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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向利/ 文
眼下，正是紅英匯流緊張施工的時候，技術(shù)員路銀在忙著測量匯流點，紅旗渠水和英雄渠水馬上就要“勝利會師”了！紅英匯流是紅旗渠上的重點工程、難點工程，新華社記者也來了。記者看到路銀的時候，路銀正在測量渠線。只見他一身黑藍(lán)色的中式衣褲，和任何一個林縣老百姓一樣，粗糙開裂的雙手，灰白的發(fā)茬，額頭橫著山嶺，兩頰盡是溝壑，唯眼睛明亮。彼時，他蹲在一人高的渠岸上，左手緊拉麻繩線，寬大的右手攥著皮尺，又伸出食指，對麻繩彈了彈，指揮對面：“稍往東移一點點，再移一點，好！就這樣?！比缓筮肿欤冻鲆粋€微笑，于是滿臉的褶子更深了，像極了太行山的褶皺。記者到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看了看，咦？連個水平儀都沒有？這一發(fā)現(xiàn)，非同小可，他一把拉過紅旗渠總指揮部指揮長馬有金的手，急切地說：“如此重要的水利工程，咋我就沒有看到水平儀呢？”可合澗也缺水，早在400年前，就開始抗旱修渠。明萬歷年間，知縣謝思聰指揮修建了一條渠，寬、深各約一尺，全長9公里，名“謝公渠”，解決了沿途村莊的用水短缺問題，但更多的村子還是“化外之地”。路銀出生于1910年，13歲時，林縣大旱，河干井涸，糧食斷絕，父親被活活餓死，這一年開始，少年路銀就搖搖晃晃挑起了生活的重?fù)?dān)，靠跟父親學(xué)的石匠手藝，扛起錘鉆出外給人碫磨、碫碾掙錢，養(yǎng)活家人，成了一名專業(yè)的石匠。長期的走鄉(xiāng)串戶給私人做活兒，形成了他心細(xì)、手藝好、還愛鉆研的特點。后歷經(jīng)磨難，苦水嘗遍，到了蘭州鐵路局工作，并任鐵路局工隊長，也算是熬出頭了。1957年，路銀回老家休假。那一年，英雄渠復(fù)工，雖說即將橫空出世，但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合澗區(qū)委請他到工地作技術(shù)指導(dǎo)，畢竟，他是有35年工齡的老石匠啊。探親期滿，為了家鄉(xiāng)人不再像父親一樣餓死，他毅然選擇留下建設(shè)家鄉(xiāng)，在這里又學(xué)會了水利施工，從此與紅旗渠結(jié)下不解之緣。全縣只有兩臺水平儀，一直在總部服役。在大量的工作和實踐中，路銀就發(fā)明了一種可以代替水平儀的“土水平儀”，指揮長馬有金對記者說：“紅旗渠上有很多工程都是老路的“土水平儀”抄平，還幾次糾正了專業(yè)水平儀測量的誤差，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你就放心吧。”英雄渠，渠如其名，像一個性情勇猛的英雄，勇武有余，溫柔不足，這由它高高在上的地勢所決定，渠道非常陡峭，如同懸掛在山上，渠底怪石嶙峋，面目猙獰，流量為10立方米/秒。紅旗渠，是桀驁不馴的漳河的孩子，任性起來，曾沖毀渠岸。二者匯流，搞不好如“兩虎相爭”呢。首先，不能讓英雄渠欺負(fù)紅旗渠——就是不能讓英雄渠水倒灌進(jìn)紅旗渠，所以，這個匯流點很重要，要讓他們友好握手，不容易呢。對于“土水平儀”的往事，只能從某些老人的只言片語里窺其一斑，他們說，就是洗臉盆盛上水，把空碗放在水面上，碗上放直棍兒，通過棍子兩端的兩個頂點和要測定的點三點一線，來測定是否水平。工具很簡單，不過是皮尺、麻繩、洗臉盆。林縣人，多“旱鴨子”，卻給這個“土水平儀”起了個頗形象、又頗有希望的名字——“水鴨子”。想明日，渠修成，水上鴨子亂撲騰。當(dāng)年修渠人回到家鄉(xiāng)，給人建房子抄平，總會習(xí)慣地說：用“水鴨子”校對一下！若有人說簡陋，修渠人就會反問：“簡陋？小物件辦大事！當(dāng)年造原子彈，不是還拿著算盤兒做過演算？”所以這次，指揮長馬有金面對新華社記者的質(zhì)疑和詢問，回答得滿有把握。事實證明，“土水平儀”和他的主人再一次出色完成任務(wù)。1966年4月，紅英匯流工程順利完工。當(dāng)時一沒有專家，二沒有圖紙，靠的就是農(nóng)民水利“土”專家，和他的“土”水平儀。建成后的紅英匯流，是紅旗渠十大工程之一，是紅旗渠上標(biāo)志性景點之一。后來合澗營又到紅旗渠二干渠工地，接受了修建焦家屯渡槽的施工任務(wù)。根據(jù)圖紙設(shè)計，渡槽需要建在水庫的壩基之上，可路銀拿著圖紙實地勘察后，覺得萬一大壩有沉陷，渡槽將隨之下沉，必定報廢。后來路銀一次次上山看地質(zhì)、看地形，經(jīng)過反復(fù)考慮、計算，最終向上級反映，并且針對這個情況大膽地提出了一個建議。修改后的方案是繞著水庫修明渠，在水庫上游修小渡槽。即使小渡槽，高度也達(dá)18米，由路銀負(fù)責(zé)施工。渡槽修建開始，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木料需要400根，總指揮部只給了200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路銀只有再一次向上級請求，上級答復(fù)：紅旗渠各段都物資短缺，這200根，還是擠出來的，剩下的只能自己想辦法。那段時間，他把頭皮都撓破了。晚上一閉眼，滿腦子都在想去哪兒找木料；早上一睜眼，還是木料、木料。他不斷的和工友們商量、互相點撥，又長時間地思考，終于，在不斷地試驗中，靈光乍現(xiàn)！于是一種全新的搭渡槽方式就此誕生。什么辦法呢？是個“土”辦法，借鑒民間蓋房子的原理，用渡槽的腿為支柱，三梁起架做拱胎，這樣能節(jié)省一半的木料。這個方法也得到了領(lǐng)導(dǎo)的支持。為確保質(zhì)量和安全，他把鋪蓋卷兒背到了工地，吃住在工地，每天從早守到晚，親自參與搭建拱胎，并逐一檢驗。拱胎終于搭成了。可是，木料少用了一半兒，能保證安全嗎？這一天，指揮部的領(lǐng)導(dǎo)來渡槽查看施工情況，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拔地而起的渡槽拱胎。又走近些，發(fā)現(xiàn)有個人在上面走，甚至還在上面蹦，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我看像老路啊。指揮長馬有金黑著嗓子喊：“老路你干啥？我們要的是施工的質(zhì)量，可不是要你的命！”路銀嘿嘿一笑，帶著指揮長馬有金又上去走了一遭，下來問：“咋樣？牢穩(wěn)不？”指揮長馬有金哈哈一笑：“牢穩(wěn)！就像西山一樣牢穩(wěn)，上去干活吧，沒事?！?/span>大家緊鑼密鼓在拱胎上勞動，路銀一邊指揮，一邊還不誤干活，待渡槽順利合攏。大家說：“老路，你無愧于農(nóng)民水利'土’專家這個光榮稱號！”路銀，從一個石匠，熬成鐵路局工隊長，又放棄長期工，來當(dāng)農(nóng)民工，沒技術(shù)學(xué)技術(shù)，沒設(shè)備做“土”設(shè)備，沒辦法就創(chuàng)造“土”辦法，沒專家，就硬把自己鍛煉成了“土”專家。還有一次，修建皇后溝渡槽，半夜下大雨，他去挖泥胎，累到吐血，渾身都是泥，成了名副其實的“土”專家。在紅旗渠修建過程中，還有許許多多像路銀這樣的人，他們沒有多么高的學(xué)歷，沒有深奧的理論，他們有的，是長期的實踐和實踐中摸索出的寶貴經(jīng)驗，是自力更生、吃苦耐勞，他們運用自己的鉆勁兒和智慧，為修建紅旗渠獻(xiàn)計獻(xiàn)策、付出心血。申向利 網(wǎng)名行云流水，林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林州市詩詞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安陽晚報》《紅旗渠》《蒲公英》和《芝蘭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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