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詩歌年選選稿基地
以詩歌為主
兼顧散文詩等體裁
自畫像（組詩）
1
用一片草葉我抽打星星
用一塊石頭我釀制美酒
用風(fēng)我造出許多情人
她們充滿天空和大地
以至于我再也不得安靜
用水我筑成一個城堡
用一個眼神我秒殺上帝
向著虛無我猛啐了一口
于是我成了詩人
諸君請堵上耳朵自行走開
因?yàn)檫@是我個人的隱私
盡管能熟練地分辨豌豆和青蛙
明白吸進(jìn)和呼出的都是氣
知曉玫瑰產(chǎn)自玫瑰樹
但我從不炫耀學(xué)問
這首詩你當(dāng)然會猜到是我寫的
盡管我不署名字
誰還會像我這樣誠實(shí)可信
2
我感到我將說出真理
像睡覺穿衣吃飯
因?yàn)檎胬碇庖褜⑽一\罩
我聽到石頭在山谷中碎裂
它們大嚷孤獨(dú)孤獨(dú)
然后獲得了解脫
我看到一條魚在空中飛
盡管它出門忘記帶上翅膀
但飛得絲毫不比鳥雀差
那條我一直想捉卻從未捉住的魚
我告訴一坨牛糞不要泄氣
當(dāng)它向另一坨牛糞求婚時
遭到了拒絕這已是第N次
我說挺住挺住拿出你牛糞的誠心
后來我聽說它成功了
我成功說服一堆火要它放棄尊嚴(yán)
它氣勢赳赳要將世界燃盡——
當(dāng)然這不值一提
盡管我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我寫了一首詩
沒有動用一個單詞和句子
如果你問那會是什么樣子——
它就是（你認(rèn)為的）那個樣子
我的眼睛里有火
嘴巴里有草
耳朵里有鳥雀
手里有云
如果我說我是上帝
上帝便會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
但處于禮貌我不會這樣做
我講得都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
所以是實(shí)情毋庸置疑
即便你質(zhì)疑
我也不會提供更多的證據(jù)
我說的已足夠多
這本身就是證據(jù)
3
好吧，我會離去
好吧，我原諒你對風(fēng)的看法
真理像一團(tuán)泥巴
虔誠地等待愿意的人來啃食
讓雨繼續(xù)去愚弄世界吧
有一天那一無所有的人
會驕傲地走到陽光下
品嘗他的佳肴——虛無
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
詩歌向來一文不值，如一團(tuán)泥巴
讓詩人死乞白賴去啃食吧
否則他們會餓死
你不可能比雨更雨
比花愛花
比樹更了解樹
假如我是雨
我將從心開始燃燒
雨不需要心對嗎
只要有喉嚨對一只
鳥就足夠了
它因此銹死在樹上
我死后但愿變成一根羽毛
生活如此沉重
而我將抒寫如風(fēng)
4
我活著因?yàn)槭澜缧枰一钪?/span>
我有過的愛痛苦驕傲嫉妒恥辱
在一旁審視著我
為了它們的審視我得活著
我曾經(jīng)傷害過一只鳥兒
僅為嫉妒它那副好嗓子
為了這份嫉妒我得活著
我有一批債務(wù)沒有償還我得活著
當(dāng)命運(yùn)遺棄了我
為了這遺棄我得活著
我曾和死神擦肩而過
為了這份機(jī)遇我得活著
我的對手將我打到指著我的鼻子說懦夫
為了這句懦夫我得活著
我想到我有一首詩沒有寫出
為了這首詩我得活著
我愛我的祖國一心想為它做點(diǎn)事
只是不知道從何處著手
為了這份猶豫我得活著
5
我在長大
所有人都在長大
難道有誰嫌惡長大
我長得又高又大又精神
簡直就像“我本人”
難道我不該像“我”
可是有人卻發(fā)出疑問：
你為何長得如此像“你”？
“因?yàn)槲覍ψ约翰粷M意
我要懲罰我
把自己暴露給一切
我想看下有何結(jié)果”
“不對，你撒謊
因?yàn)槟闾诤踝约?/span>
沒人能和你相比
你要證明這個
所以你才長得像你”
我無話可說
也許這才是我
6
如今我只剩下
我和這個世界。
我能拿世界怎么辦？
世界像吹過我窗外的風(fēng)
它對我有何用？
我對它有何用？
像石頭面對蒼蠅
我曾反復(fù)把自我拼讀
可是讀來讀去我都認(rèn)為
我不適合做一根套索。
因?yàn)闊o論何地、何時、如何投擲
我只能套住我自己。
于是我把它丟棄——
現(xiàn)在的我少的如一滴水
沒有誰愿甚至我來將我玷污。
7
我拿起一本書
我扔掉一本書
如果我果真喜歡某本書
我會小心地把它藏起來
而不是去閱讀
最終在一個我自己
也不知道的地方
有一本兩本一摞書
正迫切地等待著我去翻閱
但我已無法找到它們
我總是隨手抓起身旁的一本書
（我身旁有各種各樣的書）
帶著十足的耐心去閱讀
僅僅因?yàn)槲覍λ鼈兒翢o興趣
于是我成了哲學(xué)家詩人
這完全違背了我的初衷
我清楚有一本書
將改變我的命運(yùn)
但我無法找到它
我興奮得徹夜無眠
8
我看到繆斯對著一塊石頭出氣
她咒罵她抽打她踢她踹她砍
弄得火星四濺
有一個火星濺向我
將我點(diǎn)燃
繆斯慌忙趕來救我
向我吐唾沫為我熄火
她說要是我是詩人
她就把我唾死
幸好我不是
9
不是我有心讓你感到困惑
因?yàn)闆]有我
我不能告訴你任何有關(guān)我的事
我也不懂我
我照鏡子但并沒有看到我
我或是空氣是水是樹是夢是一個征兆
唯獨(dú)不是眼前你看到的我這個形象
我孓然置身在你們中間
你們視而不見
你們做的很好請繼續(xù)保持
如果我開口唱，請相信
那發(fā)音的嘴巴不是我的
如果我抽了你一巴掌
請原諒，那只打人的手絕不是我的
如果你還擊，那遭打的人可能是任何人
但不會是我，因?yàn)闆]有我
我到處尋找我，但我從未找到我
我造訪我，但接待我的不是我
你們觸摸到的不是我
你們觸摸不到的絕對不是我
和你們相處已久的那個多像我：
他擁有我的頭發(fā)、膚色、臉型、憂郁、執(zhí)著
按我的方式生活、愛、寫作但不是我
也許我從未生活在你們中間
我也從未離開走遠(yuǎn)
我把自我禁錮我里面
但我離我又是那樣遙遠(yuǎn)
我在哪里？誰能告訴我
我哪里都不在，我確信這個
如果我說我生活得很好
請別信，那是扯謊
如果我說我并不存在這本身就是個謊
一切都是謊言請別相信我
無論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如果你們中誰讀了首署了我名字的詩
請千萬不要認(rèn)為那是我寫的
而閱讀的你也許并非就是真的你
你讀的也不是真的詩
說謊者。騙子。卑鄙小人無處不在
全都該下地獄
誰會是第一個
我——毫無疑問肯定是
我
10
我失去你
黑夜失去它的根
真理失去耐心
這條路失去誠信
我試圖找回你
你說你不再是你
而如果我堅持
我就不再是我
我正試圖找回我
11
問題是沒有路
雙腳已癱瘓
沒有夢
樹木已枯死
沒有愛
我的上帝已走遠(yuǎn)
我手上
已沒有花
吸引她
重返我的身邊
12
我伸手抓住的每樣?xùn)|西
都走來給我以致命打擊
說我是小偷騙子下流客無可救藥該下地獄
并警告我滾開不準(zhǔn)反駁
我自然不會反駁
否則就不再是我
那我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我繼續(xù)設(shè)法去偷去騙去犯罪去無可救藥
否則我就一無所有
那我的生活還有何樂趣
擊打我辱我咒我送我進(jìn)地獄
讓我知道我還存在
13
我對踐踏過的落葉抱有歉意
我對摘下握在手中的花抱有歉意
我將一滴水誘進(jìn)肚腹
欺騙它說做一次人體旅行多么愜意
為了好玩我脫下一只麻雀的羽絨服
害得它夜里差點(diǎn)凍死
我把兩塊熱戀中的石頭生生拆散
一個扔進(jìn)池塘，一個扔進(jìn)草叢
僅僅是想試試臂力
我對上帝說我就要死了
你能為我做點(diǎn)什么嗎？
上帝賜給我一杯圣水
我用它沖洗我的臭腳趾
我知道我該下地獄
但那個尾隨在我身后
對我不懷好意壞笑的
對我豎起淫蕩手勢的
把我當(dāng)作偶像崇拜的
對我吐痰不肖一顧的
會是誰??？
你——毫無疑問
一定是你
14
我降臨人世難道是
世界缺少了什么
需要我來填補(bǔ)
如果是我希望
那缺少的是件有價值的東西
我也不枉此行
但事實(shí)是
無論把我擺在哪個位置
我都是最不顯眼的那個
無人注意我
我的存在無關(guān)緊要
或許我根本就無需存在
可是聽——
一對夫婦在呼喚他們的孩子
一位妻子在呼喚丈夫
一個孩子在呼喚父親
毫無疑問這個角色的
扮演者只能是我
別人無法取代
15
有一個傷疤
它不在我身上
不在我心上
也不在我的夢里
也不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
甚至和我毫無關(guān)系
但它存在且傷勢嚴(yán)重
如果治療不及時會要我的命
這是傷疤的啟示
但我無法醫(yī)治它
我甚至不知道它在哪
我將自己里里外外翻了個遍
弄得遍體鱗傷可是一無所獲
告訴我你在哪好傷疤
我已為你耗盡精力奄奄一息
你主動來找我吧
我在為你憂慮
我在擔(dān)心你
16
我沖著黑夜大喊
為的是想聆聽——
自己在黑夜里產(chǎn)生的回聲
可是并沒有回聲
也沒有黑夜
也沒有我
也沒有那我站在黑夜中的吶喊
我從未走進(jìn)黑夜
黑夜從未走近我
我從未存在過
溫馨告知
1.安徽詩歌在線公眾號接受現(xiàn)代詩、散文詩、古詩詞、詩歌理論以及詩人訪談、隨筆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