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
蘇州人老早日常燒飯做菜,在用燃?xì)?、煤爐之前,大多人家都用灶頭。
灶頭用磚塊砌成,大致由灶臺、灶墻、灶眼、灶膛與煙囪管構(gòu)成。從灶頭大小分,有二眼灶、三眼灶之分,人少之家用二眼,人多之家用三眼。我家六七口人,用的是二眼灶。因為灶頭大多設(shè)在靠墻的一隅,稱之為灶屋頭或灶庇間。
老蘇州人家的灶庇間,不像我們看到的著名畫家顏文樑畫的油畫《廚房》那樣寬綽和氣派,那是大戶人家的大廚房,或稱后廚房,尋常人家的廚房是不能與之相比的。
前不久,我去鄉(xiāng)鎮(zhèn)游玩,中午在農(nóng)家樂就餐,老板娘上飯時,特地介紹此米飯是用柴火在灶頭上燒出來的,吃口果然不錯。這使筆者一下子想起了自家屋里以前的灶頭舊事。
我記得,我家的灶庇間,是在天井旁的一隅,也有四五米大小,除有一個灶頭外,還利用天井的狹小隔弄堆放稻柴。我家貧困,從灶頭上的飾畫也能看出幾分。在我家的灶頭上,也畫有一些圖案,至于畫的什么,已記不清了,反正不是那種戲文的彩繪,而是墨畫,畫上幾筆最簡單不過的香蘭蕙草。還記得,在灶臺的高處有一個灶王爺?shù)纳颀悺T谠蠲嫔现每阼F鍋,一口燒飯,一口做菜。兩只鑊子之間,還窩有一只如哈密瓜形狀的湯罐。湯罐里盛上水,因只是利用灶膛里的余熱,決不能把水煮沸,至多只是五六十?dāng)z氏度熱,盡管有的人家會喝這種溫吞水,但我從來不喜歡喝,總覺得它有一股淡淡的煙火味,我只是在早晚時用它來洗個臉燙個腳而已。灶墻上有幾個空格,用來放一些油鹽醬醋之類的瓶瓶罐罐,便于取用。
至今我仍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大約七八歲時,就能幫著母親在灶膛里燒火了。每天放學(xué)回家,做畢功課,正好母親開始燒菜做飯,這時,我就會幫著母親去燒火。那時燒火用的柴料,主要是稻草。巷子里經(jīng)??梢娛薪嫁r(nóng)民挑著大捆的稻草走街串巷叫賣,只要你招呼一聲,就可以幫你挑進屋子里。燒火,首先要學(xué)會綰草把,說來也很簡單,先從柴堆中拿下一小捆,放在腳跟前,從中取出一小把,邊擰邊彎成類似燒熟的蝦狀,在末梢處分成兩股,一股在上,一股在下,再擰上幾下后將它塞緊,一個像樣的稻草把就綰好了。稻草把送進灶膛也有講究,要待一個燒得將盡未盡時,再添上一個。如果燒盡了去添,就會“隔火”,飯會夾生;要是一個沒有燒盡又去添一個,不僅蓋住了旺火,也浪費了稻柴,會遭到我母親的呵斥。
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在我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要拍一張畢業(yè)照,我家里貧窮,一時拿不出拍照的兩角幾分錢。那天我放學(xué)回家,母親正坐在灶膛前燒火做飯,我把這事說了,母親一臉愁容。灶膛里忽閃的火光,映照著她枯瘦的臉龐和身姿,如同一幅重彩的油畫,那個場景我至今難忘。后來,母親拿出了所有零錢,還差了幾分錢。實在沒有辦法,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了觀前街的大華照相館,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我至今還感謝這位照相師傅,寬容地給我拍了照。這張畢業(yè)照,成為我人生中一段難忘的苦澀記憶。
在當(dāng)時的蘇州,除了多數(shù)人家設(shè)有灶頭,還有一些人家,因住房狹小騰不出空間,也有的是外地人剛到蘇州落腳,居住條件較差,無有灶頭,于是就用行灶燒飯做菜。所謂行灶,就是可以任意搬動和放置的灶頭,那是一種用廣口的缸或甏制成的灶具,下部開有一兩個巴掌大的口子,用于進柴,上面支一個鐵鑊,就可以起火燒飯炒菜了。
自從煤爐開始流行,蘇州在上世紀(jì)的五六十年代,灶頭行灶漸漸式微,后來沒有幾年,許多人家漸漸拆除了灶頭。我家把灶庇間拆去后,經(jīng)過一番裝修,成了一個舒適的房間。時下,城鄉(xiāng)人早已普遍用上了煤氣、液化氣灶或電磁爐,灶頭行灶即使在農(nóng)村也難得一見了。倒是不少的農(nóng)家樂,為了迎合游客的懷舊喜好,還保留或者新砌了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