兒子有慶死的時候,都沒見上一面,只能在兒子的墳堆上扒土痛哭。
最后,家珍只能在死的時候,要求葬在兒子的旁邊,這是何等的凄慘。她一直默默地站在福貴的背后,替福貴承受著非人的折磨,這也是讀者最容易忽略的。
二、有慶
有慶是個多么可愛的孩子,可在他娘肚子里的時候,就在賭場遭到了他爹福貴的毆打,預示著他的誕生或許就是個悲劇。
在半歲的時候,有慶就隨家珍離開了物質條件優(yōu)越的外公家,過上了鄉(xiāng)下貧苦人的生活。
從在肚子里就挨打,到為了留住姐姐,繼續(xù)挨打,有慶幾乎就在父親福貴的打罵中長大。只能說,這是時代的造成的悲劇,那個連飯都吃不飽、衣都沒得穿的年代,對生活有太多的無奈,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每當看到有慶為了保護自己的布鞋,光著腳從家跑到學校又從學校跑到家,我就忍不住流淚,我們是生活在一個多么好的年代,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有慶的愛心也被時代所吞噬,每天跑幾十里就為了家里兩只心愛的羊,最后羊也被時代所宰殺。
因為喂羊,他意外地發(fā)掘出了長跑的體育天賦,在學校還得了第一名,福貴也認為這是為祖宗爭了光。哪知道,正是這個第一名送了他的命。
在為縣長夫人獻血是時候,有慶光著腳第一個跑到了醫(yī)院,卻還挨了老師一頓罵。而老師的罵也沒終究能挽救有慶,他竟然被無知的醫(yī)生(愚昧的時代)活生生地抽血抽干了,可他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連爹娘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得上,這不僅僅是人禍,更是時代釀成的慘劇。
三、苦根
苦根,也許作者早就埋下伏筆,作為一切痛苦的根源,只有苦根的終結,才能終結世間的一切苦難。于是,苦根七歲時,作者用吃豆子終結了苦根的生命。
苦根有福貴、二喜、有慶的影子,他勤勞、幽默又富有愛心,在搖籃里就跟著父親二喜在工地干活。他似乎也懂得生活的苦難,不會說話時,竟然能通過“長哭”和“短哭”來告訴父親是餓了還是撒尿了。
人家孤兒吃百家飯長大,苦根從小就吃百家奶長大,每次都是二喜用一毛錢買一次別人的奶喂他。然而,悲劇總是從天而降,在苦根還不懂死亡是什么的時候,父親二喜就在工地上被水泥板子夾死了,骨頭都夾得粉碎。
沒有父親的苦根,跟著外公福貴的生活更加悲慘,當他理解死亡就是再也見不到父親二喜的時候,就哇哇哭出聲來。
苦根5歲就跟著福貴下田里干活,睡覺都要抱著鐮刀放在胸口,因為外公福貴給了他信念,他們要一起努力買一頭牛,也就是后來跟福貴相依為命的那頭老牛。
然而,老天再一次把悲劇降臨在人間,而且還是一個7歲孩子的身上,這不能不使人痛斷肝腸。
四、鳳霞、二喜
之所以把鳳霞、二喜放在一起,也是因為這對苦命鴛鴦有太多類似的地方。
鳳霞小時候發(fā)燒變得又聾又啞,而二喜是個偏頭,從小無父無母,他們走到一起是那么自然,簡直是天作之合,可惜的是,最后他們兩個都是因苦根而死。
鳳霞因生苦根而死,死之前都沒見到自己的兒子;二喜是為養(yǎng)苦根而死,在死的時候,那奮力一喊,只為看苦根一個正臉。
他們去了同一個醫(yī)院,躺在了同一個房間,最后又去了同一個地方。仿佛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沒有最悲慘,只有更悲慘,悲劇在人間形成了循環(huán)。
結語:
除了家珍、有慶、苦根,鳳霞、二喜,還有春生、龍二,他們都陪福貴在生命里走了一程。所以說,福貴其實并不孤單,也不悲慘,最后還有老牛相伴,他應該知足了。
再者,福貴已經活在了讀者的心中,而他們只作為了《活著》的配角,從福貴的生命里相繼離去,很少有人再去回憶起他們,而今,我得為他們譜一曲贊歌,讓讀者不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