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廣順元年(公元951年),南唐派大將邊鎬率師入湖南,楚國的最后一個楚王馬希崇納土以降,十國中的馬楚正式宣告滅亡。
南唐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并沒有在湖南站穩(wěn)腳跟。第二年,邊鎬他就被湖南人趕出了楚都潭州(長沙),此后湖南將領紛紛起義,將南唐人徹底趕出了湖南。
從這時起,湖南又成為了湖南人執(zhí)掌的天下。先后有三位對湖南進行了割據(jù),他們分別是劉言、王進逵與周行逢。
其中因劉言,被周太祖郭威敕封為武平節(jié)度使,所以這段時間內的湖南割據(jù)政權史稱為“武平”,“武平”政權存世11年,比后晉王朝僅少一年,與國祚僅有兩年的后漢王朝相比更是長久了,但未能入十國之列。
大家歐陽修主持修撰《新五代史》,相較于《舊五代史》簡略與刪減了大量的人物傳記,但在《新五代史》相較于《舊五代史》只單立《劉言傳》,《新五代史》則詳細的將《劉言傳》、《王進逵傳》、《周行逢傳》與《周保權傳》并立,一反常態(tài),未做簡略與刪減,而是增加了詳細描述。
四任“武平”掌權者全部單獨立傳,這是十國級別才有的大國的地位。那么問題來了,這“武平”究竟因為什么能博得史家青睞,得以在青史中地位拔高呢?
羚羊說,是因為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就是周行逢的妻子,周保權的母親嚴氏。
正是因為她的存在,不僅在亂世殺戮中挽救了丈夫與兒子,而且使武平在青史中真正的得以“保權”。她自己,也成為了五代十國亂世中罕有光輝事跡的非凡女性。
武陵的農家子周行逢年輕時是個無賴之輩,并由此獲罪刺配溪州銅坑,去當采礦苦力工,因為湖南戰(zhàn)事頻頻,苦力們被充軍入伍。周行逢在部隊中度過了自己的青春歲月,他與同鄉(xiāng)的戰(zhàn)友王進逵、潘叔嗣、張文表等九人結為“武陵十兄弟”。
南唐大將邊鎬被湖南諸將趕走后,劉言與王進逵軍功最高,劉言因此當了“武平”政權的初代掌權者。沒想到這劉言一當上老大,位置還沒捂熱,就開始打算開始整老二了。
《新五代史·劉言傳》:“周廣順三年,言奉表京師,以邀封爵。又言長沙殘破,不可居,請移治所于武陵(今湖南常德武陵區(qū))。周太祖皆從之,乃升朗州(今湖南常德)為武平軍,在武安軍上,以言為節(jié)度使?!?/blockquote>這劉言啊,犯了個致命錯誤,他以長沙因為戰(zhàn)火而衰,所以把治所遷到了富庶的武陵縣,這老二王進逵正是土生土長的武陵人,王進逵人狠話不多,帶著十兄弟們就把劉言咔嚓了,當上“武平”政權的二代掌權者。
《新五代史·王進逵傳》:“王進逵,武陵人也。進逵自以言己所迎立,不為之下。言患之,二人始有隙,欲相圖。王進逵乃舉兵襲武陵,執(zhí)言殺之,奉表京師,周太祖即以進逵為武平軍節(jié)度使?!?/blockquote>在這場奪權之戰(zhàn)中潘叔嗣與周行逢軍功最高,周行逢因此水漲船高,順利進入了“武平”政權的高層,位在王進逵與潘叔嗣之下,穩(wěn)坐第三把交椅。
同鄉(xiāng)戰(zhàn)友數(shù)十年的感情在權力面前都顯得渺小,逃不過修斯底德陷阱,沒過多久老大王進逵與老二潘叔嗣的矛盾徹底爆發(fā),潘叔嗣反叛成功將王進逵擊殺。
《新五代史·王進逵傳》:“叔嗣以兵襲武陵。進逵聞之,輕舟而歸,與叔嗣戰(zhàn)武陵城外,進逵敗,見殺。”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潘叔嗣正得意洋洋之時,周行逢帶著大義的名分將潘叔嗣就地誅殺,在其他兄弟的幫襯下報仇雪恨,名正言順地當上了“武平”政權的第三代掌權者。
在此之前周行逢的光芒一直被王進逵與潘叔嗣所掩蓋,但我們從他給兒子起名周保權可以看出,他早就已經野心昭昭了,周行逢對于權力的渴望遠超常人。而急于求成的潘叔嗣卻忽視了這點,最終做了兄弟的踏腳石與刀下鬼。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周行逢為了避免“武平”再度跌入修斯底德陷阱,周行逢開始把屠刀對準了能夠威脅他地位的剩下的兄弟們。
他故意刁難他們,同時卻又派暗樁跟蹤,以便于隨時獲得信息。當他得到兄弟們終于下定決心密謀反叛的證據(jù)時,果斷召集他們赴宴,酒至半酣,拿出證據(jù),還沒等到嚇出一身冷汗的兄弟們辯解,直接讓兄弟們都變成了刀下鬼。十兄弟中只有一個張文表獨善其身,沒有參與謀反,幸免于難。
此后,眾將噤若寒蟬對周行逢畢恭畢敬,周行逢嘗到了殺戮的“甜頭”,開始在湖南大開殺戒,不管是官吏,還是百姓,只要犯罪者,不論輕重,直接以死罪論處。
《新五代史·周行逢傳》:“大將十余人謀為亂,行逢召宴諸將,酒半,以壯士擒下斬之,一境皆畏服。民過無大小皆死。
《新五代史·周行逢傳》:“吾起隴畝為團兵,同時十人,皆以誅死,惟衡州刺史張文表獨存,然常怏怏不得行軍司馬。”“殺人者恒殺之”,周行逢因為一時的奸詐殘忍得到了掌權者的地位,但是濫用酷刑失去民心等待他的只有覆滅一途,但是被殺戮與權力迷惑的周行逢,此時看似沉醉在自己的是世界中,其實正在一步步滑落地獄的深淵。
能將他拽離深淵,能救湖南官吏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有且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她的妻子嚴氏。
嚴氏首先對丈夫周行逢采取了直接勸諫,結果此時亂了心智的周行逢沒有聽糟糠之妻的勸阻,反而還數(shù)落她這是婦人之見。
嚴氏沒有跟丈夫硬杠,而且選擇了以柔克剛,請求回老家住一段時間。剛被妻子叨叨完的周行逢,沒有多慮,爽快地答應了,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嚴氏在家鄉(xiāng)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后,周行逢才開始回過味來發(fā)覺妻子這是生自己的悶氣啊,于是回到家鄉(xiāng)來勸嚴氏歸府。
《新五代史·周行逢傳》:“夫人嚴氏諫曰:‘人情有善惡,安得一概殺之乎!’行逢怒曰:‘此外事,婦人何知!’嚴氏不悅,紿曰:‘家田佃戶,以公貴,頗不力農,多恃勢以侵民,請往視之?!羷t營居以老,歲時衣青裙押佃戶送租入城。”當周行逢來到家鄉(xiāng)后,看到嚴氏還跟數(shù)十年前一樣的操勞農事,周行逢又感動又哀怨地對嚴氏說道:“如今我已經飛黃騰達了,夫人為何還要親自做這些苦差事呢?”
見丈夫此時動情相勸,嚴氏明白自己的以柔克剛之計終于達到了效果,于是嚴氏再度對丈夫勸諫道:“相公這是覺得奴家務農時間太長了,對嗎?可是相公想想其他農家比我還要辛苦,而且錯過了租期,還會得到鞭刑。相公今天飛黃騰達了不假,可是相公想想在你統(tǒng)兵之前是做什么的呢,你難道忘了咱們都是農家出身的事情了嗎?”
又是勸諫,周行逢再度以為嚴氏這是婦人之見,非但不聽而且還是使出了霸道總裁的手段,命群妾帶著轎子硬要把嚴氏抬回府中。
這下可把嚴氏惹惱了,嚴氏也忘了什么以柔克剛之道,直接怒懟周行逢說道:“老娘就是不回去!因為相公用法太嚴已經失掉民心,所以奴家不愿意歸府,只怕將來一旦禍起,我躲在田野間容易逃得一死!”
《新五代史·周行逢傳》:“行逢往就見之,勞曰:‘吾貴矣,夫人何自苦邪!’嚴氏曰:‘公思作戶長時乎?民租后時,常苦鞭撲,今貴矣,宜先期以率眾,安得遂忘垅畝間乎?’行逢強邀之,以群妾擁升肩輿,嚴氏卒無留意,因曰:‘公用法太嚴而失人心,所以不欲留者,一旦禍起,田野間易為逃死爾!’行逢為少損?!?/blockquote>老虎不發(fā)威,你當我是病貓,嚴氏這一撂狠話,周行逢終于聽進去了,才真正認識到用法太嚴可能會使人心悖逆。從此,殺伐果斷周行逢開始收斂,耳邊時時刻刻響起孩子他媽的話。
最終周行逢平安無恙的度過自己的一生,沒有步劉言、王進逵與潘叔嗣的后塵,他的兒子周保權安全地成為了“武平”第四代掌門人年僅11歲。
后話
周行逢去世后,十兄弟僅存的張文表終于等到了反叛的機會,但此時的“武平”早已沒有人追隨他。
在嚴氏的教導下,11歲的周保權對外向北宋稱臣乞求援兵,對內彬彬有禮善待忠臣良將楊師璠,楊師璠念周家兩代恩義,感激涕零,奮勇出兵討賊將張文表斬于馬下,叛亂平息。
《新五代史·周保權傳》:“行逢卒,子保權立。文表聞之,怒曰:‘行逢與我起微賤而立功名,今日安能北面事小兒乎!’遂舉兵叛,攻下潭州。保權乞師于朝廷,亦命楊師璠討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涕泣,師璠亦泣,顧其軍曰:‘汝見郎君乎?年未成人而賢若此?!?軍士奮然,皆思自效。師璠至平津亭,文表出戰(zhàn),大敗之。初,保權之乞師也,太祖皇帝遣慕容延釗討文表,未至而文表為師璠所執(zhí)?!?/blockquote>第二年北宋軍馬南下,“武平”未作抵抗,直接歸入北宋版圖,嚴氏帶著周保權舉族前往東京。嚴氏最后在東京善終,周保權一直活到宋太宗雍熙年間,他們的后事俱詳細記錄在宋國史館中。
《新五代史·周保權傳》:“乾德元年,慕容延釗兵入朗州,保權舉族朝于京師,其后事具國史?!?/blockquote>【感謝您的閱讀、點贊、轉發(fā)、評論與關注,我是羚羊飛渡,中簡堂歷史文化交流群領頭羊,擅長隋唐五代史與網文小說創(chuàng)作。中正簡素,立志弘揚歷史文化,羚羊掛角,多元角度解讀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