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段是講詩從春秋以后的詩教傳統(tǒng),所謂“詩教”是說它的禮樂教化功能,是通過詩來教化民眾的方法。我們的先人把詩作為五經之首,并探索出一整套通過學詩、寫詩來進行啟蒙教育和青少年時期能力訓練的卓有成效的方法。作者首先從“詩言志”這句廣為人知的話談起?!霸姟敝浮对娊洝?,“言”可以理解為“表達”。然而對“志”的理解卻存在很多的說法,所以各家所說的“詩言志”含義并不完全一樣。作者在第四段和第五段介紹的是有深遠影響的詩教說法,在第四段說“那'志’是關聯(lián)著政治或教化的”,是說《詩經》的用途不是用來審美的,而是用于政治或做人。第四段是講的在政治上的用途。簡單來說就是斷章取義應對眼前的環(huán)境,作政治的暗示,是常用的外交用語,所以孔子說“不讀書,無以言”。假如你穿越到春秋時期,成為貴族中的一員,不能熟讀《詩經》,估計沒有什么存在感。第五段講的是詩教在“做學問做人”方面。作者介紹得很明白,無需再做解釋。從第四、第五段來看,《詩經》的詩教作用起于春秋。這種傳統(tǒng)綿延幾千年,影響深遠。在很長時間內,對《詩經》正統(tǒng)的理解在于合乎政治和做人的準則,而不是它的文學價值。初一語文教材上冊有《詠雪》一篇課文,說的是東晉謝安與其子侄輩們的一段論詩對話,對謝安“白雪紛紛何所似”的提問,謝郎對“撒鹽空中差可擬”,謝道韞則對“未若柳絮因風起”。在《世說新語》還有一段討論《詩經》最佳句的記載: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訏(xū)謨(mó)定命,遠猷(yóu)辰告。”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東晉名臣謝安問子弟們《詩經》以哪一句最佳。遏就是謝玄,這位將來以指揮淝水之戰(zhàn)而著名的青年才俊答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边@是《詩經·小雅·采薇》里的名句,是今天任何一名詩歌愛好者都可以脫口而出的優(yōu)美句子。而謝安給出的“標準答案”是:“訏謨定命,遠猷辰告”,說這一句才最有雅人深致。“訏謨定命,遠猷辰告”,出自《詩經·大雅·抑》,意思是說:把國家的大政方針通報出來。在今天除了專業(yè)研究者之外,幾乎沒有人記得《詩經》里還有這樣枯燥乏味的政治內容配上如此毫無修辭色彩的表達方式,簡直沒有任何文學感染力可言。謝安那句“《詩經》哪一句最好”的問題也曾問過謝道韞。《晉書》記載:五凝之妻謝氏,字道韞,安西將軍奕之女也。聰識有才辯。叔父安嘗問:“《毛詩》何句最佳?”道韞稱:“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卑仓^有雅人深致。謝道韞說的句子出自《詩經·大雅·烝民》,作者是周代元老重臣尹吉甫。當時周宣王派仲山甫去齊地筑成,尹吉甫做這首詩來送別仲山甫,連帶著贊美周宣王能夠任賢使能,中興周室。從上面可以看出謝道韞的詩學趣味和謝安高度一致:符合政治倫理的才是好的詩。從詩學趣味可以看出謝道韞超乎尋常的大氣,巾幗不讓須眉。也難怪謝道韞嫁給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后,很不高興,整天悶悶不樂。對謝安抱怨說謝家兄弟都這么有名氣,為什么單單出了王凝之這個蠢才呢。謝道韞在王家平淡地過了數(shù)十年,此時東晉王朝氣數(shù)已盡,孫恩、盧循起義爆發(fā)了。當時任會稽內史的王凝之已迷戀上道教,面對強敵進犯,不是積極備戰(zhàn),而是閉門祈禱道祖能保佑百姓不遭涂炭。謝道韞勸諫了丈夫幾次,王凝之一概不理,謝道韞只好親自招募了數(shù)百家丁天天加以訓練。孫恩大軍長驅直入沖進會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殺。謝道韞目睹丈夫和兒女蒙難的慘狀,手持兵器帶著家中女眷奮起殺賊,但終因寡不敵眾被俘,此時她還抱著只有三歲的外孫劉濤。她對孫恩厲聲喊道:“大人們的事,跟孩子無關,要殺他,就先殺我?!睂O恩此前聽說過謝道韞是一位才華出眾的女子,今日又見她如此毫不畏懼,頓生敬仰之情,非但沒有殺死她的外孫劉濤,還派人將他們送回會稽。謝道韞的男子氣概或許有《詩經》的教化起到的一些作用吧。所以,在古人那里,詩歌就是用來教化人的,至于有沒有詩的意境根本不重要,詩經里面我們認為美的句子非常少,充滿了道德說教,這才是《詩經》的本來面目。這樣的詩才是孔子口中的“思無邪”,《詩經》最初的樣子是以道德而不是以文學的樣子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前面幾段說的是用詩,接下來的第6、7、8段說的是解詩。第6段介紹了出現(xiàn)這種變化的原因是“詩篇本來的意義,經過了多年的借用,也漸漸模糊了”。解詩的儒生跟著孔子的腳步,仍然循著詩教傳統(tǒng),斷章——甚至斷句取義地解釋詩篇。這方面最有權威的是毛氏的《詩傳》和鄭玄的《詩箋》。第7段說的是解詩的歷史傳承和解詩的方法。解詩源頭在孔子,接著是毛亨和毛萇,最終在鄭玄這里集為大成。他們解詩的方法就是“以史證詩”,說白了就是尋找與詩相關的歷史事件來
“證明詩篇是什么時代做的,為什么事做的”,目的是合乎孔子的道德倫理進行政治教化,所以背離了詩篇原來的意思。為什么這樣來評判,在第8段,作者給出理由。因為他們在解詩的時候,都做了序?!洞笮颉房傉f,《小序》每篇都有,交代解詩的思想,從這些序中可以看出他們解詩的方法和目的。到了鄭玄,做的更為具體和細致。在第9段,作者說《大序》里說明詩的教化作用,似乎建立在風、雅、頌、賦、比、興“六義”上。前三者著重于詩的內容或者詩的音調上,這個我們在前面已經詳細說明;后三者著重詩的形式上。就是說,無論詩的內容還是詩的形式,都有教化人的功用。而“賦、比、興”本身“都含有政治和教化的意味?!蹦敲?,什么是“賦比興”,它們怎么會有教化的作用呢?所謂“賦”,作者引用《大序》里說是“直鋪陳今之政教善惡”,用朱熹話解釋就是,“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再說的簡單些,賦就是平鋪直敘,鋪陳、排比。相當于如今的排比修辭方法。比,就是類比。對人或物加以形象的比喻,使其特點更鮮明。興,就是以其他事物為發(fā)端,引起所要歌詠的內容。與詩歌內容有一定聯(lián)系。詩里寫了門外一棵樹,接著寫門里一個人的行為或感覺。照傳統(tǒng)說法,如果樹是樹,人是人,分開講樹和人,那是“賦”;如果拿樹來比喻人,那是“比”;要是樹和人之間有若有似無、不確定的關系,只是拿樹來做個開頭,帶出人來,那就是“興”。也就是說,賦是通過語言的陳述鋪墊達到一種氣勢以強調渲染,比是通過生動形象的比喻以達到加強深刻印象提高理解,興是通過對事物的描述而后引申以達到象征隱喻的效果。這樣看來,賦比興都起著調節(jié)人的情緒的作用。之前我們知道,詩源于徒歌和樂歌,通過樂工的收集和整理最終都成為樂歌,也就是都能伴著歌舞來唱了。這樣,詩在唱的過程中,對人的行為和情緒都起到了調節(jié)的作用。這就包含了很多禮的成分在里面,“詩禮傳家”就成了自然的事。所以,詩對人起到的是約束作用,而不是放縱。詩的詩教作用應該就是這樣的。好啦,我們終于講完了《詩經》第四,現(xiàn)在是不是感覺對《詩經》陌生了呢?其實,我們平時閱讀《詩經》篇章,主要是從文藝角度,然而,《詩經》卻是“不談文藝談道德”的詩教傳統(tǒng),只是到了現(xiàn)在,人們更愿意從詩的本身去尋求理解,詩教傳統(tǒng)已經被人們摒棄了。所以,讀《詩經》,要注意你看到的版本或內容是從哪個角度來理解的,這一點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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