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1
廈門—西安，夜宿咸陽機場附近民宿。
想著一家子去西北旅行已經(jīng)計劃了許久。15年他考上大學，一家子去了云南。當時就想，如果他大學期間能陪我們一起去西北看看，也是不錯的，不然以后進了職場要這樣一起出去，可能機會就很少了。這樣想著一晃就是三年，他也大三結(jié)束了，當年17歲進大學，轉(zhuǎn)眼就是20歲的小伙子。20歲，他對世界和生活的看法有什么變化嗎？他對自己的未來到底怎樣規(guī)劃？他的心智到底有沒有長大？……看著這個早就冒出了我一個頭的小伙子，我既覺得熟悉，也有一種陌生感。人家總說，男孩子懂事晚，順其自然，該懂事時自然會懂事。但我總認為一個男孩子如果一定要經(jīng)歷某種挫折或者被生活倒逼才能有所思考和長大，總是太晚了，我不希望他蹉跎光陰，希望他能夠盡早尋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事業(yè)和歸宿，希望他有所擔當！
香港這地方雖然自由、視野開闊、發(fā)展的機會也比較多，但我還是愿意他只是在那里多方面歷練，積攢了工作經(jīng)驗后，再回到內(nèi)陸來，不希望他在那塊寸土寸金的地方終老。當然這只是一種希望，未來的變化誰又能料定呢。也許我的思想太古板落后了吧，與他們年輕人的心思似乎不合拍，有的時候拿這些話題嘗試著與他交談，總要招來他的煩，認為我們是杞人憂天。也許真是這樣，做父母的在思想觀念上可能真需要適當?shù)姆攀?，你的再好的想法也不可能左右他的做法，人大了，總要飛出去，總要自己去走，悲喜總要他自己去承受和體驗，你希望他有成熟的思想和高朗的格局，那也要他在生活中去自行參悟，你總包辦代替不得啊！
這一次去西北，倒是他的熱心攛掇，做計劃，定行程，又把原本設想直飛西寧改為先飛西安，再由西安乘動車去西寧，說是這樣的改變每個人可以節(jié)省500多，好吧，一切都依你！有時平心靜氣地想一想，對自家的孩子，是不是平時真的挑剔太多，倒不如對別人家的孩子那么寬容呢？對別人家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發(fā)現(xiàn)和欣賞他們的優(yōu)點，而對自家的孩子卻總有一種吹毛求疵的眼光，這是不是做老師的一種職業(yè)通??？！
從某種意義上看，或許他做得應該也算不錯了，起碼在學業(yè)上似乎沒有放松，大二還作為學院成績優(yōu)秀者參加了座談會，贏得了獎學金，大三雖然交換了一個學期，很多時間花在了觀光上，第二個學期又去畢馬威實習了四個月，但課程也并沒有落下，六月份準備ACCA考試，那么厚的英文書，好像只一個多月時間，輕易地就通過了一門。香港的大學有一宗好處，ACCA可以免考9門，剩下的5門陸續(xù)考完，照他這種考法，是不是ACCA能很快通過？！7月21日他結(jié)束了香港的課程，乘動車回了家，很久不見的這個小子，帶了兩大箱子行李，走進家門，恍然給我一種玉樹臨風之感——這原來就是我家那個小子哦！
晚上9點35分的航班，一家子吃完晚飯，帶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打車去T4航站樓。到得機場，下車去提行李，他自然地拿起了那個大一點的箱子，走向候機大廳。——不錯嘛，小子，還懂得拿大箱子！登機時艙門口放了一些報紙，他走過時順手取了一份英文報，我當然只能拿中文報咯，看著他坐在座位上瀏覽英文報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我們父子之間的差別吧！
差不多12點鐘到達西安咸陽機場，民宿老板已經(jīng)開車等候在外面，提了行李上車，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住宿的地方，洗漱歇息。明天將是一個全新的愉快的旅程……
07.22
西安—西寧，夜宿西寧祥云山水酒店。
西安是一座頗有歷史感的城市，但我們只是短暫停留，下午1點多就要乘動車前往西寧?？v是如此，依然讓我的內(nèi)心有著一種沉厚之感，這倒不是因為那些地面上的大同小異的建筑，而是因為那些耳熟能詳?shù)牡孛?。從機場附近的民宿前往西安北站的時候，一路上咸陽、渭城、渭水等名字撲面而來，雖然只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倒感覺是穿越了紛紜的歷史歲月，感覺自己是從秦漢一路緩行而來，有著一種蒼涼與滄桑的意味。
記得當年一位學生考上了長安大學，她輾轉(zhuǎn)與我取得聯(lián)系，我第一句話就說，提到你的長安大學，總使人想到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想到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不知道你在那陌生的城市生活得怎樣？……這之后恍惚就是十多年，諸多事情的不可逆料，生活便都在漂泊與流轉(zhuǎn)之中，聯(lián)系也就漸少，但某些時刻依然還會情不自禁地憶起，觸動心中的某些隱秘記憶。
不知道經(jīng)過了那么多生活的磨礪、人生的顛簸，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曾經(jīng)那樣明慧的她現(xiàn)在過得怎樣？……在歷史的煙云中，其實是有著許許多多不起眼的個體的生命細節(jié)，有著那么多雖然微不足道，但對于當事人而言卻無比寶貴的音符的！
從西安到西寧，動車一路向西，岐山、天水、蘭州西……各個站點飛速飄過，從關中平原的蔥蘢綠意很快就過渡到黃土高原的千溝萬壑，那些原本只在地理書上見過的景象，如今如此真切地來到眼前，倒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印象中一直以為黃土高原是荒涼貧瘠、人煙稀少的，而事實卻并非如此，車窗外閃過的，除了蔓延的土山、刀削斧劈的溝壑給人粗礪之感外，剩下的則讓人感受到一種興旺：綠色的作物，冒著輕煙的煙囪，錯落的人家，沿途雖然穿行了很多隧道，卻并不逼仄……
下午5點左右到得西寧站，從西寧站上了接我們的車。司機姓孔，甘肅敦煌人，因為在家排行第二，他告訴我們叫他孔老二就行?？雌饋磉@個司機單單瘦瘦的，話不多，卻有著二十多年的駕齡，顯出很沉穩(wěn)的樣子?！竺娴穆眯芯褪撬阒覀兞?。
去酒店的路上，最大的感受是西寧大街竟如此干凈整潔，一點沒有大西北的荒蕪感……酒店安頓好后，去西寧比較熱鬧的莫家街覓食，上了25路公交，沿著筆直的大街直行，雖然街道不是很寬闊，但商肆林立，行人繁多。下車后高原風拂面，感覺很是清爽怡人，而人來人往，到處是西北的地方風味小吃，一種可以觸摸的俗世景象……走進網(wǎng)上評分很高的馬忠食府，攤點式的經(jīng)營模式，人潮如涌，摩肩接踵，仿佛菜市場購物一般，很難有細致品嘗的雅興了……
高原夜晚來得遲，將近9點才有點夜色的意味。
返身回酒店的途中，見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回族男人，倒剪雙手，身著白袍，長須飄飄，慢慢悠悠地前行，頗有仙風道骨的韻致；而回族的已婚婦女則紗巾裹頭，形色稍顯匆忙，目不斜視的樣子……高原之城，雖然近年來旅游頗為興旺，來這邊的外地人也較多，但對于這里的土著，日子似乎依然從容而安靜，顯不出些許的忙亂與不適。
07.23
西寧—塔爾寺—青海湖—黑馬河鄉(xiāng)，夜宿黑馬河鄉(xiāng)。
上午雨中游塔爾寺。塔爾寺位于西寧郊外25公里處的湟中縣，是青海省和中國西北地區(qū)的佛教中心和黃教的圣地。塔爾寺是先有塔，后有寺，故名塔爾寺。主要建筑依山傍塬，分布于蓮花山的一溝兩面坡上，有大金瓦寺、大經(jīng)堂、彌勒殿、九間殿、如意寶塔等9300余間（座），組成一個龐大的藏漢結(jié)合的建筑群。
對塔爾寺最大的感受是人多，南來北往的游客群集于此，熙來攘往，把一個好端端的靜修之地變成了一個大市場。而神龕與靈石前見得最多的則是那些大小不等的紙幣，原是游客們?yōu)榱似砬笊耢`保佑的供奉，無論藏傳寺廟還是漢傳寺廟，這樣的景象原本是最常見的了，人們四面八方而來，除了磕幾個頭，丟幾張紙幣，真正心有崇信的又有幾個呢？倒是那些來佛殿中磕長頭的信眾讓人心生敬畏。
磕長頭是藏民表達信仰的一種方式，有環(huán)湖、環(huán)山、環(huán)塔磕長頭，還有定點磕長頭，最難、最考驗信眾的是沿公路一直磕到拉薩的這種方式，對身心都是極大的摧殘和煎熬，但似乎沒有什么力量可以讓他們中途放棄，有的甚至因此而死于途中。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神秘的民族，能夠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完成這枯寂又漫長艱難的儀式？！
現(xiàn)在在塔爾寺看到的磕長頭的信眾，是定點磕長頭，一直要磕滿十萬個長頭才算功德圓滿，人聲嘈雜和來往游客中只有他們?yōu)榱诵闹械男叛鲈隍\地匍匐站起又匍匐，旁若無人，這樣枯燥單調(diào)的動作一直要堅持到十萬個，無論對身體還是意志都是一種嚴重的考驗，沒有堅定的信念和信仰確實難以完成這樣的苦役。當然，在我們看來是苦役的，在他們看來或許恰是一種快樂呢？！
從塔爾寺到青海湖，大約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中間要經(jīng)過海拔3820米的拉脊山，車窗外是起伏的高山，山坡上時時能看到吃草的綿羊與牦牛，偶爾會有一些牧民的氈包升起炊煙——在荒無人煙的草灘上，很奇怪那些牧民的生活用水是怎么解決的……車在漸漸攀爬的過程中，人也開始有了迫促感，有點喘氣緊張，后腦勺也有脹疼感，這是高反的征兆。
車行至半山腰，路邊出現(xiàn)了一個停車休息點，有飄揚的經(jīng)幡，有平坦的草坡，有聳立的石柱，想下去拍個照，結(jié)果路邊上山處設了一個簡易的門框，上書“拉脊山石柱”，原來是當?shù)厝穗S便搬張桌子，收取上去拍照的門票。什么時候這里的人也開始變得實際了呢？也罷……車過拉脊山頂，一路呼嘯，奔青海湖而去。
青海湖是高原咸水湖，面積寬廣，大約四千多平方公里，三點多開到青海湖，天氣轉(zhuǎn)好，太陽也來湊興，藍天白云，無垠碧水，高山草甸，油菜花海，景象如畫……從當?shù)厝碎_的小道朝湖邊開去，到了一塊立有“青海湖達日朗”石柱處的湖邊，男男女女，紛紛搶著在拍照，都想留下自己最美的瞬間，仿佛來外面的旅游，目的就只是拍照拍照再拍照……留下最深印象的倒是沿湖騎行者，全身包裹齊備，在騎行道上一路騎去，兩邊花海，牛羊，牧民的氈包，還有浩淼的碧藍湖水，那感覺應該很妙吧。
晚上住宿青海湖邊的黑馬河鄉(xiāng)，一個因為旅游而興盛起來的鄉(xiāng)鎮(zhèn)，沿109國道兩邊皆是飯館和賓館，很多都是外地人開設，因為旺季只有兩個多月，所以基本是短期行為，雜亂無章，而且房價畸高，房子小且不說，衛(wèi)生條件也不好，但這里在旅游旺季每天的接待量都是幾萬人，因為從這里可以早起去青海湖邊近距離看日出。從我們居住的賓館房間后窗望出去，大片草灘之外就是青海湖，如果有興趣，其實可以在房間后窗去看，依然是可以飽覽日出壯景的，可惜我們都很疲倦，些微的高反加上干燥，看日出的興致并不高。但第二天6點多起床，還是能看到一輪紅日在深碧的湖面上冉冉升起的景象，經(jīng)過湖水清洗的太陽似乎特別的清新和靚麗……
07.24
茶卡鹽湖—德令哈，夜宿德令哈東方凱悅酒店。
茶卡鹽湖是青海最大的高原咸水湖，出產(chǎn)的大青鹽據(jù)說銷量極廣。早晨起了個早，天氣晴朗，太陽也慢慢升起，天藍云白，據(jù)司機老孔說今天是最近最好的天氣，去茶卡鹽湖可以飽覽天空之鏡的美景。從黑馬河鄉(xiāng)出發(fā)到茶卡鹽湖，里程80公里，沿路都是荒涼的戈壁灘，到得景區(qū)，到處是人與車。
大太陽映照下，游人摩肩接踵，雖說鹽湖與天相映，顯得純凈而高遠，但如此眾多的紅男綠女，實在又很難讓人安靜下來。2點多從鹽湖出來，驅(qū)車去茶卡鎮(zhèn)吃午飯，茶卡鎮(zhèn)雖然也是住宿與吃飯的地方多，但其干凈整潔的程度遠非黑馬河鄉(xiāng)所能比。進得一家川菜館，點了六個菜，份量菜品應該是旅游景區(qū)很少見的，令人驚奇，也使人對茶卡小鎮(zhèn)刮目相看。
吃完午飯，3點多向德令哈進發(fā)。認識德令哈是因為一個人一首詩，而“德令哈”三個字的音韻也給人一種特別的聽感，讓人心里氤氳著一種溫暖和詩意的氛圍。這樣一個地處邊陲，周圍都是荒涼貧瘠的高山的小城，居然能給人一種妥帖的感覺，是不是也因為那一個寂寞而溫柔的詩人的緣故？
80年代的海子有兩次西行的經(jīng)歷，從西寧到格爾木再到拉薩，尋找詩的靈感，也尋找心靈的皈依。據(jù)說他坐在從格爾木到德令哈的火車上，夜晚寫下了這首《今夜我在德令哈》的詩，詩句一唱三嘆，反復詠唱的是寂寞的詩人對“姐姐”的懷念，詩中的“姐姐”也許確有所指，也許只是一個溫暖的意象，與“母親”意象相比，“姐姐”意象或許更具有包容和親切的意味吧，或許更是一個內(nèi)心脆弱渴望關懷的小孩的向往？！……
德令哈市作為海西州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人口雖然不多，但進入市區(qū)后給人的感覺是安靜、整潔、干凈，街道兩旁的新疆楊也長得蒼翠，雖然不是特別粗壯，但枝葉婆娑，頗有江南特色；建筑物雖然不高，卻色彩多樣，并非死板的灰撲撲的面貌，在周圍灰黃的高山的襯托下，顯得特別有生氣，有一種濃厚的讓人快樂的俗世生活氣息。
吃完晚飯，一個人靠著導航，沿昆侖路、天峻路直到濱河西路，慢慢尋到海子詩歌紀念館來。9點左右的高原小城，夜色還沒有完全籠罩下來，以為紀念館早關門了，不料到得這里，還敞開著大門。
紀念館由展館和詩歌沙龍組成，沒有講解員，游客可以自行參觀欣賞?？粗鴫Ρ谏系膱D片文字以及玻璃展柜中海子的各類作品和研究著作，海子短暫的一生如同電影一般浮現(xiàn)在眼前，掛在墻壁上的電視正循環(huán)播放著海子與這座城因緣不解的詩——《今夜我在德令哈》：“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郎永淳的朗讀既大氣渾厚又深沉感傷，一下子觸動了我的內(nèi)心，淚水不由自主奪眶而出，是因為過去年代的憂郁的詩人的深情歌唱，還是因為自己生命之中錯肩而過的那些美好的人和事？……
濱河西路應該是德令哈市的市民休閑之地，兩岸步行道上三三兩兩的人，看裝束多是短暫歇宿于此的游客，正對著紀念館的河面上開放著音樂噴泉，對面的鐳射光源打過來，映出歌舞的畫面，熱鬧的場景剛好與紀念館的安靜相對——或許詩意的世界與俗世的場景是并不悖反的，而詩意的感受常常只在內(nèi)心吧。緩緩行走在河邊道上，月光皎潔，涼風習習，完全沒有盛夏酷暑的感覺，心情也寧靜踏實了許多?；厝ゾ频甑穆飞?，順手在路邊買下一點產(chǎn)自天水的桃子和敦煌的葡萄。用微信付款時，卻發(fā)現(xiàn)攤主給自己取了一個“苦命人”的微信名，也許這個拉著車擺攤設點，在路邊賣些水果，又要不時躲避城管的老婦人，真是生活中的苦命人呢！……
07.25
德令哈—翡翠湖—陽關—敦煌，夜宿敦煌絲路怡苑酒店。
從德令哈到敦煌，一路7個多小時的車程，沿途只經(jīng)過兩個景點：翡翠湖和陽關。
早晨從德令哈出來，開車兩三個小時到達大柴旦鎮(zhèn)。這里以前是一個兵站，當年進藏進疆的部隊的補給，從敦煌拉來，先在這里集中，然后再轉(zhuǎn)運出去；后來青海油田的石油也先運到這里再轉(zhuǎn)運到外面，久而久之，這里就匯集了一些人口，形成了一個居民點，逐漸成為現(xiàn)在的大柴旦鎮(zhèn)。
翡翠湖在大柴旦鎮(zhèn)的旁邊，從一段幾乎報廢的沙子路上開過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翡翠湖其實就是一個高原咸水湖，很小，因為鹵堿的緣故，湖水在藍天的映照下呈翠綠色，天氣好的時候，碧藍的天空和白云映于水中，綠色的湖水和湖邊、湖底的白色鹽堿結(jié)晶，輝映在一起，真是如翡翠一般的晶瑩剔透，顯得純凈而高遠。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一路趕來，兩眼全被荒涼戈壁所充斥，突然遭遇這樣的碧藍湖水和天色，而且人還不是很多，很有一種驚艷感和驚喜感！
11點多從大柴旦鎮(zhèn)出發(fā)前往敦煌，3點多到達中途的陽關景點。陽關因為地處敦煌市西70公里處，玉門關以南，故稱陽關，而現(xiàn)在的陽關景區(qū)博物館其實并不在原址所在地。陽關是歷史上著名的海關，漢唐時期在此設立陽關都尉府，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鎮(zhèn)。古時的絲綢之路有兩條，南線從陽關出關，經(jīng)河西走廊到達新疆的喀什；北線從玉門關出關，經(jīng)河西走廊也匯于新疆的喀什，然后商旅與駝隊將各種商品轉(zhuǎn)運到中亞各地，又從中亞各地將商品轉(zhuǎn)運中土。古人說“西出陽關無故人”，就是說出了陽關就不再歸屬于中土，而進入了西域游牧民族管轄的范圍……
當年的陽關所在地，是交通要道，垂楊婀娜，流水依依，商賈云集，市井繁華，相當熱鬧的。但現(xiàn)在的陽關，卻不過徒留幾個地名，殘存幾個烽火燧遺址而已。乘景區(qū)擺渡車往沙漠深處緩緩行進時，沿途所見的那些酒肆、井臺、車轅、弓弩和駝隊等，都不過是現(xiàn)在制造出來的一些擺設，并沒有多少意趣。倒是放眼望去，黃沙彌漫，烈風吹拂之下，會弄得滿臉滿鼻都是，讓你有一種度越瀚海的焦灼與無力感。下車拍了幾張烽火燧遺址的照片，白花花的太陽下，廣袤的沙海中，已經(jīng)頹圮崩壞的烽火燧遺址顯得那么蒼涼而落寞——歷經(jīng)了千年的歲月，當年的烽火鐵騎早已湮沒在時間深處，唯剩下這一堆荒涼的黃土供后人憑吊，又有什么意思呢？……
07.26
玉門關—雅丹地貌—鳴沙山，夜宿敦煌絲路怡苑酒店。
上午驅(qū)車去游覽玉門關和雅丹地貌兩處景點。兩處景點在一個方向，只有一條路相通，因此要去看雅丹地貌須得先買去玉門關的門票40元。司機告訴我們玉門關遺址其實就是一個四方形的小城堡，當時也叫小方盤城，與之相對的河倉城，儲存糧草的地方，位于小方盤城北約10公里處，故又叫大方盤城。玉門關遺址現(xiàn)在只有一個荒涼的土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站在公路上即可望見，但是在漢唐時期，這里卻是通往西域的要道，與陽關相對，也是人煙繁盛、商業(yè)發(fā)達的地方，同樣也是屢受侵擾、戰(zhàn)火頻仍的地方?！扒嫉押雾氃箺盍?，春風不度玉門關”，“玉門關”反而成了戍邊將士不得返鄉(xiāng)的傷心之地。
雖然買了去玉門關參觀的門票，司機也把車停在了路邊，但只是這么一座蒼黃的四方形土堆，孤零零地殘存在荒涼的沙漠深處，一下子就熄滅了我們走近它的熱情；而且今天的大太陽天氣，似乎也與走近它的氛圍不符。我想象之中的玉門關，即使只是一個四方形土堆，也應該是在陰沉沉的天色籠罩之下，在浩瀚的沙海之中，在這樣的環(huán)境和氛圍中走近去，才會喚起人的一種歷史蒼涼意緒，喚起人一種沉重而又綿廣的懷想……但現(xiàn)在，或許只適宜于遠觀吧，遠觀有的時候似乎是比近看更易于讓人貼近真相，貼近本質(zhì)的！
雅丹地貌是一種風蝕性地貌，上個世紀初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在新疆羅布泊考察時，將這些先水蝕后風蝕而形成的形態(tài)各異的地貌，按維吾爾語稱為“雅丹”，意為“具有陡壁的小丘”。敦煌雅丹地貌屬于古羅布泊的一部分，位于甘肅、新疆交界處，距玉門關西北約80公里處。
這里的雅丹地貌群落，仿若一座罕見的天然雕塑博物館，但門票卻奇貴！120元，包括門票50元和區(qū)間車70元。但從大門到可參觀的景點，其實路程并不太遠，這70元的票價實在也有點離譜。而沿途?？?，下車觀景，只不過是三個地方：金獅迎賓、孔雀玉立和西海艦隊。之所以取這些名字，完全是觀察和想象的結(jié)果，沒有一種想象和比附的能力，是難以體會到意趣的。
今天是一個大太陽的天氣，天空明凈，能見度很好，這些如宮殿、如堡壘、如軍陣、如猛獸的灰黃色土堆盡收眼底，不會給人震悚感。如果是在陰風怒號的天氣呢？想象一下吧，當凄厲的狂風卷來，黃沙漫天飛起的時候，如果誤入了這樣的地域，是不是會有一種無路可走、世界末日的絕望？難怪這里也被當?shù)厝私凶觥澳Ч沓恰保?/span>
鳴沙山旅游，以早晨和傍晚為最佳，因為中午太熱，沒有人受得了。稱為“鳴沙山”，是因為這里的細沙粒以石英為主，風吹震動，沙?；浠蛳嗷ミ\動，造成如“空竹”一般發(fā)出嗡嗡響聲，故得名?！对涂たh志》中記載：“鳴沙山一名神山，在縣南七里，其山積沙為之，峰巒危峭，逾于石山，四周皆為沙壟，背有如刀刃，人登之即鳴，隨足頹落，經(jīng)宿吹風，輒復如舊?！兵Q沙山雖然開發(fā)了很多旅游項目，比如騎駝隊環(huán)行，體驗沙漠之旅；比如騎摩托車登山，滑沙，還有高空飛行鳥瞰沙海等，但這些項目我覺得都不如自行沿滑梯攀登沙山，遠距離欣賞月牙泉，或者沿月牙泉四周緩緩走一遭好。
月牙泉的美名早已蜚聲中外，其形如秀美的月牙，面積并不大；四周雖是沙山，但這里的泉水卻四季不涸，千年不枯，也是神奇！沿滑梯攀登沙山最是有趣，因為沙子的浮動，滑梯并不能安裝牢固，所以向上攀登，走一步會滑一下，甚是吃力。他在前面開道，拉著他的妹妹，而我則跟在后面，牽著他的媽媽，這樣一步一步，費了一個多小時才好不容易爬上山頂。到山頂時已將近9點，而夜色還沒有完全下來，起伏的沙山，遠方的落日，好一派蒼茫壯闊的景象；此時山頂上有很多人，穿著各式色彩的服裝，風中飄揚著鮮艷的圍巾，或坐或站，或高聲笑語，或默然凝神，顯得隨意而瀟散；站在山頂向山下四面觀望，蒼煙落日之下，安靜的月牙泉，泉邊亮起了燈光的青灰色的殿閣……沙山與泉水，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守望，如同不離不棄的戀人，在歲月深處譜寫著動人的戀歌……
07.27
莫高窟—嘉峪關，夜宿嘉峪關國際大酒店。
上午11點半?yún)⒂^莫高窟，4點半出，吃完飯驅(qū)車直奔嘉峪關，行程347公里，大約4個多鐘頭。
因為提前訂購的普通票，所以這一次參觀莫高窟，除了正常的觀賞八個洞窟的景象之外，還隨應急票游客觀賞了額外的兩個窟。莫高窟，是敦煌，也是中國一張具有世界級影響的亮麗名片，俗稱千佛洞，距敦煌市25公里處，始建于十六國的前秦時期，歷經(jīng)十六國、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朝代的興建，有洞窟700多個，洞窟內(nèi)塑有泥質(zhì)佛像，四面墻壁繪有精美的壁畫，是佛教藝術(shù)圣地。
最感興趣的是北魏時期的第259窟中的塑像。北壁中層的三座佛龕中的主尊佛像，高髻披發(fā)，雙耳垂肩，面部豐潤，身披通肩袈裟，體態(tài)端莊勻稱，造型古樸凝重。這尊佛像的兩眼前視，但又仿佛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沉思的眼神，似乎表明了對佛教哲理的領悟。而最迷人的莫過于那嘴角微微顯出的一絲笑意，神情那么恬靜、和悅又含蓄，仿佛進入了禪定的境界，那樣悠閑淡遠，傳達出一種慈愛與超然，讓人感受到心靈的溫暖和凈化。
——這純?nèi)恢皇且环N富有人間情味的微笑，哪里有遠避紅塵、不沾煙火的佛國氣息？！茫茫人海之中當我們不期然遭遇這樣的笑，不是會有一種特別的傾倒和折服嗎？或者是一種純凈溫暖又略帶羞澀的燦爛的笑，或者是一種隱隱泛起在嘴角空靈又善意的笑，或者是一種翩然回眸流露出的美麗又圣潔的笑……愿這個人間世能更多一些這樣的笑，更多一些帶著生命溫度的笑！
轉(zhuǎn)身時參觀敦煌研究院的院史展覽館，一張張圖片和實物看過去，讓人心潮澎湃，難以平靜。特別是看到第一代敦煌人常書鴻先生的辦公室，那么狹小和簡陋：靠窗是一張不大的辦公桌和竹編藤椅，身后是一張插了一些書和資料的簡單書架，對著門的是一架畫框與高凳。寥寥可數(shù)的幾件家具，而常書鴻先生卻長年堅守在這里，為保護和拯救莫高窟藝術(shù)殫精竭慮！
當年，他聽說了莫高窟的慘淡的現(xiàn)狀，決意放棄國外優(yōu)厚的物質(zhì)待遇和享受，迫不及待地從法國趕回國，又千里迢迢，乘車船、騎駱駝，或步行，度越這寬廣荒涼的沙漠，來到敦煌，一呆就是幾十年。從他開始，后面的幾任院長，段文杰、樊錦詩，以及現(xiàn)在的王旭東，還有一批批研究人員，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才華和智慧全都無私地奉獻在了這里！
可以說，莫高窟、敦煌學有現(xiàn)在的世界級的影響，與這些一代代學者嘔心瀝血、不倦的努力和守望是密不可分的，而洞窟之中的那些經(jīng)歷了千年歲月寂寞等待的塑像和壁畫，也因為這些人的堅守而擁有了溫度，擁有了恒久的生命?！@樣一種相互的守望，真是人間最美的傳奇！
07.28
嘉峪關—張掖，夜宿張掖天域國際大酒店。
早上起床之后，開車前往嘉峪關。嘉峪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是明長城最西端的關口。作為以防御為主的軍事要塞，在當時因為扼守河西走廊，穿行于沙漠戈壁和狹窄的山谷，在險要地勢中修建而成，因而非常雄偉壯觀。但現(xiàn)在幾經(jīng)變遷，滄海桑田，早已不復當年的氣勢。站在遠處向嘉峪關望去，只見外城、雉堞與城樓，還有遠處隱隱約約的烽火燧遺址，都給人一種今夕何夕的感覺。倒是嘉峪關長城博物館的參觀，是一個意外的收獲。這里按歷史順序，將長城的發(fā)展、特點、功用，以及出土的各類文物、周邊人們的風俗習慣等，分門別類，有條理地進行了展示，沿著指示標志巡游一遍，仿佛從歷史的荒煙蔓草中穿過，有一種特別的蕭索與沉寂的感覺。
長期以來，長城被賦予了大量的象征性意義，人們更愿意把它當成是一種簡單的隱喻，粗暴地對它加以各種各樣的闡釋。人們常常會問，這樣的建筑物說明了中國的什么？——說明了什么呢？其實什么也說明不了！它只是告訴了我們，當年的中國人曾經(jīng)做過了些什么，那只是他們的一種自衛(wèi)方式而已。把某一個具體的建筑結(jié)構(gòu)用來解釋類似中華文明這樣復雜的東西，是不公平的。長城，不過就是當年的中國人用來自衛(wèi)的工具而已！那樣的地方，那樣的條件，最容易受到攻擊，他們只好修建了這樣的邊境防御體系，自衛(wèi)的同時附帶也產(chǎn)生了外交、貿(mào)易等等功能，如此而已。
12點驅(qū)車張掖，下午3點多游七彩丹霞。七彩丹霞地貌群位于張掖市臨澤縣倪家營鄉(xiāng)南臺村，與雅丹地貌類似，走進這樣的環(huán)境中，你會有一種全身心的震撼和贊嘆，會不由自主地為自然的偉力所俘虜！
那些陡峭的崖壁、起伏的山脈、斑斕的色調(diào)，在陽光的照射下，異常的艷麗多姿，雄偉壯觀。站在觀景臺上四面環(huán)望，山風拂面，會讓你有一種陶然忘我、欣然忘機的感覺，所有的疲倦和勞累似乎都已煙消云散，剩下的唯有這天、這地和我！
07.29
張掖—西寧，夜宿西寧祥云山水酒店。
在張掖市有一個上午的短暫停留。晨起吃過早餐，從天域國際大酒店出發(fā)，按導航去尋訪民勤會館，卻不料這有著一百多年歷史的民勤會館原來在張掖二中的校園內(nèi)，已經(jīng)變成了它們的國學院，而學校的音樂與美術(shù)學科則在這里辦公。那天我走進去時，剛好遇到有幾個學生在里面練習古箏，悠揚的音樂聲在會館內(nèi)飄揚，我的心似乎也隨之漂漾浮動起來，有一種脆生生、甜絲絲的感覺！會館內(nèi)的建筑古色古香，回廊相連，曲徑通幽，而建筑物上的磚雕、石雕與木雕則堪稱三絕，院子里有粗大的樹木，婆娑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影子，顯得特別的陰涼。
走出會館，去參觀張掖二中的校園，這所學校的教學樓、科技館、實驗室等建筑物雖然并不高大奢華，外觀上也顯得有點陳舊，但卻樸質(zhì)大方，不卑不亢；特別是校園內(nèi)的碑亭回廊，掩映在花園中的教育家的塑像，以及各個建筑物門柱上的楹聯(lián)與匾額，使這座校園顯得那么富有底蘊和情懷，讓你對這一塊土地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情：原來古甘州地區(qū)，絲綢之路重鎮(zhèn)，也是斯文薈萃啊！
從校園出來，沿街道緩行，去參觀鎮(zhèn)遠樓、大佛寺，其兩邊的依依垂楊，干凈整潔的程度，以及繁盛的市井，使你簡直懷疑這竟然是一座大西北的城！
中午在張掖劉婆婆家常菜館吃完飯，直奔西寧，路經(jīng)民樂縣，路兩旁是觀光農(nóng)業(yè)帶，連綿的花海，大棚菜基地，甘青交界的祁連山口大片油菜花，很多游客和車，拍照，騎馬，各種休閑項目。又一路前行來到鵝堡鎮(zhèn)，停車稍事休息，上車出發(fā)。沿途只見大片寬闊的祁連草原，牛羊成群，很多的游客、車輛和牧民的氈包，生氣盎然！
途經(jīng)崗什卡雪峰，停車休息。一個小女孩拿著一串狼牙飾物來賣，問她是藏族嗎，她說是回族。問她多少錢一串，她說320，我說太貴了，她馬上改口100，說是賣點錢掙學費。小姑娘眼睛清亮，講話脆生生的，普通話也挺標準，雖然穿得有點破爛，身上也不夠干凈，卻讓人有一種不由自主的喜歡。愛人拿了100元給了小姑娘，我拍著小姑娘的肩膀，說我們照張相怎樣，小姑娘很爽快地答應了。照完相，看著照片上小姑娘自然純凈的笑，我的心似乎也被融化。抬起頭來，看著小姑娘拿著剛賣得的100元高高興興地離去，突然又有一種心酸，淚水不由在眼眶中打旋，趕忙轉(zhuǎn)過身去，望向那遠處的油菜花海和起伏的崗什卡雪峰……
作者現(xiàn)為福建省廈門市第一中學語文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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