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鄰右舍一百家》自序
這是一些遙遠(yuǎn)而又親近的故事，它就發(fā)生在我的身邊，故事就長在我的心里。
在那貧困而又熱烈的歲月，我出生在綏化的黑土地上。故鄉(xiāng)的親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樂領(lǐng)著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處女是我的老師，小豬倌小馬倌是我的朋友。盡管那時(shí)候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但是人們的心里充滿了陽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韌性和頑強(qiáng)。我們從困境中掙扎著走過來了，那深深淺淺的腳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個(gè)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國社會(huì)變遷的縮影；那一個(gè)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個(gè)變化莫測的人生。我們走過了昨天，但是我們不能忘記昨天。苦澀和甜蜜，都是一棵樹上的果實(shí)。
回憶是尋找，回憶是發(fā)現(xiàn)，盡管有些艱難，我還是把那些曾經(jīng)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讓那些遠(yuǎn)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燒著，寫完《我在美國看美國》，又寫下了《左鄰右舍一百家》。
樹葉不管大小，總是有許多的話要對根說。
欺騙自己的魔術(shù)酒
李四爺年輕時(shí)愛管事能管事，常在外面混酒喝，喝酒就喝上了癮?，F(xiàn)在老了，門神老了都得退位，何況他不是門神呢？老伴死了，他和兒子一起過。兒子六個(gè)孩子，老婆又常鬧病，日子就很窮。借錢買咸鹽買火柴，那是常有的事。過了臘月二十三，李四爺?shù)木瓢a就犯了。他總是叨叨咕咕地對兒子說，誰家誰家把過年的酒都買回來了。兒子總是裝作沒聽見，怕他早早地把買回來的酒喝光，過年就沒啥喝了。到了臘月二十八，兒子再也不能拖了，就用那個(gè)大玻璃瓶子從供銷社裝回來3斤燒酒。兒子把酒買回來，四爺就把酒瓶蓋打開，讓酒的香氣滿屋的飄。兒子說，你蓋上吧，一會(huì)酒味兒都跑光了。四爺把嘴一咧說，不讓我喝，聞聞還不行嗎？他雖然是這樣說，還是把酒瓶蓋蓋嚴(yán)了。晚飯，兒媳給四爺炒了一盤酸菜粉，四爺自己又在火盆里燒了幾個(gè)紅辣椒，還有白菜葉子蘸大醬，捏著小酒盅就吱吱兒地喝起酒來。四爺喝得是那樣的香甜，還像當(dāng)年坐在別家的酒桌上給人家說事一樣神氣。
爺爺說，我要天天有酒喝，胡子就不會(huì)白得這樣快了。四爺把酒喝進(jìn)了生命的年輪，希望喝酒還能讓找到那種年輕的感覺。四爺?shù)膬鹤颖緛硪材芎染?，看到這3 斤酒太少，就不和父親爭，說他戒酒了。四爺不知道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也不讓讓兒子，就把這3 斤酒都?xì)w到了自己的名下，上頓下頓捏著小酒盅。大海注意觀察，爺爺喝酒是雙重心情。從酒瓶里往外倒酒的時(shí)候，眉毛是往上彎著的；喝完酒再看酒瓶的時(shí)候，嘴唇是往下耷拉著。他是心疼他的酒，越來越少了。有一天，爺爺看著酒瓶咧嘴一笑，好像是想出了什么好的辦法。
喝到了正月初五，四爺?shù)木凭筒灰娚倭?。雖然他天天還是那樣喝，酒瓶的深度就是不變。兒子對父親說了這件奇怪的事情，父親說，你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今后不要再問這件事了。
孫子還是止不住好奇，去問爺爺，你的酒怎么就干喝不見少呢？爺爺稍稍遲疑了一下，馬上緩過神來，拿起酒瓶對他說，看看，看看，買回的時(shí)候到這，現(xiàn)在是到這，快少一半了，怎么能說不見少呢？孫子還是搖頭，說初五以后酒到那里就不動(dòng)了。爺爺哈哈一笑說，大概是狐仙給我送酒來了！爺爺還是這樣喝，孫子還是這樣問；孫子還是那樣問，爺爺還是那樣答。一天，媽媽把兒子叫到一邊，輕聲對他說，你是個(gè)乖孩子，爺爺喝酒的事情再也不要問了。你要是不聽話，媽媽就生氣了。孩子怕媽媽生氣，不敢明著去問爺爺，眼睛還是盯著自己在酒瓶上做的記號(hào)，爺爺不知道會(huì)什么魔術(shù)，能在瓶子里變出酒來。轉(zhuǎn)眼，爺爺喝到了正月十五，那個(gè)瓶子里的酒就是往下走了一點(diǎn)點(diǎn)。大海把這個(gè)奇怪的事情對二鐵子說了，二鐵子眨了半天眼睛，咂咂舌頭說，你把他那個(gè)酒嘗嘗。乘著爺爺?shù)洁徏胰ゴT，大海把瓶子里的酒用舌頭嘗了嘗。酒一點(diǎn)也不辣，就是涼水的味道。孫子明白，爺爺偷偷地把酒兌水了！
二鐵子對我說了這件事，我對父親說了這件事，父親說，你這個(gè)小傻瓜是白裝聰明??！我想了半天，不解地問父親，四爺這樣喝涼水有什么味道呢？父親說，涼水裝在那個(gè)瓶子里，在四爺?shù)男睦锞彤?dāng)酒喝。我忽然明白，四爺喝的是一種感覺。
就是這3斤酒，四爺上頓喝下頓喝的喝到了出正月。每次倒酒，他還是那個(gè)得意的神采，每次品酒，他還是那種神秘的味道。大海在旁邊看著，心里很酸，貧窮到了極限，就是自己欺騙自己。不然，就不會(huì)有“畫餅充饑”的故事了。過完了二月二，四爺?shù)木坪芸炀秃裙饬?。以后提起酒來，四爺總是很知足，捋著花白的胡子說，這個(gè)正月我沒斷過酒，一般的人家比不了我！絲路新散文，打造高端平臺(tái)。提倡有格局有高度、哲理與詩意相結(jié)合的文體。絲路新散文，歡迎一切有格調(diào)、有情懷、有溫度的文字。優(yōu)秀稿件將在《絲路新散文》雜志刊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