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深圳外國語學(xué)校國際部(SWIS)的鄔曉莉校長邀請我參加了一次TedxYouth的演講。
這是我第一次登上Ted的講臺。說真的,公開演講不是我的強項,我不太習(xí)慣人頭涌涌的場合,何況Ted還是蠻嚴肅的那種。
我鼓起勇氣接受鄔校長的邀請,是因為這是一個向大眾介紹社工和公益的機會。不是高科技,不是互聯(lián)網(wǎng),而是社工。這樣的機會太少了。
上臺之前熊貓“鼓勵”我,你每次對著讀者講話的時候連聲調(diào)都跟平時不一樣,很不自然!你能不能不要在乎別人眼里的自己漂不漂亮、聰不聰明這種事情?
說的容易!一個人站在追光燈里,照著腹稿背書,這是多么讓人緊張而寂寞啊。偶像包袱太重的天秤座是沒辦法面對一大群陌生人即興發(fā)揮的。
熊貓說,不化妝,不穿高跟鞋,這樣的你最有魅力。
我:又來了……
“不化妝最好看”這種鼓勵,少說我聽了也有十年了。就算一直當作耳旁風,這風依然碶而不舍,而且越刮越強……三十歲那年我終于動搖了,也可能只是想讓他閉嘴,總之——我開始嘗試不化妝、不穿名牌出門見人。
碰巧又到了紐約這么一個“關(guān)我屁事”的地方,簡直是丟掉好形象的天賜良機。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撕掉眼睛上的假睫毛,把連衣裙換成牛仔褲,不給頭發(fā)噴定型水,真的能夠大大降低我面對人群的緊張心情。
只是做到如此簡單的三部曲,便仿佛打開了心扉,即使沒有文字的掩護,和外人面對面的時候,我開始能夠勇敢地吐露自己的苦惱。
那種感覺就像從牢籠里回到了大自然,說再世為人也不算夸張。
所以這一回當熊貓讓我不化妝,不穿高跟鞋上臺的時候,我沒有翻白眼。我把平時在家穿的文化衫和H&M牛仔褲找了出來,套上又舊又軟的Everlane手套鞋,然后花了個淡妝。(上臺不化妝也太直了)
于是大家就看到了這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放松的我。(撒花~)
由于沒有字幕,下面是全文翻譯:
“我是一名社會服務(wù)專業(yè)人員,我的本科和研究生專業(yè)都是社會工作。”每次我和陌生人聊天,當我說到上面兩句話時談話常常會變得很尷尬。
人們看起來很困惑,他們的反應(yīng)基本上取決于他們的性格。例如,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和善的人,她可能會禮貌地微笑著問我“哦,那是什么?”如果我遇到的是一個不客氣的人,我得到的可能是個白眼以及“從來沒聽說過?!边@樣的回答。
你們的老師(本次Tedx活動在一所學(xué)校里舉行)已經(jīng)提醒過我,不要把這次的演講變成授課,因此我不會向你重復(fù)關(guān)于社會工作職業(yè)的詳細學(xué)術(shù)定義,我通常會把那種定義拋回給對我不怎么客氣的人。
在這里我想說的是,目前在中國,我們有30多萬持照社會工作者,1000多萬人在社會服務(wù)機構(gòu)工作。
在中國,這不是一個罕見的工作,比如小雞性別甄別師或神學(xué)家。但是人們?nèi)匀徊恢郎绻な钦l,我們做些什么。
我認為這是我職業(yè)第一個不尋常的方面——一個巨大但隱藏的群體。
社工到底是什么?
那么社工到底做什么呢?我給大家找了一個不那么學(xué)術(shù)的定義:
幫助人們并獲得報酬。
社工幫助各種各樣的人,我們幫助老年人,我們幫助婦女,我們幫助兒童,失業(yè)者,低收入者,殘疾人…順便說一句,我喜歡辛普森一家。很可惜我們不幫助寵物。
聽起來很棒,對吧?你可以當一個好人的同時變得富有。
讓我們看看做這份工作能有多富有吧。
這張圖的左邊是深圳、香港和美國的社會工作者的平均工資,右邊你可以看到這三個不同地區(qū)的各種工作的平均收入。
在深圳,一個社會工作者平均每月掙5000元,我不知道在座各位有多少人知道你們的學(xué)費多少錢?有人知道嗎?如果你知道的話,你就會對這個圖表有更好的了解。簡而言之,除了香港,社工的收入往往低于平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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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在哥倫比亞大學(xué)學(xué)習(xí)的時候,我在紐約結(jié)識了很多新朋友。如果我自我介紹的時候說“嗨!我是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一名學(xué)生?!比藗兺ǔξ矣∠笊羁?,然后說:“哇,你一定很聰明!”但如果我說“嘿,我是哥倫比亞社會工作學(xué)院的研究生”這樣自我介紹的話,人們只會敷衍地說“哦,你人真好。”
人們這么說是因為他們知道,我靠這份工作可能永遠也買不到一幢大房子,但我必須付5萬美元學(xué)費才能拿到和法學(xué)院的學(xué)生同樣的學(xué)位。作為一項投資,它不太合理,對吧?
這是我的職業(yè)令人沮喪的一個方面——它不會帶給我名利。
你不會得到諾貝爾和平獎,因為你已經(jīng)得到了報酬。你的朋友、家人、父母都不知道你的工作多么富有意義:幫助艾滋病患者找到工作,幫助特殊的孩子獲得平等的學(xué)習(xí)機會,或幫助貧困婦女擺脫丈夫的暴力。
這是因為我們幫助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低收入、易受傷害的人,他們是這個社會里是無聲的一群人。
不幸的是,我們幫助過的99%的人將來并不會光芒萬丈地回到你身邊?,F(xiàn)實世界中是沒有童話對。這是一項艱苦的工作,有時甚至讓人絕望。
你一定會想:為什么?既然如此為什么你還想做社工和慈善呢?
因為我很善良?還是因為我喜歡助人為樂?
不是的。說實話,我最愛的是我自己。我不想貧窮或受苦。我很想和家人一起舒適地生活,好好照顧我的孩子,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去度假,吃頓豐盛的晚餐,而且我真的很喜歡購物。
我認為社會工作這份職業(yè)真正不尋常的一面是它使我百分百的真實。我相信大家都知道“真實”意味著誠懇,但“真實”同樣意味著不隱藏自己的缺點和欲望。
社會工作的核心價值是人性,和醫(yī)生一樣,但有時我們的工作比醫(yī)生更難,因為我們必須讓對方信任我們——包括吸毒者和罪犯。
醫(yī)生不一定非得知道病人為什么要自殺,但我們需要。我們相信許多人類的問題不能簡單地通過手術(shù)治愈,治愈一顆破碎的心需要的是真誠和同理心。
即使你超級善良和富有同情心,你也未必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社工。你必須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真實是很難的。我讀研究生的第一學(xué)期,教授要求寫大量的自我反思,例如“回顧你在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第一周”,“作為一個社工學(xué)生感覺如何”。
一開始我覺得這些作業(yè)非常簡單,比三年級小學(xué)生的日記也難不了多少。結(jié)果你們猜我得了多少分?
我得了個F(不及格)。
教授要我重寫。
結(jié)果交上去又是一個F。
這簡直是場災(zāi)難。大家知道我以前是個記者,現(xiàn)在還是個作家,而我的寫作作業(yè)卻得了兩個不及格!我無法接受。所以我和教授約了個時間,試圖掙回自己的臉面。
她說,你的寫作很有技巧,也寫了很多細節(jié),但我沒看到你寫自己的感受。
我有點無語,回答道,“嗯,其實我的感覺都在這些細節(jié)里了。我是個亞洲人好吧,我不像紐約人那樣直來直去。你想讓我寫什么呢?“哇哦,能來到常春藤太棒了!”?
她說,是的,我想讓你寫每一句話都用“我感覺……”開頭。
那是在2014年,我的祖父剛離世不久,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深感悲痛,但我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因為我是一個剛?cè)雽W(xué)的研究生和兩個孩子的母親,我肩負著許多責任,不允許我崩潰。
直到我開始重寫這些作業(yè)。
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向其他人展露自己破碎的心。當我寫這篇愚蠢的作業(yè)時,我哭得一塌糊涂,并且意識到一個人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去面對自己,特別是自己的壞情緒。我從來沒有見過其他職業(yè)像社會工作這樣,迫使你敞開心扉,深入內(nèi)心。
今天我們演講的主題是“突破玻璃天花板,打破常規(guī)”。你來到這里可能也想聽聽我是如何為成功而奮斗的。
但是你知道嗎,作為一名社工,此刻我想對你完全誠實,我想說:我沒有任何玻璃天花板。我不曾因為我的年齡、性別或膚色而被學(xué)?;蚬ぷ骶苤T外。
我為我自己選擇學(xué)術(shù)方向、事業(yè)、婚姻和友誼。我兒子說,不管在辦公室還是家里媽媽都是老板,我希望他只是開玩笑。當然我遇到過很多挑戰(zhàn),但我還沒有看到過頭上有不可逾越的天花板。
今天在座的許多人也是這樣的。你很有激情,很有野心。你有目標,也許是去斯坦福大學(xué)讀書,你有遠大的夢想,例如改變世界;或小一點夢想比如成為有錢人。你很清楚如何實現(xiàn)這些目標:努力地學(xué)習(xí),必要的時候也要有一些小聰明。
我曾經(jīng)認為,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和我們一樣:想走得更遠、爬得更高、變得更強,并最終成功。所以當我第一次見到我的服務(wù)對象時,我很同情他們。同時我也認為他們不夠努力,這是他們自己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