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振東
井，對于以前人們的生活是非常重要的。
家鄉(xiāng)的井分為三種：
一種是供人生活的“水井”，這類井在農(nóng)村最常見數(shù)量也最多。最早是大集體時候生產(chǎn)隊組織挖井，供本隊村民使用，“單干”以后，村民在自家院子里挖井的現(xiàn)象越來越多，除滿足自己家里用水需求外，還方便了鄰里。左鄰右舍隔著近的都去用扁擔(dān)“挑水”。取水的時候，人站在井沿上用“井繩”拴住水桶，從井中往上“拔”水，我們當(dāng)?shù)匾步小按蛩?，有打井取水之意。這個過程是需要一定技巧的。首先是拴著繩子的水桶被續(xù)到井底后，用手左右搖擺井繩，晃動的井繩帶動水桶左右搖晃，運動中突然往一個方向加力，水桶隨著慣性歪倒，桶口朝下沒入水中，水桶盛滿水后，“打水”的人彎下腰去分開雙腿站穩(wěn)，左胳膊支撐在左腿上握緊繩子，盡量避免井繩搖晃，用右手拽繩子一下一下往上拔水?！按蛩钡倪^程說起來麻煩做起來快，對于有經(jīng)驗的“打水”人來說，這個過程是一氣呵成的。如果是個新手，并且沒有人指導(dǎo)，那是很難做到的。因為空水桶接觸水面后，桶口朝上，就像小船一樣漂浮在水面上，軟軟的長繩子，很難操控到十幾米井下的水桶。所以，曾經(jīng)見到過很多的新手盡管忙得氣喘吁吁，井下的水桶也很不聽話，常常是惹得圍觀的人一頓譏諷嘲笑。
另一種是灌溉用的“機井”。這種是專門用來給莊稼或果園澆水用的大口深井，井身直徑大，蓄水多。因用水泵機器抽水灌溉，因此得名“機井”。這種井主要分布在田野間的莊稼地里，露天的井口，幾乎沒有什么標記，有時走到眼前才能突然發(fā)現(xiàn)又深又大的井口，經(jīng)常讓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些離村子較近的機井，人們會在井口做一些防護，有的在井邊種幾棵樹，有的用磚和水泥砌上井沿。在少雨干旱的季節(jié)，機井的作用還是很大的。如果機井都干了，說明這是大旱之年。
還有一種為貯藏而挖的井，叫“旱井”，意為無水的井。這種井比“水井”淺一些，主要是為貯藏而用，井底兩側(cè)一般會相對著挖兩個橫向洞，作為儲藏室?！昂稻焙銣兀瑵穸冗m宜，適合保鮮，物品放入其中，過好長時間都不易腐爛。記憶中，旱井里儲存最多的是地瓜，也不乏土豆、山藥等其他農(nóng)產(chǎn)品。46
老家院里有一口水井，至今有30幾年的光景，也算是一口老井了。盡管記不清挖井的具體時間，但對于挖井的過程卻是記憶猶新。那年春天，當(dāng)父親說要在自家院子挖一口水井的時候，一家人的挖井熱情瞬間就被點燃了。尤其是我和姐姐特別的興奮，這預(yù)示著將來再也不用到別人家挑水了，也不用擔(dān)心肩膀頭被扁擔(dān)壓得酸疼紅腫了。那時候挖井是用人工作業(yè)，用的工具一般是鐵鍬、鎬和鑿子。挖井隊的主力隊員自然是父親，母親帶著我和姐姐做幫工，幾個叔叔或是要好的鄰居空閑時也來幫把手。橢圓形的井，一開始挖的時候特別順利，當(dāng)挖到三四米深的時候，挖到了土層下面的巖層。巖層用锨鎬開挖非常吃力，用鑿子鑿，握鑿子的手會被錘頭震得發(fā)麻。堅硬的巖層極大地阻礙了挖掘的進度，挖井的人輪番上陣，一天下來也挖不了多少，還把人累得夠嗆。眼瞅著挖上來的一堆堆堅硬的石頭，我一開始那種挖井的激情被化解得無影無蹤了。于是我就問父親：“咱這個挖法，什么時候能挖出水??？”父親一邊干活一邊對我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闭f實話，當(dāng)時我怎么也不能把挖井和磨鐵杵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困惑中，挖井還在一刻不停地進行，后來，父親和叔叔他們在挖掘工具和挖掘方法上做了一些改進，例如，改用更長一些的鐵釬子來開鑿巖層，用少量的炸藥進行爆破等方法，極大地提高了挖掘的進度。
記憶最深的是一次歷險。隨著挖掘的深入，井越來越深。有的時候，大人在井下鑿開一些石頭回到井上以后，會換我到井下，把這些石頭用短把的鐵鍬盛到筐子里，再由上面的人把石頭一筐一筐的提上去。每次我下井的時候，父親總是提醒我筐里石塊不要裝太滿，當(dāng)筐子往上提的時候，盡量將身體貼在井壁上，以防被掉落的石塊砸傷。盡管這樣，還是因為有一次裝太滿，一塊不小的石塊忽然從頭頂上方落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在腳下，場面非常的危險，井上井下的人都吃驚不小。有過這樣一次危險經(jīng)歷，我再也不敢疏忽大意了。
這口井挖到十四五米深的時候，水量已經(jīng)很充足了，因為是巖層，所以井水像過濾了一樣，清澈甘甜，水質(zhì)特別好，附近的鄰居也都愿意喝這口井的水。后來，父親又安裝了當(dāng)時非常時髦的“壓井”取水，并將一塊結(jié)實的水泥板蓋在了井口上，既衛(wèi)生又安全。
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便捷衛(wèi)生的自來水早已走進了人們的生活，灌溉技術(shù)和貯藏水平也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水井和“機井”“旱井”一起完成了自身使命，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 但是對井的那種特殊情結(jié)，還是會深深的留在幾代人的記憶里。
2016年12月1日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