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大自在,源自《法華經》。
在卷帙浩繁的佛家經藏中,《法華經》常與《楞嚴經》并稱,所謂“成佛的法華,開悟的楞嚴” 。為了方便理解,兩者的微妙區(qū)別不妨用一句掛一漏萬的大白話來說明:楞嚴是因為活明白了,所以更自在了、更無礙了;法華是因為活透了,所以也就活夠了、涅槃了。楞嚴境界近禪,法華旨趣近佛。
觸處無礙,是為得大自在!
所謂佛家門前龍象,原是人間牛馬。意在達到自如自在、無掛無礙之前,得先勇猛精進、繼而大力放下。
他放下了大部分從外頭學來的、篆刻和書寫的技巧,動筆走刀時甚至連略帶寫意的念頭都沒有。就這樣隨著性子寫字,寫成啥樣就啥樣;也隨著性子刻章,刻成啥樣就啥樣,磊磊落落的不太在意人家說它們好或不好。這就是這幀小品給我的直觀感受。這種感受跟朱培爾的刀痕一樣明確、清晰。讓我想不起任何曾經學過的書法、篆刻理論。我不是怕感受和理論出現(xiàn)矛盾時的左右為難、難于取舍,而是在這種面目的作品面前,所有的理論都會自覺遁跡……管它是東來西往、還是走南闖北呢,連那有形可見的泥上爪痕,也是偶爾為之、從未掛心的結果,我們又何必自作多情?能在諸多蘇詞名篇中獨獨選了這首來做閑章題跋,大概也是因為他能理解蘇東坡,理解東坡筆下這份看似來去無痕、依稀了無掛礙的背后,與其說是對人世無常的叩問和悲傷,不如說是對這個世界上無數(shù)悲喜眾生的不舍與不忍。不舍與不忍,本是菩薩心腸。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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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培爾的書法,不由想起自己在不同的年紀看東坡大江東去,情境與感受都大有不同。年少時每每讀到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眼前浮現(xiàn)的是西北望、射天狼;后來在一個很偶然的機緣中,知道灰飛煙滅四個字出自《圓覺經》以后,也真如福至心靈般地覺得:借一杯濁酒酹罷江月后,也就該歸于蕭瑟、也無風雨也無晴了!而朱培爾在其半輩子甘苦自知的揮筆走刀中,肯定是有過我醉拍手狂歌、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戀與癡執(zhí),也有過揀盡寒枝不肯棲后的寂寞沙洲冷,如此年復一年的前行中著,或喜或悲,都如刀痕清晰。直到有一天發(fā)現(xiàn)世界并沒有那么繁忙、也沒有那么繁瑣,秋天有落葉、春天花會開,而天地亦有好生之德,即便小舟從此逝,也有江海寄余生!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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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詞豐茂,一派江山如畫、望中煙樹歷歷般的清雅面目,而東坡居士平生一蓑煙雨,生生滋養(yǎng)出了半個豐饒的斯文北宋……朱培爾可能就是有感于此,并幾十年如一日心摹手追,無有懈怠。赫然呈現(xiàn)于眼前的,是龍蛇奔騰于澤、勢不可遏的清雄模樣。尤其那份筆因勢而動、勢因筆而生,看似隨緣生滅,實質成竹在胸的的唐宋大草脈象,實在純正地道、尤為難得!這確實是我的一個不期而遇的感覺,就在我來回打量著這幀小品的某一個瞬間,毫無理由地看到這枚“得大自在”的閑章,用筆是如此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尤其是在橫勢的巧妙穿插、縱勢的伸縮避讓上,恍恍然有黃庭堅與張旭的依稀身影……由此,回來再一次心懷恭謹?shù)啬曋?/span>朱培爾此幀小品時,驀然間從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遏止的感動!無論是懷想蘇東坡、蘇東坡的詞、抑或蘇東坡所生活的那個有著絕世風華、迷人而豐饒的時代,還是由此觸及的張旭黃庭堅,以及他們筆下龍蛇狂舞時的風雨如磐、風平雨歇后的萬象清寧……所有這些,既讓我對書法及篆刻有了更為開闊的認知、更為深情的感悟,也讓我更加相信翰墨斯文!【聲明】承蒙書藝公社創(chuàng)始人李陽兄厚愛,許我對其宏篇巨構《當代書家用印題跋邀請展作品集》第一、第二回中的部分作品作鑒賞性解讀。當我決定以——僅針對作品——的方式完成挑戰(zhàn)的同時,便注定了其結果必有偏頗。但藝術探索更需想象力的介入,一件作品的創(chuàng)造者與鑒賞者亦不必心心相印……謹此,向文中所涉老師致歉并敬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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