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禽
唐·李商隱
為戀巴江好，無辭瘴霧蒸。
縱能朝杜宇，可得值蒼鷹。
石小虛填海，蘆铦未破矰。
知來有乾鵲，何不向雕陵。
注釋
⑴北禽:北來的飛鳥。
⑵瘴:瘴氣，舊指南方山林間濕熱蒸郁致人疾病的氣。
⑶朝:朝拜。杜宇:即杜鵑鳥，傳說杜宇本是古蜀國的國君，失國而死，化為杜鵑。
⑷蒼鷹:性兇惡的猛禽，搏殺小鳥為食。此處代指嚴(yán)酷兇惡的人。
⑸填海:指炎帝之女，因游東海淹死，化為精衛(wèi)，經(jīng)常銜西山木一石去填東海之事。后常以"精衛(wèi)填海"喻人意志堅定不移。
⑹铦(xiān):鋒利。矰(zēng):一種用絲繩系住以便于射飛鳥的短箭。
⑺乾鵲:傳說中筑巢只取樹梢枝而不取墮地桂的鵲。此處意指奮力進取，不甘屈居人下的人。
⑻雕陵:地名?！?a target="_blank">莊子》載莊周在雕陵一帶游賞，曾目睹一異鵲自南方來。
溫暖的巴江是這樣的美麗迷人，我在身旁不懼四季風(fēng)霜豈怕嵐煙瘴霧薰蒸。
即使我能實現(xiàn)美好的愿望，去朝拜蜀帝杜字，又怎么愿意逢著兇猛的蒼鷹?
精衛(wèi)不停地投擲小石，妄想把大海填平，大雁含著尖銳的蘆葦也難逃弓箭的傷損。
我正向那知來不知往的乾鵲，為什么不脫身遠遁由南向北飛到雕陵?
詩人于大中五年隨東川節(jié)度使柳仲邪來到梓州，奉命到西川推獄，至成都，見聞蜀中除跟吐蕃和黨項之間的民族糾紛外，還爆發(fā)了蓬果二州的農(nóng)民起義，知道這里并不是王道樂土，而且處處充滿殺機。一看法很適當(dāng)。于個人而言，李商隱一生，文名早著，而仕途多蹇，東西飄泊，寄食幕府，無非是有賴于幕主對他的賞識;無奈時逢亂世，小人當(dāng)?shù)?，在梓州幕以前，有好幾次的幕府生涯，都是由于那些幕主，或去世，或被貶，而連累到自己之被逼免職。這樣的生活，他早已過慣了。可以說，無論到何地任職，他都會充滿了一種憂讒畏譏的心理;但讒雖可憂，卻不可避;譏雖可畏，卻也難防，這么一來，詩人竟是連明說的勇氣都沒有了。這首詩即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創(chuàng)作的。
《北禽》這一詩題，是動物的擬人化，實際就是自己的身世寫照。
詩的前四句說自己不畏南方之氤氳瘴氣而來到東蜀柳幕任職，雖能見知于主人，卻無奈困于小人的讒口，備受嫉恨與排斥。詩人覺得自己像銜石填海的精衛(wèi)鳥和銜蘆遠飛的孤雁，小石終不可能填平大海，而孤雁隨時隨地都可能受到一切不可預(yù)知的襲擊。這正是詩人在梓州柳幕遭際艱危的寫照。詩人懷抱理想不辭辛勞自北南下，能得一枝之棲已屬難得，然小心力勞，不但理想抱負(fù)依然落空，競連生存本身亦重重困阻且時有隱憂。因此詩末興起遠離避禍之想，以反詰句自問:像乾鵲一樣有"知來"之智，為何不飛向雕陵以遠害呢?這是企盼之詞，飽含著詩人難言的苦衷，內(nèi)心焦慮而痛苦、自怨自艾而又無力自拔之意躍然紙上。然而就像填海失敗、避獵未成的精衛(wèi)鳥和秋雁，雖然弱小，卻有著填平大海的愿望和沖破強敵艚繳的斗志，詩人懷抱理想、風(fēng)節(jié)耿耿，非但沒有表現(xiàn)萎靡猥瑣的姿態(tài)，反而洋溢著堅忍不屈的精神，盡管他最后遭到偃蹇的命運，卻以其卓具雄心、英姿勃勃的形象而能引起人們的贊美和同情。
全詩比喻巧妙，用典貼切，即鳥即人，物我一體，正如紀(jì)昀所贊:"字字比附，妙不黏滯。"為詠物之佳作。
清·姚培謙《李義山詩集箋注》:此以北禽自況也。雁自北而南，故曰"北禽"。三四言雖貞心自信，而猜忌何堪。五六，傷其有志而無力。雖號隨陽，恨不能如乾鵲之知時也。
清·屈復(fù)《玉溪生詩意》:通篇自喻。不辭瘴霧而來巴江者，以其能朝杜宇也，然其如蒼鷹伺哉!空懷填海之心，而有贈繳之憂。乾鵲知來，何不向雕陵以避之乎?
清·紀(jì)昀《玉溪生詩說》:蘅齋曰:憂讒侵譏而作。字字比附，妙不黏滯。
清·馮浩《玉溪生詩集箋注》:田曰:意深、情苦、語厚，大異晚唐人。浩曰:起聯(lián)謂不憚遠來。三四言意在西川，而嘆人之排擊。"縱能"者，正托出不能也。五六頂上致慨，結(jié)則言其計左矣。
《北禽》是唐代詩人李商隱創(chuàng)作的一首五言律詩。這是一首詠物詩，作者以北方飛來的鳥兒自喻，雖然自認(rèn)委屈安居于巴江之地，但還時刻擔(dān)心蒼鷹和暗箭的傷害，又以填海失敗、避獵未成的精衛(wèi)鳥和秋雁表現(xiàn)作者懷抱理想、風(fēng)節(jié)耿耿，洋溢著堅忍不屈的精神。全詩比喻巧妙，用典貼切，即鳥即人，物我一體，為詠物之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