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出生天津,家里一代巨富,身世非常好,所以受到的基礎教育非常良好,善文章書法,真可以算得上是“二十文章驚海內”。
李叔同的學書風格受到時局影響,推崇康有為碑學一路,所以早年一直以魏碑為主,所寫魏碑氣勢雄強,筆力遒勁,非常得法,甚至可以用作我們臨習的范本。
這是在出家之前的作品,好像除了一個“高”字,也并沒有其他的溢美之詞可說了。
當然,學碑并非只學魏碑,對篆隸的功夫也是非常足的。
這種早年寫碑的功底,就為變法之后“圓潤遒勁”的點畫,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在后學林散之的自述中,也曾說到自己的字得益于早年學碑的基礎,練就了入木三分的筆力,所以無論如何寫,點畫都是實而不虛的。
弘一40歲出家,但是在三十七八歲的時候,因為受了日本“斷食”修行的影響,所以閉關嘗試,有所收獲,這個時期弘一的字已經開始向晚年書風漸進了。
這種由思想上的轉變引起的書風變化,其實是非常痛苦的。
在用筆上逐漸化繁為簡,這就使得書風變化期間的一些墨跡,看似水平不如前,也不如后。
好似“破繭而出”,雖有新生,卻非常脆弱。
去世前三四年的作品,已經臻至化境。
這種作品傳達出來的氣韻,絕非出家前可比。
徐渭說:高書不入俗眼
意思很簡單,不懂書法的人會從“形態(tài)”“結構”上去判斷一個人字的好壞,連“質”都談不上。而懂書法的人,自然會從更深一層的“神韻”來思考,也會看到點畫中的“質”。
所謂“質”就是筆力的高低,點畫的質量水平,不學是看不出高低的。
首先說點畫質量,圓潤遒勁,這需要對古碑的功底非常深,才能去控制“線條”的質感。每個人都會用毛筆寫橫,但是未必每個人都能寫出“質感”,而且一筆下去,用筆功夫深淺是可見的。
簡單粗暴,任你有天才一樣的天賦,也得需要量來積累用筆功夫。
圖中藍圈,代表的是“連斷”的處理,筆斷意連的處理,筆勢橫縱的處理。
這些都是“法”,弘一的“無法”,也是“有法”的。
董其昌說“運筆要提得筆起”,這一點是很多人都難以逾越的門檻,尤其在行草書中,能做到這一句話的人,歷朝歷代都是少數(shù)。
即使我本人,也是“求而不得”,很難做到。這需要功底和思想都到一定境界才能去自然運用,也只有到那個程度,才能算是“會用筆”。(不反對那些說寫里兩年就會用筆的人,畢竟追求不同)。
提筆起,意不能斷,點畫要清晰,質感要古拙或俊秀,變化要豐富,心態(tài)要自如。差一點,提起來的就有問題,還不如不提好看。
難度可想而知。
這些用筆的細節(jié)就不在說了,看結構吧。
結構非常“灑脫”,或者說是“自如”,結構非常松,而且筆畫斷開,但是內中有“氣”在連著,有呼應的感覺。
這也得益于弘一法師結構扎實,才能在筆斷意連的時候,還能把結構處理的那么“空”。
這個就不多說了,懂得自然懂,不懂說了也沒用,屋漏痕就是如此。
如想知弘一楷書源頭,請看《閣帖》歷代名臣魏晉小楷篇,多看幾張就知道弘一法師字的出處了。
以上說的這些,也只能算是討論弘一的水平基礎。
弘一法師的字,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靜”“和”“空”“自在”,這句話只代表自己的感受,我也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評價的,但是我自己看弘一的字,就是這個感覺。
根本不用去欣賞他那些“法度”“線質”“結構”,剛說那些只不過是為了給“杠精”一個解釋。
弘一的字真正高妙之處還是在“神韻”上,當然這個和他本人的一些個人傳奇色彩是分不開的。如果把這些字換一個落款,功底有,氣韻有,出名是一定的,但是總覺得會差點什么,少了那種“境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