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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湛藍
你
欠世界一個立場
周五，想出去走走，于是電話約蘇念藍出城覓花徑。電話接通，蘇念藍喚出我名字的當(dāng)下有些哽咽，便說正有此意。我這通電話撞開了蘇念藍硬撐著的堅強缺口，她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見到親人出現(xiàn)的瞬間終于忍不住落淚。
我們約了半小時后在郊區(qū)云頂茶肆碰面。蘇念藍穿一件駝色大衣，配了墨綠色羊絨圍巾，低調(diào)而華麗。我們逛完盆摘花圃，于后花園要了一個自然間喝茶，念藍的話匣子在我裊裊的茶氳中發(fā)酵成熟，淺酌慢飲間，竟一聊就是幾個小時。
1.
蘇念藍從小就在母親所謂的“忍得一時氣，換來百事安“思想的引導(dǎo)下，性格有些隱忍。母親是蘇家長媳婦，凡事以和為貴、善以待人，但許多人并不懂得別人的隱忍和教養(yǎng)是對她的慈悲。蘇念藍的嬸嬸從沒出去工作過，在家當(dāng)全職太太看著兩個孩子。蘇念藍的堂妹比她年幼一歲多，性格很要強，念藍有的她都想要，蘇念藍愿意不愿意給，都會因為母親成全別人委屈念藍而告終。兒時無奈，大了卻懂得保有自我，不輕易忤逆自己的意愿，但還是會因為歲月賦予她的端莊、溫婉而委屈自己。
那是一個日落黃昏，念藍在院子里追蜻蜓和蝴蝶，嬸嬸收衣服的時候，故意用曬衣桿去戳念藍的腿，念藍毫無防備，拌倒在地。這一幕剛好被回家的叔叔悉數(shù)看盡眼里，叔叔將就手里的包當(dāng)場向嬸嬸砸過去。這下捅了馬蜂窩，嬸嬸又哭又鬧，反倒把念藍給嚇著了，好像自己闖了禍。母親聽到吵鬧走出屋子，聽見叔叔罵嬸嬸：我一直站你身后看著你這樣對待一個孩子，你的輩分都哪兒去了？母親大概也明白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了息事寧人，拉著念藍欲去道歉……蘇念藍咬著嘴唇不肯發(fā)聲，淚水在她的腮邊掛著，像一串又一串透明的珠子。叔叔把念藍藏在身后對她母親說：大嫂，孩子無辜，你不要委屈孩子！嬸嬸一聽這話，更加不依不饒，蘇念藍實在不愿意看到叔叔如此為難，于是搖著叔叔的手說：叔叔，我以后不在院子里蹦來蹦去了。叔叔知道孩子無辜，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至此，她暗暗發(fā)誓一輩子記得叔叔這份知遇之恩，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母親親生的。幼小的心靈早早體驗到一個正直的立場對一個人心理支持會產(chǎn)生怎樣的力度，并種下一個誓言：可以委婉，但絕不失立場。在一些事情發(fā)生后，許多人都在傾力解釋證明自己的無辜、正確、誠實，可知，內(nèi)心有所堅持有自己態(tài)度的人何須證明和解釋？何況，別人的看法遠沒那么重要。
2.
高二的時候，班上來了一個外地插班男生名叫凌逸峰，就坐在蘇念藍后排。凌逸峰數(shù)理化強大得令人咂舌。也不知他什么來頭，所有同學(xué)都排隊買飯，他一個人坐在小食堂很紳士地享受營養(yǎng)配餐，大概就是這特立獨行的氣場，一身藍白運動服也能穿出氣質(zhì)來。再加上他語言幽默詼諧，成功主持了一臺元旦晚會后，更是聲名鵲起。毫無懸念，他成了女生談?wù)摵妥⒛康慕裹c。班上有一外地轉(zhuǎn)來的女生，姐夫是學(xué)校的職工，也享有不少優(yōu)待，見誰都面帶笑容，而且樣貌可人。她喜歡凌逸峰，誰都看得出來。
一次班上組織野餐，凌逸峰放了一個紙包在蘇念藍的桌子上，留了一張字條：這個明天生火用，很容易的。蘇念藍看后回頭，他正微笑著看她，她說謝謝。野餐在一個湖畔進行，餐后都泛舟游湖去了，蘇念藍是頂要風(fēng)度的人，怕承受不起溺水的狼狽，沒去劃船，獨自坐在亭子喂魚。凌逸峰站她身后默默注視她，莫名地就心疼她的孤單。拉著她的手就走：蘇念藍，帶你去個好地方。那個湖堤壩上有三個大大的字：明陽湖，湖字的月旁恢宏有勢，可以從上到下往下梭。蘇念藍望而生畏，不敢去。凌逸峰鼓勵她：你只管大膽滑下來，我在下面接著你。他的眼神那么篤定、盛滿鼓勵，她的膽量像帆被鼓動了起來，小心翼翼爬上壩頂，閉上眼π著手臂像一只輕盈的小鳥往下滑翔，能聽見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特別的、充滿刺激的體驗。等她滑到底部，他穩(wěn)穩(wěn)截住，沒有分毫損傷。她第一次這樣野，這樣放開自己地玩。下午，同學(xué)邀請念藍去家里玩，不容分說把念藍拽上了車，在同學(xué)家過了周末回學(xué)校，聽同學(xué)說凌逸峰在打聽蘇念藍好久回來。慢熱的蘇念藍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后來，她跟蘇念藍說：凌逸峰我勢在必得。
蘇念藍的唇角微微上翹，但最終什么也沒說，也什么都沒做。接下來的日子，只顧得埋首書本。蘇念藍深知，三個人之間，無需爭，本身就只需要一個人的立場。畢業(yè)后，凌逸峰送蘇念藍一盒自己用心錄的卡帶，卡帶里好像什么也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幾年后他給蘇念藍寫信還說：我敢把手掌放在衣服第二顆扣子上發(fā)誓從來不曾忘記過你。果然，是你的不必爭，不是你的，爭了也無用。任憑一切緣生緣滅，自然來去。盡管最后青春的情愫幾乎都以無疾而終的方式告別。
3.
蘇念藍也是一個極其驕傲的人。一個在順境下成長起來的女子，眉目間自有一份恬淡、安靜和自持與生俱來。蘇念藍與林菁的相識，純屬宿命之手翻云覆雨。兩個生命里毫無聯(lián)結(jié)的人，卻像月老牽錯了紅線一樣倉皇相遇，晚一步來不及，早一步又不夠。在認識林菁之前，蘇念藍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寵得無法無天，然認識林菁之后，她像一個突然成熟起來的女子，把自己骨子里的體貼，溫暖，勇敢都調(diào)動起照顧林菁。林菁是個美好至極的女子，對平常人極好，對至親至愛的人又有著近乎殘酷的冷漠。性格決定命運，大概這就是林菁完美人生中唯一的遺憾吧。n蘇念藍原本無意惹塵埃，只想著怎樣陪伴一個人走出泥淖。念藍已經(jīng)習(xí)慣了關(guān)心林菁，遷就林菁。
再后來，在蘇念藍額頭上好像貼了一個標(biāo)簽，有些人的洞見里都覺得念藍行事的標(biāo)準(zhǔn)和本應(yīng)享有的歡樂要以林菁開心、滿足林菁所有要求為前提，似乎不這樣做，就是蘇念藍的不是。那天我約蘇念藍出去尋花徑，剛好她心里堵著。一個人又在她面前叨叨她寄東西的時候沒給林菁寄零食、沒給林菁的兒子買禮物就是小氣，這種慣性思維讓一切都變成應(yīng)該了。人長久保持一種狀態(tài)，久而久之，讓別人習(xí)以為常，自己也忘記了累。這好像又回到蘇念藍童年那一幕。蘇念藍說：喜歡一個人就是畫地為牢，今天我決定給自己放生。蘇念藍的可愛可敬又可恨之處在于她從來都具備一種讓自己脫離困囿的能力。她不抱怨命運的不公，要么痛哭一場放任委屈自流；要么沉默以對，這比死還冷傲的性格就如一道屏障拒人于千里之外。誠然，這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有些不公本就是出生就注定的，抱怨無用。傷害都是因誠實的愚昧和偏見而產(chǎn)生的，慶山說：是非成敗遠沒那么要緊，曾持有過的誠意，會慢慢解決自身的問題。這個世界越來越陷于混沌，只是欠缺你一個立場。
湛藍
愛獨處，在裊裊茶香中享受自處的寧靜。
久居成都，骨子里透著這座城市一樣的休閑氣質(zhì)。
喜歡一個人的孤旅，在行走中追索對真我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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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蔣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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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米米 從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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