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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 腳 工
雖然沒學(xué)過專業(yè)修腳，但也湊合著做了十幾年的修腳工。我的服務(wù)對象到現(xiàn)在也就家里那幾個人，服務(wù)最多的還是老媽和公爹。
老媽是舊社會裹腳運(yùn)動的受害對象，雖然沒有裹到三寸金蓮，卻也受了裹腳布的虐待之苦。聽老媽嘮叨，那時姥姥的審美標(biāo)準(zhǔn)是地道的舊觀念，認(rèn)為三寸金蓮是女孩完美的體現(xiàn)，而姥爺思想不那么偏執(zhí)，跟姥姥恰恰相反。所以，媽媽八九歲的時候，就被姥姥的裹腳布把兩只腳丫一層層包裹起來，試圖讓她的雙腳做到最完美。每當(dāng)姥爺看見閨女痛苦的樣子，就會偷偷地給媽媽把裹腳布松開。就這樣，老媽的雙腳在裹與不裹的斗爭中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腳趾近似扭曲，拇趾和中趾擠到一起，把中趾塞的高高鼓起，無名趾和小趾趾骨扭斷變形，幾乎蜷縮。五個趾頭挨挨擠擠湊到一塊，構(gòu)成了天下唯一的獨(dú)特腳型。就是這樣的雙腳，修剪起趾甲來可謂是難上加難，老媽年輕的時候，誰也不用，每次泡完，都會小心翼翼地擺弄她的雙腳。曾不止一次的親眼目睹老媽變形的雙腳，聽到她修剪雙腳時不斷發(fā)出的哎吆聲，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
現(xiàn)在老媽年紀(jì)大了，自己已經(jīng)剪不了腳趾，修不了腳繭。從十幾年前，我便接管了為老媽修剪腳趾、腳繭的活，隔段時間就會給她泡一泡，修一修，剪一剪。老媽也習(xí)慣了我的服務(wù)，別人提議給她修腳，她還不放心呢！說我是修腳信得過單位，別人不用。
可是，自從去年，我的專利服務(wù)被二姐家的兒子，我的外甥搶走了。外甥和媳婦利用自己學(xué)的專業(yè)特長，在縣城開了一家“正氣和”健康養(yǎng)生館，服務(wù)項目中就有一項“靜安修腳”。專業(yè)的技術(shù)，專門的工具，貼心的服務(wù)，征服了姥姥的固執(zhí)己見，終于在幾次實(shí)踐后我被取而代之了?，F(xiàn)在每隔一段時間，外甥就拿著他的工具箱回老家給姥姥中藥泡腳、專業(yè)修腳。我在老媽那兒修腳工作徹底下崗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在婆家，修腳功夫還是有用武之地的哦！公爹的腰腿早年受過傷，雖無大礙，但自己修剪腳趾甲還是不得勁，開始看到他費(fèi)力地自己修剪，我提出幫他修，爸爸還不好意思，可是我堅持做了他也就順其自然了。一次兩次不自然，后來慢慢也就自然而然了。
初四下午，一家人走親戚回來。寶兒的姑姑對公公說：“爸，來來來，我給你掏掏耳朵，你耳朵里都快堵滿了。”爸倒是沒推脫，樂呵呵地說：“好?。『镁脹]掏了。不過掏完耳朵修腳可不用你，俺用你姐。（小姑子一直不叫我嫂子，叫我姐姐）”妹妹逗趣的嗔怪老爸：“你就偏向兒媳吧！”本來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jī)的我，聽到公爹大人的“欽點(diǎn)”，似乎自豪感油然而生。對妹妹說：“我做修腳工，我驕傲。你手法不行，把爸的腳趾頭剪下來咋辦？”哈哈哈……滿屋里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妹妹嫻熟地為爸掏完耳朵，輪到我上場了。打來熱水，放幾粒高錳酸鉀，讓爸先把腳放水里泡泡，準(zhǔn)備好我的“專業(yè)”工具，開始工作。小趾上的雞眼已經(jīng)好些天了，裹上雞眼膏，疼得爸幾天走路都一瘸一拐。今天泡好了我要一點(diǎn)點(diǎn)給他切除。婆婆媽站一邊說：”我說給你爸修，直接不用，人家說修腳只信俺小王（我在婆家公認(rèn)的稱呼）。老爸這么信任我，哪能不好好表現(xiàn)，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fù)?，一絲一絲地捏，一片一片地剪，終于露出雞眼的根層，我的眉鉗派上用場了。捏住雞眼體，猛地一拉，整個雞眼連根拔起。再捏捏爸的腳趾頭，還疼嗎？爸搖搖頭，好了好了，還是俺小王，就是厲害。又一次被爸夸張地表揚(yáng)，我驕傲。
在爸穿襪子的時候，四叔推門而進(jìn)?！翱靵戆?，四叔?！蔽颐Υ蛘泻簟！皝砹藖砹耍⊥?，我吃醋?！彼氖逭f。我不解地問：“吃啥醋？”“在外邊玩，看到咱家庭群里娟（妹妹的名字）拍的視頻，我趕緊往你家跑，光給你親公公修腳，我這偏公公呢？”“哈哈，因?yàn)檫@啊，不要緊，你也來，泡泡腳，我也給你修?！蔽倚α?。四叔說：“真的？”“那還有假？娟，打水去，給咱四叔泡腳，讓咱四叔和咱爸享受一樣的待遇。”妹妹又去打來水，也放上點(diǎn)高錳酸鉀，把四叔的腳丫子泡進(jìn)盆里。四叔樂顛顛地對爸說：“別以為只有你能享受到這待遇，看咱也能?！卑謽妨耍骸安还饽阆硎艿竭@待遇，你忘了，咱媽在世的時候，洗頭、修腳不也都是小王全包嗎？”小叔樂了，我樂了，大家都樂了。
其實(shí)四叔的腳不用修，只是剪剪指甲就完事了。等剪完指甲，妹妹把偷拍的視頻給四叔看的時候，四叔樂醉了。“快快快，發(fā)家庭群里，讓大家看看，俺小王也給俺修腳了。”哈哈，四叔啊，讓我情何以堪，弟弟弟媳們會不會說我搶鏡啊，孩子們看到了會怎么說??？四叔說：“你是你弟弟弟媳們的大嫂，你是孩子們的大娘，你說他們會咋說，會咋做啊，虧你還是老師呢！”
生活在這樣的大家庭中，我是弟弟弟媳婦們的大嫂，我是孩子們的大娘，我還是老師，我做修腳工，我自豪。
作者簡介：王月寶，小學(xué)教師，現(xiàn)居廣饒。喜歡用文字和照片記錄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