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印第安文化為底色。巴西，白人，黑白混血人文化特征明顯。智利，白人文化底色。
以我個人對墨西哥及以南的拉丁美洲國家的觀察和研究，包括加勒比海島國家，大致都在這三類里頭。比如尼加拉瓜，巴拉圭等與墨西哥一類，只是印第安底色更濃。而海地，則與巴西同類，只是黑色色彩更濃，而哥斯達黎加，與智利，阿根廷，烏拉圭同類，白人多。而所訪問的厄瓜多爾和秘魯，印第安底色與墨西哥比也差不多。而玻利維亞則印第安底色更濃重。
從海拔高度看，厄瓜多爾，秘魯和智利三國。厄瓜多爾主要地方大約2500-3000米高度為主，大致是大理麗江高度或以上，依然比較適宜。而秘魯主體部分在海拔3500以上，南部則直接就是安第斯高原4000以上。因而比較高寒。智利基本在海平面幾百米以上，山區(qū)人口稀少。
墨西哥國旗，上面的圖案是老鷹站在仙人掌上吃蛇，背后的故事則關(guān)聯(lián)到墨西哥先民定居在墨西哥城的故事。
墨西哥城的三文化廣場。1984年11月
下文是1984年11月12月在美國，墨西哥，巴西，智利近兩個月后的一篇筆記。
1492年10月12日，哥倫布到達美洲。隨后而至的殖民征服、土著居民的抵抗和失敗，使征服者的文化與被征服者文化相互吸收、同化，形成了一種即此即彼而又非此非彼的新的文化形態(tài)。我們訪問的這三個國家，在人種和文化的特征上正好代表了拉美文化的三種典型：墨西哥有強烈的印第安文化傳統(tǒng)影響；巴西除少量土著居民的文化影響外，還有著較濃厚的黑人文化色彩，尤其在巴西東北部；智利以西班牙文化為主體，但是阿勞科人也給今日的智利文化打上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在墨西哥，參觀了三文化廣場的瓜達魯佩圣母堂，我才理解這兩種文化的融合，對墨西哥民族意識和共同心理的形成，有著多么重要的意義。借著從五彩玻璃窗透進的黯淡日光和祭壇前搖曳的燭光，我看到幾個人正在虔誠地膜拜一個女神。我感到納悶，為什么這個女神的外貌是印第安人，要知道天主教中除去圣母瑪麗亞外并無第二個女神。陪同我們的官員解釋說，墨西哥有一則流傳很廣的民間故事：西班牙傳教士要印第安青年胡安·迭戈信奉天主教，胡安拒絕了。他說，圣母瓜達魯佩Guadalupe已在他身上顯靈，說著撩開外衣，里面的亞麻布內(nèi)衣上清楚地顯出圣母像。大家驚喜地跪倒在地。從此對瓜達魯佩圣母的崇拜就傳播開去，因為這一宗教形象從屬于天主教，故能為殖民者容忍；但是圣母的膚色相貌，又能為土著人接受。我想，墨西哥人至今崇拜瓜達魯佩圣母，也許還有更深一層意義：她是國家獨立統(tǒng)一的象征。1821年伊達爾戈神父號召墨西哥人投身于爭取獨立的斗爭，就是以瓜達魯佩圣母為旗幟把墨西哥人團結(jié)在一起的。
巴西國旗，綠色象征巴西的綠色亞馬孫叢林，金黃的菱形，象征巴西歷史上的寶石時期，藍色星球是地球，中間的星座是南十字座。赤道上的帶子上有ordem e progresso 秩序與進步。
在墨西哥城登上巴西“伐利格Varig”航空公司至里約熱內(nèi)盧的航班，還遠沒有踏上巴西的國土，我就已經(jīng)感到了巴西文化的特點之一：多種族。機上乘務(wù)員胸前的名牌告訴我，除了正統(tǒng)的葡巴人之外，還有一些是波蘭人、意大利人和德國人。一位空中小姐，若不是有名牌表明她姓小野，我真會以為是中國人呢。
里約熱內(nèi)盧，瓜納巴拉灣畔 1994年12月
我們在巴西利亞、貝洛奧里藏奇、圣保羅、里約熱內(nèi)盧和馬瑙斯訪問時接觸到的巴西學(xué)者和官員中，就有德裔舒伯特、日裔鈴木、美裔莎耶、意裔波基基奧；在馬瑙斯我們還遇上了來自山東的華僑畢崇信；在圣保羅，我們下榻的旅館就是旅巴臺胞開辦的。美國學(xué)者林恩·史密斯T Lynn Smith 在其經(jīng)典著作《巴西的人民與制度Brazil: its People and Institutions 》中說：“如果說美國是人種的‘熔壺’，巴西就是人種的‘熔爐’”。這話真是千真萬確。初到巴西利亞，薄暮時分在街上漫步，看到白人、黑人、黑白混血人、黃種人信步走著，巴西經(jīng)濟史便如影片一樣在我現(xiàn)前映現(xiàn)?？催^電視連續(xù)劇《女奴A Escrava Isaura》的人，大概不會忘記阿爾梅達省長（請注意，不是州長，因巴西1889年推翻帝制成立共和國后方將省改為州，而廢奴是在1888年〕到奴隸市場去購買奴隸的鏡頭。
巴西利亞，總統(tǒng)府高原宮門前 Planalto， 1984,12.
從1548年葡萄牙人畢曉達Bixorda向巴西販入第一批黑人起，直到1850年巴西禁止輸入黑奴為止，被掠到巴西的金礦、鉆石礦、甘蔗、棉花和咖啡種植園的黑人達五百萬至一千萬之巨。1808年開放港禁后，特別是1872年至1934年為止，除葡萄牙人外的歐亞移民相繼大量移入了意大利人、西班牙人、日本人、德國人、波蘭人、阿拉伯人、中國人和朝鮮人。在這里還要特意提到我們中國人。1808年葡皇遷至里約熱內(nèi)盧時，就有中國茶農(nóng)來里約熱內(nèi)盧試驗種茶而獲成功。至今里約市蒂茹卡國立公園內(nèi)還建有中國式的涼亭以為紀念。如今在巴西這塊土地上，歐、亞、非三塊舊大陸人種與土著居民印第安人匯聚一堂，形成了一個新的偉大的民族。
在里約熱內(nèi)盧訪問時，我多次心里啞然失笑：意為“正月之河”的里約熱內(nèi)盧Rio de Janeiro，沒有一條值得一提的河，卻有著一個倒映山光帆影的大海灣。這是四百多年前探險家貢薩洛·科艾略Goncalo Coelho的誤會。他循海岸南下，正月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海灣。他看到這片遼闊的水域，以為發(fā)現(xiàn)了一條大河的入?？?，便依慣例把這條“河”命名為“正月之河”。很有趣的是，素以“里約（河）”為簡稱的里約熱內(nèi)盧市，倒是以其旖旎的科帕卡巴納和伊巴內(nèi)馬海灘及壯觀的大西洋海景聞名遐邇。就連“巴西”這一國名的來歷，也有一段故事。當(dāng)年這里盛產(chǎn)紅木，伐后橫渡重洋，變成了歐洲貴胄猩紅衣料的染料“巴西”。終于國以木名，“巴西”取代了“圣十字地”這一探險發(fā)現(xiàn)時得的舊名而沿用至今。巴西紅木今天不多了，但是因木得名的巴西，卻依然是一片蔥蘢世界。在她八百五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森林面積就達四百萬平方公里，尤以亞馬孫雨林著稱于世。我們離境時飛機經(jīng)圣保羅向西南方向飛去，從舷窗看下去，山青水秀，植被茂密。巴西不愧是一個因木得名的國家。
十二月在南緯近30度的圣地亞哥正是初夏，開始灼人的陽光下，安第斯山皚皚冰峰的積雪消融，貫穿圣地亞哥市的馬波喬河淺而湍急的冰冷水流中翻滾著被雪水裹帶而下的各色卵石，河面上蒸騰著靄靄水汽。南回歸線以南地區(qū)的太陽，永遠懸掛在北方的天空，把我的影子投向南方。而一直生活在北半球的我，卻總依老習(xí)慣，自以為是地鬧了些認錯路的笑話。在馬波喬河Rio Mapocho邊散步，身邊的劍麻、棕櫚和如茵的草坪透著溫馨的氣息，遠處山頭上卻又閃著逼人的寒光。西班牙征服者佩德羅·德·瓦爾迪維亞在這個宏觀風(fēng)光壯麗，微觀景致迷人的山谷建立圣地亞哥城真是有遠見。誰能想到1541年2月12日奠基的小鎮(zhèn)，會發(fā)展成這樣一座世界名城呢？從秘魯向南部探險征服的佩德羅·德·瓦爾迪維亞Pedro de Valdivia因首次擊敗阿勞科人的抵抗，使西班牙征服者在這片山海之間狹長的土地上站住了腳，被尊為“開創(chuàng)者和第一個智利人”。
這就是瓦爾迪威亞的塑像。1984年12月。
在軍隊廣場，我看到了瓦爾迪維亞執(zhí)劍騎馬的塑像，那勇武驃悍的形象，正反映了資本主義上升時期生氣勃勃的探險家的性格。不過瓦爾迪維亞最終還是命喪智利南部的阿勞科人之手。故事很悲慘，也很有戲劇性。皮薩羅在秘魯找到了黃金，瓦爾迪維亞便決定從秘魯南下智利，自己去找黃金。他們兇神惡煞，殺害了許多當(dāng)?shù)氐耐林R普切印第安人。印地安人終于逮到了瓦爾迪維亞。因為他追求黃金，印第安人將融化的金汁灌下了他的喉嚨。他追求黃金也命斷黃金，也算得其所。
智利基本是白人社會，可是國花卻是意為“阿勞科人之魂”的科比韋花copihue?？票软f花分鮮紅、粉紅和白色數(shù)種，遍布于昔日阿勞科人集中的智利南方的山野，生命力很強。
我想，智利人能在這北有炎熱無雨的沙漠，南臨火地島冰冷荒涼的不毛之地，東傍安第斯山萬年冰雪，西瀕太平洋洶涌波濤的這片狹長而資源不豐的土地定居下來，以科比韋為國花，是當(dāng)之無愧的。智利文化雖然幾乎全盤西班牙化，但那比比皆是的源于阿勞科語的地名，南太平洋中與世隔絕、離大陸有三千七百六十公里的復(fù)活節(jié)島上那六百余尊瞪大了眼睛、以神秘的目光注視著大洋和彼岸大陸的巨大石像，這一切，給智利的西班牙型文化罩上了一層若隱若現(xiàn)的土著文化色彩，使它益發(fā)具有誘人的魅力。
有著以瑪雅文明、印加文明為代表的印第安文化悠久傳統(tǒng)的“新”大陸，實際上是一塊與“舊”大陸同樣有著悠久歷史的大陸。
1985年，《旅行家》雜志發(fā)表。
題圖，智利國旗。昨天到達智利。據(jù)說國旗上的大塊白色，象征安第斯雪山上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