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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崔加榮
圖源:堆糖
版式設計:湛藍
(1)
春桃成為名人,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她的煩惱也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如果那幾天不下雨,河水就不會漲滿;如果河水不漲滿,她也就不會幫三叔頂班去看河水;如果那天晚上她不去頂班看河水,也就成不了名人,也就沒有煩惱。
那天傍晚,下了一天的暴雨終于停了,春桃走到大門口,用抓鉤把門口水溝里的雜物撈上來,好讓院子里的水快點流走。正要回院子,三叔在遠處向她招手,三叔趟著水來到春桃家門口,丟掉手里的煙屁股:“春桃啊,我想請你幫個忙,中唄?”
三叔是水利站長,是春桃的遠房叔伯,村里人都叫他劉站長,他也是村里唯一的縣城干部。這一連下了三天的大雨,各個河道的水都漲得滿滿的,他每天都要冒雨到村頭的靈河大堤去看水勢,防止大堤缺口,確保村子的安全。平時村子里的人都很敬重他,誰家有婚喪嫁娶的事兒,總會把他請為座上賓,專門陪重要的那一桌客人。春桃沒問啥事兒,就一口答應下來:“啥事兒???三叔你說?!?/p>
“是這樣,今天俺家小帥從上?;貋?,晚上我要去市里車站接他,想請你家來富今晚幫我看水。也不用一直守著,隔上那么個把小時去河堤上看看河堤有沒有缺口,有沒有冒泡的地方,發(fā)現(xiàn)問題馬上叫人找你二哥,他叫人來處理。”
“好啊,沒問題的。上家坐坐唄!”
“我不坐了,這就去縣城?!比逭f完就走了。
來富吃了中午飯就出去打牌,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春桃回到家里,見不著來富,知道他牌癮又來了。自從結了婚,來富就沒間斷過打牌,春桃真不知道打牌到底有多好。她關了院子門,跑到海旺家里找來富,海旺一看是春桃,臉有些紅了。他告訴春桃來富中午在他家喝醉了,現(xiàn)在還在睡覺。春桃進屋拉了拉來富,沒拉動,就對海旺說:“我不管他了,死豬一樣,就叫他睡吧。我回去還有事兒,醒了叫他自己回家?!?/p>
說完,春桃回了家。
一直等到天黑,她做好了飯,還是不見來富回來。又跑過去一看,來富還沒醒,任她怎么罵,怎么打,只時不時地哼唧一聲。這下可把春桃急壞了,眼看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沒到堤上去看看,俗話說水火無情,萬一要是決了堤,那可就把整個村子毀了。又等了半個小時,春桃實在等不下去了,就自己抄起電筒,往河堤走去。
在“汪汪”的狗叫聲中,春桃來到河堤水閘旁邊。河堤上的柳樹黑魆魆的一大片,在河風里來回擺動著,時不時從樹縫里漏出微微白亮的天空。她走進水閘,往河里看了一眼。河里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昏暗的河水里,一條巨大的東西通體亮光,隨著河水的起伏綿延好幾米長,身體還時粗時細,變化不定。春桃愣在那里,頭發(fā)都豎起來了。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也不敢聲張,撒腿就往村子里跑,一口氣跑到海旺家里,撫摸著胸口,喘著粗氣說:“不得了了!”
正在打牌的幾個人同時停下手里的撲克,來富問道:“咋了?咋呼啥哩?”
春桃咽了一大口氣,用手指著窗外說:“靈河里出水怪啦!”
來富用手沾了口水,攆著牌問道:“先別急,快說說啥水怪?!?/p>
“我剛才去河堤上幫三叔去看水,看到河里一大團明亮明亮的,足有幾丈長,滾動著向北游去。我嚇得沒敢多看,就跑回來找你們?!?/p>
“有這么稀罕的事兒?日他娘,我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妖怪長啥樣兒。快點帶我去看看。”
春桃用袖子擦著汗,指著來富罵道:“就你會逞能!那要是真的有啥怪物,你連條命都撿不回來。”
春生倒是冷靜,甩下手里的牌說道:“你這家伙也別充英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春桃一個人守活寡。海旺!你找兩把手電燈來,咱一人拿一把鋼叉,一塊兒去看看。也不和它斗,看看情況回來再說。”
海旺一聽,就進屋去找了兩把手電燈,一把鐵皮的,一把塑料的。幾個人在春桃的帶領下,向河堤走去。身后傳來一陣陣狗叫聲,給村子增添了一層神秘感。
到了河堤,春桃有點膽怯,叫春生先帶人上去,她跟在后面指揮著:“就是這里,從這里上河堤,往下一看就看得很清楚?!贝荷鷰ь^,五個人陸續(xù)登上了河堤,滅了手電燈,貓著腰往河里看。但是河里除了嘩嘩的流水聲,只剩下一片黑暗。望子打開手電燈,向河里照了照,河面上波光粼粼,流水湍急,并無異樣。
突然,“啪嗒”一聲,從左邊的蘆葦叢里竄出來一個黑黑的東西,順著河邊跑了。春桃嚇得“啊”了一聲,被來富小聲呵斥:“叫喚啥!一只野鴨就把你嚇成這樣?!?/p>
海旺端著鋼叉,斗著膽小心翼翼地往河堤下慢慢摸去。來富跟在后面,把春桃一個人撂在了河堤上。
下到水邊,只見湍急的河水向下游奔流,偶爾岸邊傳來一兩聲青蛙的叫聲。來富用鋼叉在水里攪了幾下,低聲嘀咕著:“哪里有啥水怪?連一根毛也不見?!?/p>
說完,便拉著海旺上岸回家睡覺,春桃緊緊跟在二人身后。
(2)
第二天,春桃過去三叔家里,把事情經過說了,三叔聽了春桃的講述,也是滿腹狐疑,他是讀過書的人,根本不相信哪里有什么水怪。可是他沒辦法解釋春桃看到的情景。到了晚上,他自己跑到河堤上反復查看后,悄無聲息地回了家,然后和兒子建設一起拿著長棍等又折回河堤,遇見的人就說他盡職盡責,他只是面帶苦笑地含糊應付過去。
次日下午,春桃遇到水怪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村里,連鄰村也幾乎家喻戶曉。她成了唯一見過水怪的人,因此也成了四鄰八鄉(xiāng)的名人,連她的村子劉家堡也出了名。個個見到她,就問長問短,有的還故意躲著她。
茶余飯后,人們三五成群地站在路邊拉呱,哪一堆人都離不開春桃這個話題。有說她親眼看到水怪從水里竄上來;有說她被水怪撲倒,還有的說她三叔劉站長盡職盡責,冒著遭遇水怪的危險,天天堅持去巡堤。
春桃的舅媽專門從前村跑過來,手里帶著一兜雞蛋,說是來瞧瞧春桃的孩子,其實主要是問問春桃啥情況。春桃便一五一十地又講述了一遍。舅媽反復叮囑了一番,要她晚上不要去河堤。還說靈河里淹死過很多人,很多孤魂野鬼。
舅媽是三里五村有名的神婆,燒一張黃表紙就能給人看病,這更加令春桃不安。
等雨小些了,三叔打著傘走到春桃的院門,神秘地朝外面左右張望了幾下,才推門進來。
春桃問三叔吃了沒有,三叔并沒回答,只顧往屋里看了看,問道:“來富呢?不在家嗎?”
“一連下了幾天,羊圈里濕漉漉的,我叫他去麥秸垛掏點干麥秸,給羊墊上?!?/p>
三叔“哦”了一聲,把春桃招呼進屋里,神秘地說了一件事。春桃在身上擦著濕手,睜大了眼睛:“原來是這回事兒呀?那……”
三叔馬上用手指壓住嘴唇說:“噓—這事只有你知道,誰都不能告訴,連來富都不能告訴,你可記好了。”
本來一臉興奮的春桃,臉上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半天才悻悻地說:“知道了,三叔?!?/p>
三叔走后,春桃刷了鍋,坐在門口發(fā)呆。她一向性格直來直去,心里藏不住事兒,現(xiàn)在她感覺頭腦里被三叔裝進去一個大秤砣,沉重得頭昏腦漲。坐了一會兒,身上懶懶的,便回屋躺下。
到了晚飯光景,春桃竟然發(fā)起燒來了。她強打精神煮了米湯,兩口子草草吃了,鍋也不想刷,叫來富陪著去村里衛(wèi)生所包了藥,打了一針,回來便睡了。
來富無事可做,仍然抱了電筒去找海旺打牌。路過村頭,碰到兩個人帶著電筒和長長的木棍和袋子。走碰頭,才看清是三叔,他趕忙上前打招呼:“三叔,這么晚了還上河堤呀?要不要陪你去?”
三叔神秘地看了看周圍,回答道:“不用不用,太危險,我去看看就行了?!闭f完,便匆匆走了。
來富打牌打到夜里十二點,才從海旺家里出來,路過三叔家門口,見到里面燈火通明,還不時有腳步聲。他知道三叔巡堤回來了,一個近五十歲的老人,天天還半夜三更地巡堤,冒著遭遇水怪的危險,真是辛苦。
第二天早上,來富發(fā)現(xiàn)春桃燒得更加厲害,就趕快騎著三輪車帶去鎮(zhèn)里醫(yī)院門診部。一問醫(yī)生,要叫他先掛號,他一邊跑去掛號一邊嘟囔著:“屁大一個醫(yī)院,啥時候開始要掛號了,真是麻煩?!?/p>
早上人不多,很快拿到了就診號,轉身碰到三叔和他兒子也跑來掛號,他覺得奇怪,就跑上去問道:“三叔?你咋啦?”
“可能是昨晚巡堤受涼了,發(fā)燒?!比迥抑亲踊卮鸬馈?/p>
來富也沒多想,又寒暄了兩句,就去找醫(yī)生給春桃看病。醫(yī)院里和村里不同的醫(yī)生,給出來的是一樣的結果:感冒,吃藥,打針??墒撬桓也粊磲t(yī)院,怕把春桃耽誤了。
出了醫(yī)院,天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來富用被子把春桃的頭蒙上,又蒙上一層透明雨布,自己披上雨衣往家里趕去。
到了家里,春桃的舅媽已經在家里等候。她掀開雨布和被子,把春桃扶進屋里,嘴里不停說著:“你說你找啥事兒?好好的你非要去靈河頂班看河堤,你一個女人家,身子和氣脈都弱,很容易被什么沖撞?!?/p>
等春桃在床上躺下來,她又彎下腰來,神秘地在春桃耳邊說:“聽說你三叔昨晚去了河堤,今天也病倒了?”
春桃說不知道,舅媽就夸張地說:“是真的,剛才有人在醫(yī)院里見到他了,不信你問問來富。”
剛好來富停好車子,進屋來就說:“三叔也病了,剛才在掛號處見到他?!?/p>
舅媽一下子提高了聲音:“看看,看看,我就說嘛。來富你也聽著,以后咱可不去河堤了?!?/p>
春桃看了一眼舅媽,嘴角動了動,終于沒有說話。來富有點不相信這些,但是也不好頂撞舅媽,就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中午前,三嬸送來半盆炸小蝦,個個小蝦像豆芽那么小,三嬸用面糊拌了炸成一團一團,金黃焦脆的。她把盆放到桌子上說:“是這幾天在河里撈的,三叔說分給你家嘗嘗,你看他對俺娘家也沒這么好。”
春桃謝過三嬸,又問三叔病情,三嬸說沒啥事,喉嚨感染發(fā)炎引起的發(fā)燒。送走三嬸,舅媽馬上回來對春桃說:“我看呀,你三嬸也一臉的妖氣,八成也是被水怪纏上了身?!贝禾翌^疼的厲害,并沒有搭腔,自己蒙上被子睡覺。
到了晚上,春桃沒起床做飯,來富簡單煮了米湯,吃了饅頭,又去找海旺打牌。三叔的大兒子建設過來找來富,撲了個空,就問春桃來富去哪里了,春桃說不知道,可能又去打牌了。建設“哦”了一聲,正要出去,春桃突然問道:“建設,你找你來富哥干啥?”
建設又折回來,說:“沒啥事沒啥事。”說完,就出去了。
(3)
自從三叔病倒后,接著來富也病了。
村子里傳言更加神乎其神,有說春桃被水怪纏身高燒不退,來富也被水怪纏身發(fā)高燒,有說連三叔也被水怪纏身,還有的說誰靠近河坡誰就被水怪纏身,村里凡是在生病的人,全部都被說成了是水怪纏身。一下子村子里人心惶惶,噓聲一片,晚上再沒人敢上河堤,只有三叔一家輪流去值崗巡查,巡查回來見人就說晚上不能上河堤,他這一說,村里人更加相信。
有人親眼看見,三叔和大兒子夜里巡邏回來,身后有一團閃亮的影子跟著,只是他們自己看不到。
劉虎開拖拉機拉磚頭從河堤上過,拖拉機輪子掉進水窯子,下車又是墊磚頭,又是推車,擺弄半個多小時才弄上來,回到家就病倒了。
接著村子里又有人陸續(xù)生病,病情幾乎和春桃一樣,高燒不退。
有一天下午雨停了,村里的老金頭趕著羊從堤上過,一只調皮的羊羔竟然滾到河里,被洪水沖走了。從此,連白天也沒人敢去河堤了。
靈河鬧水怪的事,很快就驚動了鎮(zhèn)上的領導,洪水未退,沒人敢上河堤是不行的。再說,鎮(zhèn)里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對這種迷信現(xiàn)象不能任其蔓延。一個下午,李鎮(zhèn)長叫人開了一部越野車,帶著幾個人冒雨前往水利站劉站長家里了解真相。
在車里,李鎮(zhèn)長掏出煙點上,對車里的人說:“這個事由春桃引起的,就得先從她那里下手,要是她造謠,引起慌亂,那是要抓起來的。要是真有什么水怪,我倒是要開開眼界。”
車里的人“嗯嗯”應和著。
車子來到劉站長的家,他正在睡午覺,見李鎮(zhèn)長到來,也顧不得身體不舒服了,趕忙下床找煙。李鎮(zhèn)長自己抄了一把藤椅坐下來,接過煙,點上,仰起臉吹了一個煙圈,便問劉站長:“我聽說你們村最近不得了了哇!鬧水怪鬧得厲害呀!”
劉站長披著的外衣,要從肩膀上滑脫,他聳了聳肩膀,把衣服扶正:“其實沒啥事,哪有啥水怪,都是迷信?!?/p>
“那咋傳得滿村子都是?還說你見過水怪,不讓人靠近河堤。”
“我可沒見過,也沒說過不讓上河堤,都是亂傳。我也不信這些,但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做好預防,小心不壞大事嘛?!?/p>
“這樣吧,你現(xiàn)在帶我們去河堤看看。要是謠傳,是要抓人的。那個春桃,是你親戚嗎?”
劉站長說是,然后猶豫片刻,便跟著李鎮(zhèn)長上車前往河堤。
河堤上鋪著磚渣,仍然是泥濘不平,車子在小雨里搖搖晃晃地緩慢前行。費了好大勁兒才開到出事地點。幾個人也不下車,劉站長隔著車窗解釋著。渾濁的河水打著旋渦向前奔流著,不時有秸稈雜草飄過,李鎮(zhèn)長也沒看出來啥門道,只說叫劉站長加強巡查,發(fā)現(xiàn)問題馬上匯報,一行人便驅車回去村里。
進了村子,李鎮(zhèn)長叫停車,然后從前排下來,讓劉站長坐到前面帶路,直接去了春桃家。
春桃家里堂屋放著一張單人木床,床板是用粗麻繩編的,那是來富去果園看果樹睡覺用的。剛剛退燒的春桃正坐在床沿上打毛衣。劉站長領著幾個領導就過來了。春桃趕忙下床,叫了一聲“三叔”。李鎮(zhèn)長環(huán)視了一圈屋子,問道:“你就是春桃?”
春桃一邊往里屋去找煙,一邊說:“是哩,我是?!?/p>
李鎮(zhèn)長掏出來自己的煙點上,接著說道:“不用找了,我們問問情況就走。你那天真看到水怪了嗎?”
春桃看了看三叔,三叔盯著她說:“有啥說啥,你就和領導說說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況,不要管村里咋傳言,也不要亂說?!?/p>
春桃砸了咂嘴,把那天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李鎮(zhèn)長反問了一句:“那你就肯定是水怪?傳謠言是要抓起來的。”
春桃有點不敢說話,三叔就告訴他:“說說嘛,你就和領導說說怎么見到的,怎么想的,怎么回村里告訴來富的?!?/p>
春桃愣了一會兒,又斗膽說道:“那河里亮閃閃的一大片,誰見過那陣勢,那肯定是水怪。不是水怪是什么?”
說完,她索性又坐到床沿兒上,低著頭不再看人。三叔笑著對李鎮(zhèn)長解釋說:“這個事兒一會兒半會兒弄不清楚,我再加強巡邏,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告訴鎮(zhèn)里。另外,我和支書說說,讓他宣傳宣傳,叫大家不要亂傳言。你看,這雨小了,也到飯時兒了,我們去村頭老砍頭飯店里吃飯去。”
李鎮(zhèn)長看了春桃一眼,說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真要是有水怪,我們要采取措施的?!?/p>
說完,就跟著劉站長出了屋子,上了車。
劉站長帶幾位領導到老砍頭飯店里吃喝一場,散場后,又帶領導到他家喝了一會兒茶,給每人準備一大袋子炸麻蝦,這才把人送走。
(4)
自從生病以來,劉站長一連幾天不斷的反復高燒,折騰得他有氣無力,目光呆滯。送走鎮(zhèn)領導,他突然病情又加重了,體溫剛降下來不到半天,又發(fā)起燒來了。家人覺得不對勁兒,趕緊把他送去縣醫(yī)院住院治療。
劉站長在醫(yī)院住下后,他愛人張琴下去繳費,剛好碰到縣防疫站的馬站長,他們平時都很熟。馬站長便叫住了她:“你咋在這里?誰病了?”
“我家老劉呀,你咋也在這里?”
“我是工作,來醫(yī)院拿文件。哎,對了,聽說你們村里有個春桃見了水怪?”
“誰知道呢,都說是她見了,四鄰八舍的都傳成一窩蜂了。村里最近生病的人多,都說是水怪鬧的?!?/p>
“什么病?很多嗎?”
“都是和老劉一樣,發(fā)燒?!?/p>
“哦,那真是麻煩事兒。好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住哪個病房?有時間我去看看老劉?!?/p>
張琴把病房號告訴了他,就各自走開了。
就在劉站長住院的時候,春桃和來富倒是痊愈了??墒谴禾姨焯煊X得心里有東西堵著,吃飯不香,覺也睡不好。羊圈里的羊癟著肚子,咩咩地叫得她有些心煩。趁著天剛晴好,她想去薅草喂羊。拿了鐮刀和荊條籃子,對正在收拾漁網的來富說:“我去河堤薅草?!?/p>
來富頭也沒抬,“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什么,馬上叫住春桃:“去哪里?”
“河堤呀,那里草多,很多野蒿?!?/p>
“別去河堤,去哪里不好,你的病剛好。滿村子都鬧得亂哄哄的,你還要去那里。”
“那里沒什么?!闭f到這里,春桃停了一下,改口說道:“好,我去西洼地去薅?!闭f完,便出了門。
她一路低頭走著,手里用鐮刀不時地劃拉著,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到村口的時候,迎面碰到劉大腳,她叫了一聲:“嬸子去哪兒了?”
劉大腳看了她手里的鐮刀,回答道:“我去做禮拜,忘記帶書了,回來拿。你去薅草呀?”
“嗯?!贝禾覒艘宦?,踢飛一顆小石子兒,繼續(xù)趕路。
突然,她轉身追上劉大腳,對她說道:“嬸子,我想跟你去教堂看看?!?/p>
劉大腳聽到春桃這樣說,一下子喜形于色:“好啊好??!去找牧師洗禮,幫你去去一身病?!?/p>
“那好,我回去放下籃子,到村口等你,不,就在這里等你?!闭f完,沒等劉大腳反應,她便疾步折返回家。
劉家堡后面,就是竇家樓,村口一棟三間瓦房的門口,用水泥做了一個豎著的牌子:竇家樓教堂,門口上方豎著一個大大的漆成紅色的木板十字架。春桃和劉大腳一起走進屋子,里面已經坐了幾十個人。春桃坐在最后一排,聽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信徒在前面分享:“自從我信了基督教,天天在主的面前懺悔,把以前窩在心里的那些不好的事兒全部跟主說了。現(xiàn)在我睡覺好了,身體也不生病了,家里的莊稼也長得好了……”
春桃認真地聽著一個又一個信徒的講課,一雙大眼睛瞪得更加大,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幾次劉大腳拉她的衣服和她說話,她都沒感覺到。最后,牧師講完,大家散會休息,她拉住劉大腳的袖子說:“我也想信教?!?/p>
沒等劉大腳回答,她突然又說:“不不,我還是先回去干一件事兒?!闭f完,就跑了出去。
春桃還沒進村,一部破舊的捷達車停在了她面前。她三嬸子和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車里走下來。春桃上前去和三嬸子打招呼:“三嬸子,你這是去哪了?”
三嬸子指著大個子男人,回答道:“我剛從縣醫(yī)院回來,這是防疫站的馬站長,他去看你三叔,聽說村里好些人發(fā)燒,叫我?guī)^來看看。”
馬站長微笑著問春桃:“你就是春桃是吧?你啥時候發(fā)燒的?”
春桃只好又把事情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當著三嬸子的面,她鼓起勇氣向馬站長說了水怪的真相。然后對三嬸子說:“三嬸子你別怪我,三叔不讓我說,我心里憋得難受,吃飯不香,睡覺不甜。我正要去大隊部,在廣播上公布公布水怪的真實情況?!?/p>
馬站長向她豎起拇指:“很好很好,你是第一個看到的,也是唯一一個看到的,你應該告訴人家是咋回事兒。我也要告訴大家一個關于水怪纏身發(fā)燒的秘密。走,咱倆一起去公布?!?/p>
吃中午飯的時候,大家從村里的廣播里聽到了困擾村民很久的事情:
春桃在靈河遇到了明蝦群過境;
由于長期連陰雨,各村爆發(fā)重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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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崔加榮,1973年生于河南省沈丘縣,河南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惠州作協(xié)會員,園洲詩詞協(xié)會副會長,曾發(fā)表小說《又見槐花開》《雞飛蛋打》等十多篇,詩歌《麥田》《三月的風》等六十多首,出版小說集《又見槐花開》、詩集《花開四季》《在路上》等。
香落塵外書齋——香落塵外平臺團隊
總編:湛藍
執(zhí)行總編:風剪云 名譽總編:趙麗麗
總編助理:無兮 特邀顧問:喬延鳳
顧問:劉向東\蔣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張建華\李國仁\楊秀武
策劃部:
總策劃:崔加榮 策劃:白曉輝
主編:煙花 編輯:蓮之愛 朱愛華
美編:無兮 ETA Effi 花黎
編輯部:
總監(jiān):徐和生 主編:清歡
編輯:銅豌豆 風碎倒影 連云雷
播音部:
部長: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開 過往云煙 眉如遠山 葉兒 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