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之死 ◎劉洪建 小黑是個畜生,是個狼犬與土狗串交的雜種,在一個滿地金黃的收獲季節(jié),它不出意料地死了。 小黑之死,其實在一個多月前就有了端倪。 彼時,狗主張二突然發(fā)現(xiàn):莊子上平時狗尾巴搖得最歡的家犬小黑,突然忘了做狗的本分,不會搖尾乞憐了。從此以后,人們常常看到這只反常的狗夾著尾巴在莊前莊后出沒,混吃等死。 曾幾何時,小黑在莊狗之中也是神一般的存在,除了能看家護院,它還會逮耗子;在主人放羊的時候,它會幫著監(jiān)督和保衛(wèi)群羊;它還是狗中的泅水冠軍,有一年夏天,張二為了向發(fā)小炫耀他的狗有多厲害,游到離岸十幾米遠的魚塘中間,佯裝溺水,然后就看到小黑箭一般竄出去,用它的狗嘴,從后面咬住張二的短褲,在發(fā)小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三兩下把主人拽上了岸;除此之外,小黑還是莊子上的狗中豪杰,打架高手,善打抱不平,儼然一副狗王的樣子,加之長得狗高馬大,膘黑體壯,甚得方圓十里內(nèi)母狗們青睞,爭相投懷送抱。小黑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常常夜不歸宿,為此沒少被主人責罵。只是罵歸罵,想想活了大半輩子的自己連個女人的屁都沒聞過,而自己家的狗又這么厲害,他心里就有種莫名的自豪。所以,每當他看到小黑喘著粗氣躺在柴草堆里的時候,他就會愜意地說道: “狗東西,累了吧,讓你性!” 一邊嘴上說著,一邊趕緊準備豐盛的狗食犒勞小黑。 天有不測風云,狗有旦夕禍福。就在上個月,正逢盛夏,天出奇地熱,大地被烈陽炙烤得熱氣騰騰,樹上的知了不知疲憊的叫個不停。除了些不睡午覺的頑童,大人們都被熱進了屋內(nèi),享受著空調(diào)、風扇帶來的涼意,酣然入睡。跟大人們一樣,莊子上大多數(shù)的狗都躲在陰涼處酣睡。而小黑則跟那些頑童一樣,也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喝了幾口涼水,就出去獵“色”了。 聽一直在暗處尾隨的頑童們事后說,小黑離家三里地,跑了兩個莊,零偶遇。 就在有些喪氣的小黑打道回府路過一處茂密的青紗帳時,遇到了一條姿色上佳的花狗。于是,在走走停停地追了百把米后,在一處象征友情的大柳樹下,它們緊密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 就在二狗酣暢之際,三兩個頑童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了。事實上他們真的很頑皮,他們覺得小黑在欺負阿花,是恃強凌弱,于是大著膽子拿石塊砸小黑,要把它們分開。驚慌失措之下,小黑拖著阿花便跑。也許是勁使大了,也許是被某塊石頭給砸了,只聽它“嗷”地一聲,丟下阿花,落荒而逃。 只是逃回家的小黑,尾巴再也搖不起來了。有時,主人張二用手摸它的尾巴,會聽到狗的慘叫,和隨之而來的狂吠,惱得張二直罵: “狗畜生,改常了嗎?” 于是他惱怒的踢上一腳,隨它去了,隨之而去的還有他對它的寵幸,從此小黑只能饑一頓飽一頓地苛活。難以想象,失去搖尾功能的小黑,最后的時光究竟是怎么度過的,不光主人的恩寵不在,莊狗們也認為它是個另類,常常合起伙來欺負小黑,一起咬它,吠它,在狗的世界里孤立它,時間久了,它就像一個落了魄的前朝帝王,時刻等待著被后來居上者蓋棺定論。 其實狗的世界也很現(xiàn)實,也很無奈,同樣是狗,城里的狗要比農(nóng)村的狗幸福多了。小黑要是生活在城里,不用別人提醒,狗主人大概率會把狗帶到寵物醫(yī)院醫(yī)治。曾經(jīng)也有莊民建議張二,帶小黑去找獸醫(yī)看看。只是這好心的提醒,被張二一嗤: “我的狗不需要別人操心!” 就這樣,“改?!钡男『谠谥魅说睦淠c眾犬的欺凌下漸漸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終于有一天,已好多天不見進食的小黑,借著落日的余暉遁去,沒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也沒人關(guān)心它去了哪里。 只記得,那天的殘陽殷紅得有點瘆人,遠處的烏鴉凄厲地叫著,而田里的稻浪此起彼伏地洶涌著,或高或低的唱著挽歌。
劉洪建,男,1981年出生,江蘇淮陰人。1997年畢業(yè)于淮陰縣碼頭中學,業(yè)余文學愛好者,曾在媒體上發(fā)表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