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寫了《老子韓非列傳》，把莊子、申不害、韓非，都放在壹起，人們覺得韓非不配與老子同傳。所以南朝王儉看不起同僚王敬則說：“不意老子遂與韓非同傳。”
韓非在《說林》中講了個衛(wèi)人教女的故事：“衛(wèi)人嫁女前，教之曰：'為人妻被休者，乃常有之事。與丈夫白頭偕老者，甚為少見。故出嫁之后，要私攢財物?！毙l(wèi)女便依照而行，而且果然被休回了家。衛(wèi)女帶回娘家的財產，是其嫁妝的數(shù)倍。然后韓非得出結論說：“今人臣之為官者，皆衛(wèi)人之類也。”天下沒有好人，群臣皆奸邪，萬民皆刁惡。商鞅說：“政作民之所惡”，令人恐懼比受人愛戴更偉大，所以韓非說：“人臣毋稱堯舜之賢，毋譽湯、武之伐，毋言烈士之高，盡力守法，專心于事主者為忠臣?！比绾螡M足君主的欲望就是唯一目的，只要做到“君有所矜也，而滅其所恥。有私急也，必以公義而飾之。君有邪意也，必以美名而飾之?！本醪蛔寗e人自由而自己自由，“大公無私”就是為了君主一人的“公”，無條件地犧牲所有人的利益，所以秦始皇一見到他的著作，就感歎說：“嗟乎，寡人得見此人，死不足恨！”
韓非也仇官，他說：“法術之士與當涂之人，不可兩存之仇也?！本拖袼凰瑸檐髯拥膶W生李斯害死一樣，就是法術之士之間也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他攻擊當途之人“投其所好，諂媚惑主，飾辭以便私，多被君主寵信?！闭f他們“順人主之心以取親信之勢。主有所善，從而譽之；主有所憎，因而毀之。”可是他又在《說難》中說對于君主要：“知飾所說之所敬，而滅其所丑。彼自知其計，則毋以其失窮之；自勇其斷，則毋以其敵怒之；自多其力，則毋以其難概之……”
控制人民和臣下最要緊的辦法是：“二柄而已。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故人主用刑德，群臣畏其威而歸其利?！薄袄鲆豢住陛o之以刑賞，“若此臣者不畏重誅，不利重賞，不可以罰禁也，不可以賞使也，此謂無益之臣也”，那是必須除掉的?！敖橹ǎ禾辖湫模浯谓溲?，其次禁其行”，禁錮思想最好的辦法是恐怖專政。誰都不可信任，“人臣太貴，必易主位。千乘之君無備，必有百乘之臣在其側”，所以“一心效忠君主者，賤民必賞；其忠心稍有不及者，近愛必誅。”和衛(wèi)人嫁女兒一樣，一開始就沒有安什么好心，這段婚姻有怎么有希望維持長久？臣子當然也不傻，他們也不會白白地忍受公開的羞辱，以及死亡的威脅，作為交換，他們必然要千方百計地貪贓枉法。
原載《人間福報》2021年3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