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陶淵明向往的世外之所桃花源,到林黛玉葬于土中的桃花瓣,從南極仙翁手中的長壽桃,到孫悟空大肆攪鬧的蟠桃會,無論是桃花,還是桃子本身,自古至今,或被贊美,或被鄙夷,在三千年的文化傳承中,是注定要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
桃花永遠是春天的象征,仿佛只有桃花綻放,春天才會翩然而至。蘇東坡說桃花"爭開不待葉,密綴欲無條",春風初起,葉子尚未萌發(fā),花朵已經掛滿枝條,因而無怪桃花與柳枝、燕子之流,共同象征了春天的來臨。如今的人們也會在所謂的"桃花"叢中踏青漫步,體驗春光無限,但城鎮(zhèn)里栽培用于觀賞的,卻并非結桃子的"桃花",而是山桃、碧桃之類的觀賞品種--好在古代人似乎也不刻意區(qū)分,究竟是結果子的桃的桃花,還是賞花的山桃的桃花,總之在春季燦爛盛開就對,就值得觀賞,值得吟詠,值得為之欣喜或者感懷。

白碧桃
紅碧桃
"千朵濃芳綺樹斜,一枝枝綴亂云霞。憑君莫厭臨風看,占斷春光是此花。"古代的文人墨客,是向來不吝惜辭藻來描繪桃花的,畢竟是春天的象征,而春季,永遠是令人愉悅的季節(jié)。蘇軾曾寫下"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詩句,白居易則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似乎春天沒了桃花,就沒了春天的味道。辛棄疾干脆在《浣溪沙》中說"啼鳥有時能勸客,小桃無賴已撩人,梨花也作白頭新",用他所擅長的形容詞"無賴",來描繪春末桃花凋落、果實青小的可愛景象--可愛得撩人。
美艷的桃花,當然適合搭配美艷的人--寶劍贈烈士,紅花配佳人,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因而早在先秦,桃花就是用來比擬年輕美貌的女子的。《詩經·周南·桃夭》中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從桃花,到桃果,到桃子葉,無不是于家興旺的象征,如火般灼灼的桃花,更是贊美將要出嫁女子的艷容。南北朝時期的徐悱寫過詠桃樹的詩,"方鮮類紅粉,比素若鉛華",說桃花堪比佳人的容顏。而唐朝人崔護最為知名的詩句,莫過于"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把桃花和美女相互比對。

山桃
早先時分,民間認為桃是辟邪之物,桃木制弓,棗木為箭,"桃弧棘矢,以除其災",為了祈福祛穢,人們在門上懸掛桃木印,在門口豎立桃木人,到處潑灑桃木煮成的湯,或者干脆用桃木制符,釘在門板上--前面的諸多習俗已然難得一見,倒是釘桃符,最終演化成了貼春聯(lián),王安石寫新年的景象,"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大抵如此。然而曾經可以辟邪的桃花桃木,到了宋朝以后,在人們的眼中卻逐漸"墮落"為低賤妖嬈之物,曾經道士都喜歡拎把桃木劍到處溜達降妖除魔,后來桃子本身卻成了"妖客",在明朝更有"桃價不堪與牡丹作奴"的說法,并以桃比喻娼妓--對于桃的惡評,竟也與古人暗合,《詩經》說"桃之夭夭",到了此處,便成了妖精的"妖",或者妖媚的"妖"。好在這一說辭寓意并未能流傳至今,否則水果攤上,桃子價格一定飛漲,總有人會把桃子買回家來,狠狠咬上一口,"小妖精,我啃我啃",心中大悅,此中樂,難與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