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巧新
從熱鬧鼎沸的山塘街，信步拐進一條小巷子，頓時像換了一個世界。彈石路，黑瓦房，有斑駁老墻的幽長巷子里，能聽得到的此刻只是我們走走停停的腳步聲。
沒有高樓大廈，太陽一升起，小巷的每個角落都陽光普照。挨挨擠擠在一起的山塘人家，草木扶疏，綠意盈盈。即便是門戶闔閉的，猶有枇杷、薔薇等春意盎然的花樹，將油亮的新葉兒從墻頭探過頭來。石庫門兩旁有他們自撰的春聯(lián)，讀上一讀：三陽臨華門丁財旺，五福降寶地老少安。橫批是：幸福安康！會然一笑間，相信這實在率真、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愿望，會隨著日子的流淌幸福永駐在這個小院。
看得出，巷子里的主婦個個是勤快的。洗凈的衣物一早就晾曬了出來，還有厚實的棉被也捧出來和太陽打個照面。衣被們高高低低地掛在架于屋檐與屋檐之間的晾衣竹竿上，有剪影投射在老墻上，并隨風舞動。游人們本已對靜謐的小巷滋生出懷舊的欣喜，眼前的這一幅山塘人家閑適圖，更多了熨帖的溫馨。
有婉轉裊裊的評彈聲時高時低地傳過來。在小巷深處，有一銀發(fā)老者，手捧一書，端坐在一把泛紅的藤椅上，旁邊一椅，擺一臺半導體收音機，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老釅茶。一條黃毛大狗原本是安詳?shù)靥稍诶先松磉?，頭枕老人腳邊，有陌生人到來，馬上警覺地一骨碌爬起，直至察覺游人絲毫沒有敵意，復又躺下；不過猶保持警惕，不時半睜半閉瞥一眼游人。“哐當哐當———”一輛草綠色的自行車從小巷盡頭騎來，路過老人身旁時，打過一聲招呼，車沒停下，一張早報準確無誤地投送到老者手上。應該是老熟人了，對于投遞員的到來，大黃狗機警地爬起，歡快地搖著尾巴一路相隨。是騎車聲把大院里的紅衣小女孩吸引而出，倚著門框望著投遞員遠去又消逝在小巷另一頭的身影……
巷子里斑駁的老墻投下的影子一寸寸在退去。好奇走進深巷的游客多了，也有不少持相機的金發(fā)碧眼； 拍婚紗的情侶也多了，他們在小巷里來來回回地擺著不同的Pose，一時間只覺得時光穿梭在古典與現(xiàn)代之間，在他們身上不停地流轉，又霎時駐留了下來。置身在灰暗的老墻下，對于身穿時尚婚紗的美麗新人而言，更反襯出他們活潑的朝氣和靚麗飛揚的青春。
小巷無言，光影和時光一刻不停地在小巷的石板、山塘人家的窗戶、階沿、屋檐上跳躍，又漫不經心、慢條斯理地流動，又游走。
小巷里的鄰里們，剛才還三三兩兩地坐在路口打著毛衣，聊起家常，轉眼之間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出來。盡管是淡飯清蔬，甚至不過是一碗咸泡飯，但是他們吃得美滋滋的，面對著游人的相機，仍安然地一口接一口地吃著他們的飯菜，坦坦然然，沒有扭捏。只是在他們吃下一捧紅莧菜、一塊腌篤鮮時，分明又一次感受到小巷關不住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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