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道教外丹術(煉丹術)最為興盛的歷史時期。
這一方面是由于李唐皇室尊崇道教,很多帝王迷信所謂的服餌仙術,支持道士們的煉丹活動,極大地推動了外丹術的繁榮;
另一方面,經過兩晉南北朝的發(fā)展,外丹術無論從理論到實踐都逐漸走向成熟,終于在唐代達到了鼎盛。
有唐一代,從涌現的著名煉丹術士之眾,保存下來的煉丹經訣典籍之多,到煉丹術具體內容之豐富,產生的社會影響之大,都是其他朝代無法比擬的。
像中國人引以為豪的四大發(fā)明之一黑火藥,就是在唐代金丹家的“伏火”實驗中孕育出來的。
然而,事物的發(fā)展往往是盛極而衰。
外丹術在唐代蔚為時尚,從李唐皇室到王公大臣乃至社會名流,紛紛熱衷于飛丹合藥,服餌養(yǎng)生,幻想著羽化登仙,長生不死;
與此同時,由于煉丹常用的鉛、汞等物質,本身就是劇毒,“欲求長生,反致速死”的慘痛后果,最終引發(fā)了人們的批判和反思。
唐代帝王因服食金丹中毒而死的數量,為歷代之冠——
被視為“千古明君”的唐太宗李世民,據史載,就是因為服食了天竺方士耶羅邇婆娑的長生藥,罹暴疾而斃命;
唐高宗李治篤信長生之術,有說法認為也是因服食丹藥,急性中毒而死;
中唐時期的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皆熱衷于金丹服餌,其中唐憲宗因丹毒發(fā)作,暴怒失常,宦官陳弘志等人害怕無罪被殺,竟把他干掉了;
晚唐以唐武宗、唐宣宗最好服餌,兩人皆因服食丹藥中毒身亡。
皇帝好這一口,王公大臣、達官顯貴自然群起仿效,趨之若鶩。死的也更多!
像大文豪韓愈在一篇墓志銘中,提到他親睹目見、因服餌中毒致死的官員,就有七位之多:工部尚書歸登、殿中御史李虛中、刑部尚書李遜、遜弟刑部侍郎建、襄陽節(jié)度使工部尚書孟簡、東川節(jié)度御史大夫盧坦、金吾將軍李道古。
其中工部尚書歸登中毒之慘狀:唾血十數年,發(fā)病時如有“燒鐵杖”從頭頂直貫其下,“摧而為火,射竅節(jié)以出”,狂痛號呼,乞求速死,令人驚心!
而韓愈的這篇墓志銘,正是寫給因服丹中毒而死的“故太學博士”李于(一作李干)的(《故太學博士李君墓志銘》)。
作為一種全國性的風尚,在唐代,深受丹毒之害的人還有很多。
例如,唐代文人學士大多浸染服餌風尚。像“初唐四杰”中的王勃、盧照鄰,“詩仙”李白,大詩人白居易等,都曾經或一生熱衷此道。不過,白居易似乎只是煉過丹,自己并不服食,他在《思舊》一詩中說:
“閑日一思舊,舊游如目前。
再思今何在,零落歸下泉。
退之服硫黃,一病訖不痊。
微之煉秋石,未老身溘然。
杜子得丹訣,終日斷腥膻。
崔君夸藥力,經冬不衣綿。
或疾或暴夭,悉不過中年。
唯予不服食,老命反遲延。”
可見文人學士深受丹藥之害的也不少!
大量的慘痛案例,引起了社會對道教外丹術的批判,進而引發(fā)了道教內部的反思。反思的結果,抑止了道教修煉在“外求”金丹大藥方向上的努力,轉而把重心放在了人體內部“精、氣、神”的“內煉”上,內丹學開始興旺。
道教外丹術最輝煌的歷史,也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