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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的季節(jié)
作者：卞彬 | 版式設(shè)計：鳳尾
1
“琪兒，咱們到那邊看看好嗎？”我指著馬路對面的一個湖，說。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湖，四面的雪把湖映得一片潔白，仿佛一個童話世界。
“好”，琪兒興奮地說，“到那兒我要畫一幅《冬湖》畫?！?/p>
我扶著琪兒慢慢地向湖邊走去。琪兒小時候跌斷了一條腿，拄拐杖已十幾年了。
此時，夕陽圓圓的、紅紅的、大大的，給整個世界涂上了一層美麗的顏色。風(fēng)不大，卻不斷飄起琪兒柔軟的長發(fā)。琪兒的臉被夕陽映得紅紅的。
“彬子，你猜我的《冬湖》圖將會是什么樣子？”
“還不是一個湖唄?！?/p>
“不對，你再猜?！?/p>
“我猜不著?！?/p>
“好吧，我告訴你，我不僅要畫湖，還要畫夕陽，更重要的是畫你。彬子，你說我能畫好嗎？”
“能，一定能的。但是你也得把你自己畫進(jìn)去啊。”
“畫我自己？”琪兒不解地問，“可我怎么畫自己啊，我觀察不到自己?。 ?/p>
“不用擔(dān)心，不是還有我嗎？”
“對，我差點(diǎn)忘了，這太好了。彬子，畫我們站在湖邊看落日好不好？”琪兒忽閃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問。或許是太激動的緣故吧，琪兒的臉更加紅了。
“妙，妙，還有古典意境呢”我不由贊道。
“嘟，嘟嘟……”突然，有汽車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我扭頭一看，一輛黑色的小汽車正朝我們疾駛而來。我大吃一驚，急忙喊道：“琪兒，快走?！薄拔摇摇辩鲀翰挥苫艔埰饋?。
汽車在飛快地逼近……
“彬子，快走，不要顧我?！币娢胰詳v扶著她，琪兒大喊。
“不，不，我不能丟下你，快，趴在我背上，我背你?！?/p>
“不，你快走?！?/p>
我剛蹲下，就被琪兒一把推開。隨即伴著一聲慘叫，汽車嘎地停下了。
我驚呆了：琪兒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一動不動。風(fēng)揚(yáng)起她的衣襟，飄起她的長發(fā)，如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路上很快圍了許多人。司機(jī)嚇得臉色蒼白，瑟縮著蹲在一旁。這個二十多歲的人身上散發(fā)出濃濃的酒味。
救護(hù)車來了，載著琪兒飛快地向醫(yī)院駛?cè)ァ?/p>
我茫然地走著，腳下的雪發(fā)出痛苦的吱吱聲。
殘陽如血。
琪兒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撫摸著背上琪兒的畫夾，我悲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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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還好，琪兒沒有生命危險。由于劇烈的疼痛，她只是昏迷過去了。但遺憾的是，琪兒那條尚存的好腿被撞斷了，今生，琪兒怕是很難再站起來了。我覺得上帝很不公平，為什么要這樣殘酷地對待一個弱小的女孩呢?她已經(jīng)夠不幸的了：在她出生不多久，父親因病死去，并欠下了一大批債務(wù)，母親為了支撐這個貧困的家，不得不整日整夜地忙著，幾乎沒有時間去照顧她。
我知道琪兒一定很悲傷，甚至絕望。很小的時候，她就被母親反鎖在屋里，一個人與四周冰冷的墻壁相伴，白天尚且好一些，一到晚上，尤其是有雷雨的晚上，那漆黑的夜像魔鬼一樣使她恐懼，那怒吼的雷聲讓她毛骨悚然。她常?？謶值囟阍趬强s成一團(tuán)，拼命地哭喊著媽媽，媽媽。她的那條腿就是那時從床上摔下來而跌斷的。當(dāng)她能夠上學(xué)的時候，每天都要拄著拐杖走過那長長的、坎坷的土路。她不愛說，也不愛笑，望著別的小朋友活蹦亂跳的樣子，眼里常常充滿了羨慕。她唯一的愛好就是畫畫，只要一有空，她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畫著，畫著……她的生活太孤單了，她的心太寂寞了，直到我們相識后，她才好一些。
我覺得我應(yīng)該安慰她，給她生活的勇氣，況且，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讓她去湖邊，怎么會這樣呢？
病房里，琪兒靜靜地躺著，見我進(jìn)來，琪兒欲坐起來，我連忙按住她：“琪兒，別動，你的傷還沒好呢?！?/p>
“彬子……”琪兒的聲音有些微弱，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慢慢滑落下來。
“琪兒，別哭，好好養(yǎng)傷”，我不由有些心酸，強(qiáng)作笑顏勸道，“等你好了，咱們還去畫《冬湖》圖，好嗎？”
琪兒忍著淚點(diǎn)了點(diǎn)頭。
“琪兒，我為你吹一支曲子，好嗎？”我取出帶來的橫笛，問琪兒。
琪兒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于是，我吹起白雪的那首《你那里下雪了嗎》，悠揚(yáng)的笛聲在病房里輕輕地飄飛……
此時，屋外雪正紛紛揚(yáng)揚(yáng)。琪兒出神地聽著，聽著。她準(zhǔn)是聽到了春天的腳步聲，聽到了花開的聲音，聽到了小溪的歌唱，聽到了母親對她親切地呼喚……我發(fā)現(xiàn)琪兒的眼中含有一顆晶瑩的淚珠。
沒有風(fēng)，雪花輕輕地飄著。我的思緒也隨之飄了起來，不由想起和琪兒初識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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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呀，七點(diǎn)了，要遲到了。顧不上吃早飯，我推起自行車就向門外沖去。
北風(fēng)呼呼地刮著，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著，路上行人很少，我使勁地瞪著車子，此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diǎn)，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千萬別遲到。在一個拐彎處，我猛然看見前面有人，急忙剎車，但還是晚了。那個人被一下子撞倒了，而我也重重地從車上摔了下來。
顧不上拍打身上的雪，更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我連忙爬起來，跑到那個人面前，不由愣住了：那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女孩，背著一個沉重的書包，看樣子是一個學(xué)生。離她不遠(yuǎn)處，躺著一條拐杖。
撞倒一位女孩，而且還是位殘疾人，我感到很是過意不去，急忙把她扶起，把她的拐杖遞給她，連忙向她道歉。女孩紅著臉說沒事，沒事。
我問：“你是哪個學(xué)校的？”
“縣一高?！?/p>
“啊，咱們是一個學(xué)校的 ”，我高興地說，“我也是一高的?！?/p>
“真的？”
“騙你是小狗?！?/p>
她笑了。
“我可以用車子送你嗎？”見她行動不便，我問。
她搖了搖頭。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終于坐上了我的自行車。她就是琪兒。
我知道琪兒行走不便，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要接送琪兒上學(xué)。我們漸漸熟識起來，并成了一對好朋友。琪兒原來比較憂郁，在我的影響下，她慢慢活潑起來，開朗起來。而我在琪兒的影響下，也喜歡上了畫畫。每逢周末，我們都要一起去散步，去大自然中寫生。
一個深秋的黃昏，我和琪兒背著畫夾，走在一片樹林里。一陣涼風(fēng)吹來，幾片樹葉從枝頭飄落下來。琪兒站住了，凝望著那棵滄桑的老樹，若有所思。一會，琪兒問我：“彬子，當(dāng)這棵老樹看到它曾經(jīng)相依的葉子離它而去，它會怎樣想呢？”
“這還不簡單，你問問它不就知道了?！蔽倚Φ馈?/p>
但琪兒卻沒有笑，我發(fā)現(xiàn)她的神色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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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每個星期天，我都要去醫(yī)院看望琪兒，并陪她一起畫畫。我知道，琪兒獨(dú)自一人呆在病房里，她會孤獨(dú)的。
一個晚霞燃燒的下午，我又去醫(yī)院看望琪兒。推開病房的門，琪兒并沒有像往日那樣高興地喊我一聲彬子，此刻，她正坐在床上，默默地流淚?！扮鲀?，你怎么了？”琪兒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fù)u了搖頭。我走到她身邊，看到她的床上有一幅畫，畫面上，一棵滄桑的老樹孤零零地站著，枝干上沒有一片葉子。我猛然記起那天琪兒在林子里的情景，“琪兒，你？”琪兒望著我，滿臉的悲傷和痛苦。
“彬子，葉子離開樹后，樹會感到凄涼嗎？”
“會的，琪兒，樹受到寒冷的侵襲，如果再失去葉子，它會痛苦的，會很凄涼的?！蔽抑酪粋€長期孤獨(dú)者的痛苦，我理解琪兒此刻的心情：她不想給母親增添負(fù)擔(dān)，又不忍讓母親忍受漫長的孤寂和凄涼。
“……”琪兒淚流滿面。
“琪兒，不要想那么多，要好好地生活，有困難我可以幫助你，別忘了，我們還要去畫湖呢?！?/p>
“彬子”，琪兒猛地?fù)ё∥业碾p肩，哽咽著說，“你……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從認(rèn)識你的那一天，我就一直把你當(dāng)做我的哥哥。彬子，在我眼里，你就是一輪太陽，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彬子，我可以喊你一聲……哥哥嗎？”琪兒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撫摸著琪兒柔軟的秀發(fā)，我不由心如潮涌?！扮鲀海鋵?shí)，我也早已把你當(dāng)做我的妹妹了，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妹妹，是哥最好的妹妹……”
淚花閃爍中，琪兒笑了。
“哥哥，這是我為你畫的畫?！辩鲀簭恼眍^下拿出一疊厚厚的畫遞給我。
那是怎樣的畫啊，一張一張全是我的畫像，有背影，有全身，有特寫……我不知道琪兒畫這些畫用了多長時間，花費(fèi)了多少心血。
“哥哥，每天我都畫一張，看著你的畫像，仿佛你就在身邊，我也就不感到孤獨(dú)寂寞了。”
啊，可愛的女孩，可愛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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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琪兒終于出院了，但她卻不能再上學(xué)了。
我用輪椅推著她，來到曾經(jīng)的那個湖邊。冬日的晚風(fēng)并不太冷，湖水泛起微微的漣漪。望著那紅紅的夕陽，琪兒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我從背上取下畫夾，在琪兒面前擺放好，然后把畫筆遞給她。
潔白的畫紙上，一輪太陽漸漸呈現(xiàn)，那紅紅的太陽啊，多像一個美麗的夢。然后是清澈的湖，接著，那個戴眼鏡的我出現(xiàn)在畫紙上。這時，琪兒對我說：“哥哥，該你畫了?！?/p>
我要畫琪兒了，畫那美麗可愛的琪兒。我握著畫筆，手有些抖，平時揮灑自如的畫筆此刻好像不聽使喚似的。望著畫紙，我的思緒飛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想起了我們的初相識，想起了我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玩耍，想起了琪兒被車撞的情景……我猛地?fù)]起筆，迅速畫起來。琪兒的畫像慢慢地出現(xiàn)在畫紙上……
我把畫從畫夾上取下，遞給琪兒。
畫面上，我和琪兒并肩而立，凝眸夕陽。
“哥哥，你畫得太好了?！蓖钱嫞鲀焊吲d地說。
突然，琪兒不解地問道：“哥哥，你怎么把我的腿畫成了健康的了？”
我笑了：“好妹妹，在哥哥心里，你永遠(yuǎn)是一個健康的人，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p>
太陽落下去了，暮色漸漸包裹過來。
我推著琪兒，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知道，我們要走的路，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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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卞彬 ：河南省沈丘縣人，中學(xué)語文教師，曾在《鄉(xiāng)土詩人》、《超然詩刊》、《散文詩》、《中國愛情詩刊》、《濕地詩刊》、《長江詩歌》、《大河文學(xué)》、《周口日報》、《周口晚報》、《作文周刊》、《新詩天地》、《中國網(wǎng)絡(luò)詩歌》、《河南文學(xué)雜志》、《華語作家》等報刊雜志及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表詩文300多首（篇），著有詩集《看風(fēng)景的人和他的詩》。
香落塵外管理團(tuán)隊
主編：湛藍(lán)
總監(jiān)：子寒
顧問：蔣新民 清風(fēng)明月
排版：強(qiáng)哥 鳳尾
審稿一組： 銅豌豆 柳外斜陽
審稿二組：連云雷 風(fēng)碎倒影 無兮
終審，校對：煙花 清歡
播音：從前慢 魏小裴 向日葵的微笑 過往云煙
稿費(fèi)：湛藍(lá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