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曄
我發(fā)現(xiàn)人們對年齡的表述很有意思。
那天在電梯里遇見一個年輕媽媽帶著孩子。狹小的空間里，視線無去處。小女孩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讓我心頭軟軟的，忍不住對孩子笑了。我柔聲問：你多大了??？她媽媽說：快告訴阿姨你幾歲了。我還來不及說什么，小女孩伸出一個手指頭，奶聲奶氣驕傲地說：我1歲半了。我夸贊道：哦，好能干啊，都1歲半了。小女孩得了表揚(yáng)，高興得不行。年輕女子說：快謝謝阿姨！我趕緊說：不是阿姨，應(yīng)該叫奶奶。她說：那把您叫老了。我連聲說：不會不會，本來就是奶奶了。
事后，我家先生說：不是不喜歡說你老嗎？怎么自己主動當(dāng)奶奶了。我笑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邁過了那道坎，不怕被人說老了。你看看，自己主動示老，人家還覺得你年輕呢。這是不是女人被逼出來的一點(diǎn)點(diǎn)小聰明？
那天看一個學(xué)生發(fā)的朋友圈，記錄她的孩子成長的過程，精確到了幾個月幾天。
曾幾何時，我們都是以天以月為單位計算年齡。想想那個小女孩，她關(guān)于1歲半的信息，大概只是長輩告訴她，你又長大了，而長大對她則意味著，可以做很多很多她想做的事情，比如，也許只是想吃下一個可愛的冰激凌。
盼望長大的心情，大概會持續(xù)到18歲。這個年齡，是一個標(biāo)志。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不愿意再多說一天自己的年齡呢？
女人對中年的表述，很有講究：人近中年、人到中年、人過中年。一字之差，其中自有深意。“近”，只是接近，還沒到呢，透著幾許無奈，還有幾絲得意?！暗健保皇莿倓偪邕M(jìn)，還可以看到青春的尾巴。唯有“過”字，寫滿了惆悵，過了中年，迎面而來的，除了老還有什么呢？
很多事情，大概都是預(yù)想著很可怕吧，就像我們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第一根白發(fā)，惶恐，緊張?？僧?dāng)白發(fā)一根根成了你頭發(fā)的主力軍，慢慢你也就安之若素了。我母親就曾煩惱自己年近八旬還只是花白頭發(fā)，她希望能像秦怡那樣，擁有一頭如雪的白發(fā)。從懼怕到接受，其實(shí)只有一步之遙。
那天，路遇一位老太太，相談甚歡。問她高壽，她說：我92了。那語氣，那神情，和說“我1歲半了”的小女孩沒有二樣。我們連聲驚嘆：啊，92歲啊，您老精神真好，真看不出來！就像一棵百年老樹，在老太太這里，密密的年輪，成了她最驕傲的資本。我似乎看到她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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