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老家變了,它變得冷落、枯燥、單調。只有早年的村莊是錯落有致、人煙稠密,小河從村莊里蜿蜒流過,散落的人家高低起伏,村莊里有打谷場、有公房、有土窯,甚至有庵廟祠堂。無論是非字型的布局還是一字型的形狀,它更趨向于實用主義與千篇一律。人們不再經營一座傳世的老宅,不再修飾秀美的村莊。鄉(xiāng)村的人涌進了都市,他們背井離鄉(xiāng),而可能不再葉落歸根!當我們坦然接受這一切的時候,我們也明白我們鄉(xiāng)村在走向衰老、崩潰,于是那些有溫情的美好可能只有深埋在內心深處,或是久遠的記憶偶爾的喚醒。
這是我清明時節(jié)回家拍到的一些照片。拍攝的地方正是我家住在莊子東頭,我家門前的那條河流已經填平,兩株站立的樹可能是我家的屋后,屋后在夏秋時節(jié)長著一壟一壟的山芋,爺爺奶奶、老太的墳在我家老宅的北邊莊稼地,曾經離我家住的地方也不過幾十米。老宅前面的河流對岸是曹莊的土窯,因為取土燒磚的緣故,這里還有一汪水塘,小的時候在這水塘里洗過澡,猶記得躍東一把把劉永順從深水處拉上岸來,救了他的性命。躍東的母親會游泳,又擅長調動我們這些小孩子的積極性,他家制坯的時候,我們都被調動得幫他家搬坯。老家有句話是形容這樣的舉動的,“家作懶外作勤”。當然那個窯場在劉堡小學的附近,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莊上的窯場又搬到了公房這兒。說起來過于復雜,因為村莊在這些年中也有了很多變化。那一座土窯就仿佛是一馬平川的土地上崛起的一座小山包。在我少年的時候,我甚至萌發(fā)出登上土窯觀看日出的念頭,雖然這個念頭是那么的激動人心和雄偉,然而要實現這樣的念頭倒也未必力不能及,但直到土窯消失,我也沒有實現這樣的計劃,想起來倒是匪夷所思了!
搬到村莊的西頭,劉堡小學就在我家北面幾十米的地方,我家北面就是大隊的加工廠,加工廠還有一個抽水站,因此在學校和加工廠之間有一條灌溉渠,它向東頂到小學校的東南角便折而向南,在我們非字型的村莊的東側向南一直抵達戴莊,在我家的東面有一座橋跨過灌溉渠,渠并不太寬也就在三四米之間,當然我用“跨”這個詞可能就過于夸張了,然而建造這座橋的時候卻是非常講究的,鄒老板那時候還是出色的瓦匠師傅,他好像在這座小橋上展現出了他的全部才華,不知道我們家西邊的后來劉堡河上的那座拱橋是不是也是他的杰作?他在磚徹的橋面兩側用水泥構造成羅馬風格的欄桿,與流水、樹陰相襯,自是夏天乘涼的好去處,并且還是我們小時候眼里的一道美麗風景,不知后來欄桿為什么倒了,再后來連橋上的磚頭也開始缺少……在我十歲前的那年冬天,爸媽在橋洞里竟然抓到了將近半竹籃的清一色大小的河蝦,他們聲稱也在我生日的那天作為一道菜奉獻出來!我覺得那多少是個奇跡,在那樣的灌溉河里,在那個時候,不僅能捕撈河蝦,甚至還有各種魚兒,我們在這小河里洗澡,我還經常一個人去抓螃蟹,在我進城讀書的時候,還帶我縣城的同學回家為他們抓螃蟹。這條小河現在完全干涸。
我到劉堡小學讀書已經是三年級了。一、二年級的教窒是在葛莊和閑塘兩個生產隊。只有到了劉堡小學的校園才覺得自己像一個正規(guī)學校的學生一般!然而,這個小學校是死過人的!當時有一個校工在學校里自縊了,等我們上三年級的時候,單春山同學又溺死在加工廠的抽水站!這可能直接倒致當時的仇校長下臺了!春山同學在我家東邊的莊子曹莊,如果我家沒有搬家,可能離他家也不過隔了幾戶人家。那時候,我跟他們莊上好幾個同學要好,單春山雖然有些口吃,他卻喜歡說評書,眼睛還不斷地眨巴。可能是為了喝水,落到了抽水站那兒的水塘里,是單春山的爺爺找人打撈的,在幾次撈空之后,最后一次竹竿還未離開水面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到了單春山的模樣。同學們驚恐起來!
加工廠和劉堡小學
現在一條路已經直接抵達“劉堡小學”的門口。自然劉堡小學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變成了村辦廠,而現在只是一座空城。要知道,關于劉堡小學,我的一些美好的記憶全停留在這里,我在這里有許多兒時的伙伴、要好的同學。我能記著他們,他們也許會記得我!我們的村莊跟小學可能相伴相生的……它們是密不可分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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