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當為期三個月的考古發(fā)掘結(jié)束時,長沙馬王堆漢墓一號墓的考古隊員們?nèi)匀慌d奮不已,在隨后展開的清理工作中,他們發(fā)現(xiàn)了十幾件保存完好的西漢服飾,從而為后來者,打開了一扇窺視2000年前中國古人服飾穿著的審美之窗。
考古隊員們清理的這座古墓遺物,是來自西漢初期長沙國丞相利蒼的妻子辛追墓。
根據(jù)考古和典籍記載我們已知,兩漢及先秦時期,中國古人的主流服飾主要有兩種,其中一種是“上衣下裳”,這種著裝,上身和下身的衣服是不相連的;另外一種,則是上衣和下衣相連成一體的“深衣”。
深衣分為兩種,一種是“曲裾”深衣,一種是“直裾”深衣。“曲裾”深衣的邊角是尖角狀,穿衣服的時候,要將衣襟在腰部彎曲盤繞,然后用腰帶固定;“直裾”深衣的衣襟則是直角的,穿上身后,衣襟有一條邊與地面垂直。
這兩種類型的深衣,在辛追墓中都有出土,其中辛追墓出土的一件朱紅菱紋羅絲綿袍,就屬于“曲裾”深衣,它至今保存完好、顏色鮮艷,顯得雍容華貴。
▲馬王堆漢墓出土的朱紅菱紋羅絲綿袍。圖源:湖南省博物館。
辛追墓中出土的也有幾件“直裾”深衣,其中一件重量僅有49克的素紗禪衣,它的款式是“直裾”深衣,樣子真正是薄若蟬翼,折疊后甚至可以放進一個火柴盒里,由此可見古人的紡織技術之精巧。
▲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直裾深衣。
▲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素紗禪衣,重量僅有49克。圖源:湖南省博物館。
曲裾深衣在魏晉南北朝以前,長期流行于中華大地,是正式場合著裝,但是它的設計扎繞復雜,并且用料很多,在衣飾設計上并不簡潔,但為什么卻能長期流行呢?
對此,有專家在研究后,得出了一個古人隱藏很深的生活秘密,這就是,古人在魏晉南北朝以前,基本不穿內(nèi)褲,深衣之所以復雜,是為了遮羞考慮。
考古人員在清理辛追保存完好的不腐尸身時就發(fā)現(xiàn),辛追的外衣里面,根本沒有穿內(nèi)褲或是褲的痕跡,古人對于斂葬極度重視,是以“視死如視生”的方法斂葬遺體的,因此不太可能存在生前穿、死后不穿的道理。
同樣的,在四川宜賓東漢墓石棺出土的百戲圖中,我們就可以看見圖中一個做百戲雜耍的藝人,他因為倒立、深衣下垂,導致直接暴露了性器官。
▲出土于四川宜賓的石棺拓本(局部)。注意倒立男子,露點了。
我們今人很難想象古人的這種尷尬,但是在魏晉南北朝以前的漫長歲月里,實際上,這是一個普遍的日?,F(xiàn)象,所以古人才要在正式場合中,穿著曲裾深衣,小心翼翼地維護內(nèi)里的“羞羞”。
與曲裾深衣相對,直裾深衣是兩漢及先秦時期古人的日常服飾,但不做正式場合穿著,原因就是因為直裾深衣不夠保險,稍微一下蹲或腳步過大、跑起來之類的,很容易就走光了。
▲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身著深衣“冠人”男俑。
但是魏晉南北朝以前,古人其實也有了某種形式的內(nèi)褲,只是這種內(nèi)褲,離我們今天所理解的內(nèi)褲還相去甚遠,古人日常也較少穿著。
話說,公元前2世紀,尚未發(fā)家的大文豪司馬相如(約公元前179年-公元前118年)前往臨邛(今四川邛崍)富豪卓王孫家里做客,沒想到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竟然看上了司馬相如,并與司馬相如一起私奔外逃。
卓王孫為此大怒,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理會女兒和女婿,搞得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只能在市場上開了家酒店,此前養(yǎng)在深閨的卓文君甚至當壚賣酒、拋頭露面親自掌管店務,為了節(jié)省成本,司馬相如更是經(jīng)常只穿著一塊“裈”,跟店員們一起洗刷鍋碗瓢盆。
等等,什么是“裈”?
大家還記得日本相撲選手,中間那塊用布匹纏繞起來、有點像三角褲的遮羞布嗎?
所謂“裈”,就是這種類似的內(nèi)褲。
根據(jù)史學家王力等人研究,在全球各地遠古文化中,有好些地方都產(chǎn)生了類似“裈”一樣的遮羞布,這種用一塊布匹纏繞而成的遮羞布,至今仍在一些原始部落中被使用,而兩漢及先秦時期,中國古人也曾經(jīng)大量使用過這種“遠古內(nèi)褲”。
想到自己富甲一方,但女兒、女婿竟然這么公開拋頭露臉,女婿甚至還當街穿著“裈”刷盆洗碗,卓王孫覺得自己臉都丟光了,無奈之下,卓王孫只好讓人給女兒送去了一百多位奴仆和百萬銅錢,讓他們收拾好臉面,不要再干粗活。
司馬相如穿的這種裈,在當時也被稱為“犢鼻裈”。
“犢鼻裈”之外,古人也穿一種“袴”[kù]在身體里面保暖,這種“袴”的形式有兩種,一種叫脛衣,但是僅僅套在小腿上,大腿和襠部是沒有遮掩的;還有一種“袴”,形式有點類似現(xiàn)代人所穿的褲子,但是它的屁股位置卻是完全空的,可以說是古代版的超級開襠褲。
想到外表如此華麗的漢代深衣,內(nèi)里竟然藏著如此羞羞的秘密。因為沒有發(fā)明完善的內(nèi)褲,古人確實難以提口。
其實早在戰(zhàn)國的趙武靈王(約公元前340年-公元前295年)時期,趙國為了軍事戰(zhàn)爭需要,就曾經(jīng)在騎兵部隊中,仿照北方騎馬的游牧民族,制作起了中國古代版的褲子,以方便騎馬打仗。
但隨著趙國的滅亡和秦人的一統(tǒng)天下,趙國的胡服改良隨之曇花一現(xiàn),盡管這種仿照北方胡人,穿著上衣下褲的形式,在漢代的軍人和勞動者中間廣泛流行,但上層社會和普通士人階層,仍然廣泛流行深衣和上衣下裳的服裝形式。
中國人真正大規(guī)模穿上褲子,要等到魏晉南北朝時期。
西晉(265年-317年)建立后不久,就發(fā)生了“八王之亂”,隨后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少數(shù)民族“五胡亂華”,隨著北方胡族的相繼南下,漢人服飾開始受到影響沖擊,其最大的影響,就是中原漢人開始向游牧民族學習,大規(guī)模穿上了褲子。
前面提過,兩漢及先秦時期的華夏族(漢族),在深衣之外,另外也穿著“上衣下裳”,但是隨著褲子的大規(guī)模普及,中華大地上,這種服飾普遍改成了“上衣下褲”。
根據(jù)北魏常山王元邵古墓中出土的一尊陶俑,我們可以看到,這個男俑身上穿著一件束腰寬袖的及膝長袍,下身則穿著一條大口褲,這就是南北朝時期,北朝廣泛流行的上衣下褲的褲褶[zhě] 裝。
▲北魏常山王元邵古墓中出土的一尊身著褲褶裝的陶俑。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博物館。
褲褶裝是一種學習北方胡人衣著、實行上衣下褲,同時又融合了南北朝時期、南方流行褒衣博帶的服裝風尚,真正做到了南北融合。
在南北朝的北魏時期(386年-534年),褲褶裝從軍隊中傳播到朝官集團,后來甚至發(fā)展成為參與朝會的正式禮服,這種衣著形式,也深刻影響到了此后千年的國人穿束。
魏晉南北朝長期分裂動蕩,政治松弛之下,人性崇尚自由開放,這就使得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服裝也追求寬博舒適,當時,上至朝廷王公,下至黎民百姓,都以寬衣大袖為時尚,除了勞動人民穿著短衣長褲外,其他階層的人都喜歡這種輕松隨意、寬博自由的服飾。
在相傳為東晉顧愷之所繪的《列女仁智圖》(宋代摹本)中我們可以看到,畫中人物無論男女,都身著寬衣大袖,顯得飄逸神然。
▲(傳)東晉·顧愷之:列女仁智圖(局部,宋代摹本)。
南北朝后期,北魏分裂為東魏、西魏,承襲西魏的北周,最終滅亡了承襲東魏的北齊,統(tǒng)一了北方。后來,取代北周的隋,又滅亡南陳,再次建立起了一個南北一統(tǒng)的中華帝國。
隋朝從鮮卑人建立的北魏-西魏-北周一脈而來,其統(tǒng)治家族也是漢人與北方胡族的民族融合結(jié)果,例如隋煬帝楊廣的母親,就是鮮卑族的獨孤伽羅,即獨孤皇后。楊廣的外公,就是著名的古今第一岳父、鮮卑族的獨孤信。
與隋煬帝楊廣一樣,楊廣的表哥、唐朝開國皇帝唐太祖李淵,他的外公也是獨孤信。
由于隋唐的統(tǒng)治家族,本身就帶著胡人血脈,這就使得唐人的服飾中,不可避免地融入了眾多北方胡人的服飾因素,例如在胡服的影響下,中原地區(qū)原本寬衣大袖的男服,也出現(xiàn)了小袖和圓領的鮮卑服飾因素。
與服飾出現(xiàn)胡風一樣,隋唐時期,古人的頭冠裝飾也在變化。
秦漢時期,貴族和官僚階層戴著冠弁,當時的平民百姓不被允許戴冠,他們包頭發(fā)只能用頭巾,也就是“幘”。由于平民的幘都是黑色或青色的,因此秦代指稱普通百姓為黔首(黔,黑色的意思),漢代就把奴仆稱為蒼頭,意思就是,頭上包著青色頭巾的人。
▲東晉·顧愷之:洛神賦圖(局部)。從中可以看出,魏晉時期的貴族,仍然帶著冠弁。
頭巾起初是平民庶人所戴,進入魏晉南北朝后,由于戰(zhàn)亂頻繁,軍隊中許多士兵為了方便行軍打仗,也經(jīng)常用頭巾包扎頭發(fā),然后在腦后扎成兩腳,讓它兩邊自然下垂,這就是幞頭最早的由來。
▲幞頭演變過程。
由于幞頭簡單方便,從南北朝后期開始,幞頭也開始在上層社會中流行開來,到了唐朝初期,我們在當時畫家閻立本所繪的《步輦圖》中,就可以看到畫中坐在步輦之上的唐太宗李世民,以及穿著紅色禮服的典禮官,都是戴著這種幞頭帽。
▲唐代·閻立本:《步輦圖》。
有著胡漢混合血統(tǒng)的李世民家族,有著開放包容的隨和心態(tài),到了李世民的曾孫唐玄宗李隆基時期,唐玄宗就很不喜歡穿著當時較為正式的褲褶裝,唐玄宗平時最喜歡穿著便裝、戴著幞頭,有一次,他見到宰相張說戴著冠弁、穿著褲褶裝,就很不開心,還特意賜給張說一個幞頭。
在這種上行下效的風氣影響下,褲褶裝在唐代社會逐漸退化消隱,改而流行起了戴著幞頭、身穿袍衫、腳穿靴、束腰帶的便服,正如《步輦圖》中的紅衣典禮官一樣。
有著草原血統(tǒng)的唐人熱烈、開放,這種豪爽之風,也深刻影響了當時的女子著裝。
我們在考古出土的永泰公主墓壁畫中可以看到,壁畫中的宮女們身著低胸羅裙,酥胸外露風情,顯得神態(tài)自怡。
永泰公主是唐中宗李顯的女兒,由于得罪了祖母武則天的男寵,永泰公主在17歲時就因驚嚇難產(chǎn)而死,后來,唐中宗李顯再度復位登基,為了紀念自己這位心愛的女兒,李顯下令為她修建陵墓,并將長安城中那些華麗奔放的宮女形象也繪畫在了陵墓墻壁之上,從而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畫像資料。
▲唐代,永泰公主墓壁畫(局部)。
唐代上層社會的女子,喜歡穿著短衫、長裙,上身再披一條像長圍巾一樣的“帔”,這些長裙子經(jīng)常拖到地上,裙腰則高到胸部,有些則露出半乳。例如李世民的女兒新城公主去世后,在日后考古發(fā)掘的新城公主陵墓中,就出土了許多半露胸部的女俑。
這種“袒胸露乳”的著裝風格,雖然主要出現(xiàn)在上層社會的女子中,卻也反映了唐代社會女子地位崇高和當時奔放熱烈的時代風格。
▲唐代·張萱:《搗練圖》(局部),畫中女子都身著低胸羅裙。
不僅如此,唐代女子還喜歡身著男裝,像男人一樣騎馬、打獵、四處游玩,我們看同樣是唐代畫家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中,就有三位仕女身著男裝,與其他貴族女子和侍女一起騎行探春,慷慨氣概不輸男兒。
▲唐代·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
實際上,觀察一個社會的開放與否,從當時女性的衣領高低程度,確實可以看出端倪。
今天討論古代的女性著裝開放程度時,很多文章都會著重闡述唐代女子,但實際上,與唐代的低胸裝主要出現(xiàn)在上層社會不同,宋代的低胸裝走得更遠,甚至出現(xiàn)在了市井百姓身上。
南宋畫家劉松年就在《茗園賭市圖》中,畫了一名牽著孩童的市井女子,她的抹胸甚至低得露出了半個胸部,這并非孤例,南宋畫家梁楷在《八高僧故事圖卷》中,就畫了一名打水的女子,外露酥胸滿滿的樣子。
▲南宋·劉松年:《茗園賭市圖》。
可以看出,商品經(jīng)濟比唐代更為發(fā)達的宋代,其時代風氣也沿襲了唐代遺風。宋代女子喜歡里面穿著抹胸,外面套一個褙子,這種褙子不系帶也不用紐扣,兩邊衣襟自然敞開,中間豁然露出女子所穿的抹胸,春光乍泄,但宋代女子習以為常,并且穿成了一種風尚。
例如南宋圖畫《歌樂圖卷》中,就描繪了一群宮廷歌樂女伎演奏、排練的場景,其中幾位女伎都穿著紅色窄袖褙子、里面穿著抹胸,雖然比起唐代有所收斂,但風韻猶存。
▲南宋《歌樂圖卷》。
1279年,蒙古人在崖山之戰(zhàn)中擊敗南宋最后的水軍,陸秀夫背負宋帝昺跳海自盡后,十萬不甘投降的南宋軍民集體跳海殉國,至此,宋人的服飾風流隕滅于崖山的怒海波濤之中。
南宋滅亡后,蒙古人將大元帝國境內(nèi)的人群分為四個等級:分別是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原北方金國境內(nèi)民眾)、南人(原南宋民眾),與之對應,這四個等級的民眾,衣裝服飾也各有規(guī)定,例如蒙古人可以衣著華麗,但南人就只能穿最普通的服飾。
盡管元代的官場盛行蒙古衣裝,但是在民間,老百姓仍然習慣穿著南宋的衣裝服飾。例如在元朝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創(chuàng)作,由王繹執(zhí)筆畫人物、倪瓚補景的《楊竹西小像》中,畫中人物就明顯一派宋代遺風,顯示出在南方,漢人仍然沿襲著宋代的衣冠遺風。
▲元代·王繹、倪瓚:《楊竹西小像》。
明朝光復中原后,明太祖朱元璋下令恢復漢族禮儀,并禁止在朝堂中著胡服,朱元璋要求舉國上下“衣冠悉如唐代形制”。
日常生活中,明代男子經(jīng)常穿著一種叫做袍衫的便服,我們在明末清初畫家曾鯨的《王時敏小像》中,還可以看到這種戴著儒巾和身著袍衫的衣裝。
▲明代·曾鯨:《王時敏小像》。
在服飾所用材料上,與前代不同的是,明代在絲綢、麻料、毛織品之外,開始廣泛地應用棉布,棉花雖然在南北朝時就已經(jīng)傳入內(nèi)陸,但真正在南方開始流行傳播,卻是到了南宋,進入明代后,棉花種植廣布全國各地,明代邱濬就在《大學衍義補》中說:棉花“至我朝,其種乃遍布于天下,地無南北皆宜之,人無貧富皆賴之?!?/p>
棉花的廣泛種植和使用,也催生了中國人衣著服飾的原料革命,并帶動了江南地區(qū)的棉紡織業(yè),當時有說法是,“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今浙江嘉善境內(nèi))紗”。此前,中國的普通百姓大多衣著麻料,但麻料的上身舒適性沒有棉布好,隨著棉布的普及,這極大地改善了普通百姓的著裝舒適度。
明代初期,朝廷對民間百姓的服裝禁令也很多,例如規(guī)定商人不能穿細紗,只能穿絹和布,平民衣物不能用黃色、大紅色和鴉青色等,并禁止用金絨裝飾靴子等,盡管如此,在明代江南地區(qū),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奢華風氣在晚明時期仍然逐漸興起。
▲明代·唐伯虎:王蜀宮妓圖。
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明代的男子很喜歡穿裙子。例如明憲宗就很喜歡穿著一種袍裙,并留下了一些圖畫資料。現(xiàn)在民間出現(xiàn)的漢服熱中,有明代錦衣衛(wèi)所穿的飛魚袍,其實仔細端詳,就可以發(fā)現(xiàn)飛魚袍是一種袍裙。
▲明代·憲宗調(diào)禽圖。明憲宗(中)穿著袍裙在玩鳥。
中晚明時期,北京城內(nèi)就很流行穿一種從朝鮮傳來的“馬尾裙”,明憲宗成化年間(1465年-1487年),當時明憲宗喜歡穿袍群,于是朝廷重官大員們上行下效,也紛紛跟風穿裙子,有的官員甚至癡迷馬尾裙,以致要去偷拔“官馬”的鬃毛制作馬尾裙,搞得朝堂內(nèi)有的人看不下去了,還上書皇帝要求加以禁止。
但晚明的風流即將戛然而止。
1644年,就在李自成的農(nóng)民軍即將攻破北京城前夕,崇禎皇帝召來自己的三個兒子:16歲的太子朱慈烺、13歲的永王朱慈照和9歲的定王朱慈炯,讓他們兄弟三人速速去逃命。
當看到三個兒子還衣著光鮮時,崇禎不由埋怨一句說,“都什么時候了,還穿成這個樣子!”
于是,崇禎親自動手,和宮人們一起,幫著給三個皇子換上了平民服飾,按照明末清初史料,三位皇子改穿“青布棉襖、紫花布袷衣、白布褲、藍布裙、白布襪、青布鞋、戴皂布巾,作民人裝束以避難”,而這些服飾,顯然是明代末期,普通百姓的裝束。
滿人擊敗李自成農(nóng)民軍入關后,強力推行剃發(fā)令,并要求漢族臣民一律依照滿族的制度剃發(fā)留辮,由此引發(fā)了江南等地明人的激烈反抗,在歷經(jīng)數(shù)十年最終平定天下后,滿人的剃發(fā)令也被強行在全國境內(nèi)進行推廣,至此,漢人保留了數(shù)千年的束發(fā)扎巾戴冠的習俗被徹底改變,改而被強制實行了前額剃發(fā)、后腦蓄發(fā)梳辮的裝飾,另外滿人為了彰顯其馬上得天下的優(yōu)越感,還下令把當時人們的袖口都做成了“馬蹄袖”,這種設計,是以往未曾出現(xiàn)過的。
進入清代后,長袍馬褂成為普通平民男子的主要穿著,這種裝束,一直延續(xù)到1912年清朝滅亡后,民國期間,北洋政府還曾經(jīng)頒布《服制案》,將其列為男子常服之一,至今,在民間一些重要傳統(tǒng)民俗場合,有些老人仍會穿著長袍馬褂舉辦儀式。
▲清代男子舊照,許多人穿著長袍馬褂。
清朝滅亡7年后,民國八年(1919年),英國軍官莊士敦進入北京紫禁城,開始教授溥儀英文、數(shù)學和世界史、地理等課程,在莊士敦的影響和鼓勵下,溥儀此后剪掉長辮,穿上了西服,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回憶說,因為他剪掉長辮,紫禁城里“太妃們痛哭了幾場,師傅們有好多天面色陰沉?!?/p>
但溥儀不以為然,后來,他又穿上了西裝,他回憶說:“(我)穿著最講究的英國料子西服,領帶上插著鉆石別針,袖上是鉆石袖扣,手上是鉆石戒指,手提文明棍,戴著德國蔡司眼鏡,渾身散發(fā)著蜜絲佛陀、古龍香水和樟腦精的混合氣味,身邊跟著兩條德國獵犬和一妻一妾。”
那時,中國人幾千年來的服飾妝容,也進入了千古未有的激烈變革時代。
▲穿著皮鞋、西裝的末代皇帝溥儀與末代皇后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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