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多年前,北宋文壇大家蘇軾被貶嶺南惠州,從此之后天下不僅因著又多了一個西湖,蘇公一首《惠州一絕》也讓世人知曉了在那“蠻荒瘴地”之中藏著一個四季如春,物產(chǎn)豐富的城度。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惠州一絕》
惠州在哪里
惠州,一個北回歸線穿過的城市,地處廣東省東南部,珠江三角洲東北端,位于廣州、東莞、深圳、韶關、河源、汕尾等六個城市的包圍圈中。
因為內(nèi)部文化的差異性,有人說廣東看起來就像三個省,廣府、客家、福佬三大民系無論是語言還是生活習俗、性格特征等都各不相同,有著十分明顯的區(qū)別。然而,不了解“內(nèi)情”的人卻不知道在這三大民系之中有一座特殊的城市,她恰好完整地吸納了三大民系所代表的三種互不相容的文化,并在這座城市的土地上生根發(fā)芽,開出一朵和諧之花。
這座特殊的城市便是惠州。
在廣府、客家、福佬這三大文化譜系的劃分上,大家一般都把惠州劃歸客家文化系,但其實惠州并不是純客住地,她位于三大文化區(qū)的交界地,是香港、廣州、河源、梅州、潮汕之間的交往中樞,如此特殊的地理位置也就決定了她很難保持住“單純”的本性。從整個城市的語言使用情況以及文化底蘊來看,應該說惠州整體還是偏客家風格的,但因其對傳統(tǒng)客家文化的離析和對廣府文化、福佬文化的吸納,并與本土文化結合,形成了有別于傳統(tǒng)客家文化的惠州文化。有學者以此而提出“后客家文化”的概念,并把惠州視為“后客家文化區(qū)”的代表。也有一些學者提出“東江文化”概念,且強調(diào)惠州是“東江文化”的代表或縮影。
無論是“后客家文化”還是“東江文化”,它們的出現(xiàn)都體現(xiàn)了惠州文化的多元性與兼容性。
如果說要選擇一種語言來代表一座城市,那毫無疑問,廣州是粵語,梅州是客家話,潮州、汕頭、揭陽是潮汕話,汕尾是海陸豐話,但是到了惠州這里,可能答案就沒那么容易給出了。
由于特定的人文歷史原因及其長期受周邊地區(qū)不同語言文化的滲透影響,使得惠州雖然身為客色底蘊的城市,但是客家話在這里卻沒有形成絕對的壟斷地位,除了客家話以外,使用人數(shù)較多的方言還有粵語、閩南語、惠州話等,它們各自分散在惠州境內(nèi)的各個縣區(qū)當中。另外,沿海地區(qū)還有少部分人講軍話,少數(shù)民族區(qū)講畬語。
而本身就處在珠三角城市群之中的惠州,憑借著自身優(yōu)勢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省人士來惠工作、安家定居。大量人口遷入帶來的結果之一就是語言的發(fā)展演變,為了與外省朋友溝通交流,越來越多本地人在公共場合說起了普通話,與此同時,在城市的街頭也漸漸涌現(xiàn)出了各個省份的方言,如四川話、湖南話、河南話等。
不同于廣州、河源、梅州、潮汕等地基本以一種方言為主,惠州還沒有哪一種方言強大到可以吞并其他方言的地步,此種背景之下,便出現(xiàn)了除普通話外,客家話、粵語、閩南語、惠州話,甚至川話、湘話等都在惠州這片沃土滋潤生長、競相繁榮的景象。在惠州待久了,你還會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幾個人在一起閑聊,有人講客家話,有人講惠州話,也有人講閩南語或粵語,明明大家說著不同的話,但談論的卻是同一件事情,彼此都聽得懂,“雞同鴨講”的場面在這里并不存在。而大家各自說著自己的方言,誰都倔強著不使用對方的語言與之交談,這又體現(xiàn)了幾種文化之間的暗自較量與博弈。
當文化相互滲透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勢必會產(chǎn)生新的文化形態(tài),“惠州話”就是在多種文化反復碰撞、吸收、融合之后的新產(chǎn)物?!盎葜菰挕笔腔葜荼镜胤窖裕褂萌丝谥饕蟹植荚诨莩菂^(qū)范圍,其他縣區(qū)亦有不同程度地分布,當?shù)厝艘步小氨镜卦挕?,還有叫做“占米話”的,都是不同地區(qū)各自的叫法,語音語調(diào)總體差別不大?;葜菰捠且环N語音上近客遠粵、詞匯上卻近粵遠客的矛盾體方言,而這種客粵混合形態(tài)也恰恰說明著它深受不同文化沖擊與交融的影響,體現(xiàn)了惠州別具一格的文化個性。
將惠州話與粵、客方言的代表廣州話、梅縣話進行詞匯系統(tǒng)的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惠州話與廣州話有許多詞匯是相互通用的,而與梅縣話卻不盡相同。
惠州話與廣州話、梅縣話的詞目對比:
普通話 | 惠 | 廣 | 梅 |
中午 | 晏晝 | 晏晝 | 晝邊 |
母牛 | 牛乸 | 牛乸 | 牛嫲 |
舌頭 | 脷 | 脷 | 舌嫲 |
眼睛 | 眼 | 眼 | 眼珠 |
喝茶 | 飲茶 | 飲茶 | 食茶 |
睡覺 | 瞓覺 | 瞓覺 | 睡目 |
罵 | 鬧 | 鬧 | 罵 |
給 | 畀 | 畀 | 分 |
球 | 波 | 波 | 球 |
嘗 | 試 | 試 | 嘗 |
而在語音方面,惠州話則具有更多的客方言語音成分,與客方言在諸多典型音韻上保持一致,相反地,粵語普遍存在的一些重要特征,惠州話卻不具備。
學界認為,詞匯是最活躍的語言要素,較之語音,更容易受影響而發(fā)生變化。因此,惠州話可以看作是一種粵色客底的粵化客方言。
在惠州,多種方言與普通話并用,并未造成說話人之間的矛盾,反而增進了彼此的了解和交往,共同促進了惠州文化的繁榮與發(fā)展。惠州話的存在正體現(xiàn)了惠州是一個受多種文化影響的城市,這些原本互不相交的語言文化因為惠州這一方水土而碰撞、交融、重塑,從而形成了獨屬于惠州的一線風景,這并不是單純哪一種方言可以簡單概括或代表的。
參考文獻:
侯小英:《惠州話:粵色客底的粵化客方言》
柯漢琳:《惠州文化的“后客家文化”性質(zhì)定位》
文┃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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