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
不僅是一座城市的名片,
也是一座城市的集體記憶。
曾幾何時,焌米茶、火燒粑、腌黃瓜,就是小城潛江的特色美食。雖然也能登上大雅之堂,但終究還是太小眾,很難撩撥起吃貨們挑剔的味蕾,所以經(jīng)常被人選擇性遺忘。像每次上館子,別人問我想吃點什么,我總是臭不要臉地回答:“想吃點好的!”這倒不是說我剛從餓牢里放出來,只是尋思終于有機會吃飽了好減肥,總不能啃幾根腌黃瓜下酒吧。直到有一天,一種學名叫克原氏螯蝦的家伙蹦跶上了餐桌,看著這些紅彤彤、香噴噴的小龍蝦,既飽眼福又飽口福,還沒等下箸,哈喇子忍不住流了一地。
如你所知,小龍蝦走紅其實純屬意外。當這個外來物種爬遍河流溝渠時,很少有人將它與美食掛上勾。記得上初中那會兒,很多人都喜歡釣龍蝦玩,用一根小樹枝,系上尼龍繩,然后隨便拴點蚯蚓、青蛙或豬下水,等繩子繃直了,迅速一提,活蹦亂跳的小龍蝦就被逮住了。它們身披鎧甲,動不動弓起身子,豎起鉗子,張牙舞爪的,煞是過癮。老人們說,這些蝦子來路不明,而且多以腐肉為食,吃了恐怕會得病。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蔽覀儺敃r信以為真,只是把這些蝦子當寵物來養(yǎng),讓平淡的生活多些樂趣。后來,有膽大的佐以辣椒,爆炒蝦尾,吃得熱汗水流,快意無比。再后來,更有膽大的,只去頭去須腳,做起了油燜大蝦。這人就是“小李子”,我初中英語老師的弟弟。我們兩家只隔一塊稻田,這些年一直交往不斷,去年暑假,李老師還專門打電話,讓我過去單獨陪他兄弟倆喝幾杯。
油燜大蝦改變了李老師一家,也讓潛江油燜大蝦聲名遠播,全國各地到處都是潛江油燜大蝦的招牌。為此,我還專門寫了篇評論文章,竭力為潛江龍蝦把脈問診、保駕護航。在我心中,小龍蝦雖然有蒜蓉、清蒸、麻辣、鹵蝦等多種做法,但油燜才是最正宗、最地道、最美味的。作為一個資深吃貨,我曾多次下廚,為家人烹制油燜大蝦。食材準備很簡單,買三五斤個頭較大的小龍蝦,以及生姜、蒜子和調(diào)料包即可,真正麻煩的是清洗和剪蝦等工序。
清洗說起來容易,無非是一漂、二刷、三沖、四洗等步驟,可實施起來一點都不簡單。盡管小龍蝦大多在清水或稻田里長大,可畢竟終日與泥水為伴,身上難免有一些附著物。何況,小龍蝦反應敏捷,動作迅速,一旦被它的大鉗子夾住,那就甩都甩不脫了。這時候,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身子,然后倒翻過來,再用柔軟的毛刷,朝蝦腹和小腳下的絨毛縫反復地刷洗。刷洗的時候,還要防止它們調(diào)皮搗蛋,別一不小心“越獄”了。有次,我吃完油燜大蝦,正打著飽嗝洗碗,突然發(fā)現(xiàn)灶臺上還有個“鐵將軍”,揮舞著大鉗子向我示威呢,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剪蝦更是技術(shù)活,也是最難的一道工序。由于小龍蝦絕大部分器官都集中在頭部,易堆積分泌物和排泄物,為了能夠吃到蝦黃,必須取出肝臟。而蝦黃與蝦的肝臟緊緊相連,很難完整分開,剪蝦頭取肝臟便頗具技術(shù)含量了。去頭只能剪到蝦眼后兩毫米處,剪多了,蝦黃會從缺口流出來,剪少了剪刀又無法伸進蝦頭取出肝臟。一剪一挖,看似簡單,真正上手才知道有多難,肝臟薄膜易破,破損將容易污染蝦黃。要解決這一難題,沒有別的辦法,用賣油翁的話來說,就是“無他,唯手熟爾。”
剪去蝦頭只是第一步,為了讓菜品看上去更美觀、干凈和入味,還要分別剪去小爪、開背,抽出蝦線。這四刀一溜煙地下來,小龍蝦就準備妥當了,接下來就是入鍋。油燜大蝦,自然少不了油,而且相當費油。每次燒蝦,看見油咕咚咕咚地倒進鍋里,我就不由自主想自己是不是個敗家子,好像那倒的不是油,而是白花花的鈔票。等油燒熱了,放入生姜大蒜炒香,再倒入洗凈的蝦子,放入調(diào)料包和豆瓣醬,最后加入一兩罐啤酒燜制,不一會兒就香氣四溢、馥郁芬芳。
等油燜大蝦上了桌,盆里一片深紅,挨挨擠擠的小龍蝦,揮舞著美味的大鉗子,浸潤在如瑪瑙般透明的湯汁里,既富貴又喜慶,映照得每個人心里都亮堂堂的,餐桌上的速度和激情也由此上演。剛才還正襟危坐的賓客,不管不顧地趕緊抓起一把小龍蝦,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如貪吃蛇般大快朵頤。初入唇齒,是爽爽的辣;再入舌尖,是淡淡的咸;剛一入口,是溜溜的彈;咀嚼過后,是生生的香。在油燜大蝦面前,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有年齡,有的只是喜歡,喜歡,以及喜歡。為了讓吃相不那么難看,不少餐館準備了手套、牙簽等,甚至還編出了吃油燜大蝦的順口溜:“牽起你的小手,,摟著你的小蠻腰,掀起你的紅蓋頭,輕輕地吻一口。”可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根本阻擋不了一桌子的風卷殘云。我見過不少吃貨,開始只吃蝦尾和蝦黃,等盆里見底了,便重新打掃戰(zhàn)場,撿拾起故意未吃的蝦鉗,精心地剔出蝦肉,一個一個地細心品味,且夸張得砸吧著嘴。
一種油膩,百般解饞。
小龍蝦是美食,也是文化,
無奈一篇小文,
難以寫盡其中奧妙,
只能留待以后一起蝦客行了。
來源:寧說無妨
編輯:趙 霞 馬瑞
監(jiān)制:關(guān)伯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