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馮驥才先生的《三寸金蓮》，特地查閱了一些相關資料，這是我以前從未關注和了解的話題。
三寸金蓮，最早出現(xiàn)于宋代，人們把裹過的腳稱為“蓮”，而不同大小的腳是不同等級的“蓮”，大于四寸的為“鐵蓮”，四寸的為“銀蓮”，而三寸的便為“金蓮”。古代女子纏足，打造三寸金蓮的習俗，據(jù)說是因男性的癖好，覺得小腳女人弱不禁風更婀娜，而且女人纏了足也不會亂跑了。父母長輩為了女孩子的婚姻，一般在她們五六歲的時候，下狠心用這種致殘雙腳的方式，來獲取世俗的認可。
裹腳，是用長布條將拇趾以外的四個腳趾連同腳掌折斷彎向腳心，形成“筍形”。從“試纏、試緊、裹尖、裹瘦、裹彎”，要讓第三、四、五個腳趾尖能碰到腳掌內緣，還要讓前段的腳掌靠近腳跟，把腳背彎成弓形。這個過程很殘忍，網上有詳細的描述（下面摘抄幾句）：纏好以后兩只腳可能痛得半天不能走路，要勉強掙扎著，才能用腳后跟墊著走，走一步痛一下。坐下時是一陣陣抽痛，睡覺時也會又漲又痛，如果腳上潰爛化膿了，那漲得更難受。纏到最后第三、四、五的腳趾關節(jié)會嚴重地扭傷甚至脫臼，扭傷脫臼的時候腳會腫得很厲害，皮膚也變成瘀紫色，痛苦至極，但是裹得仍是日緊一日。解開裹布，往往潰爛的部位和裹布緊緊粘著，勉強撕下來，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看這些文字，就像看莫言的《檀香刑》一樣，讓人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字里行間都讓人感覺到那種骨折的疼痛，所以說“裹小腳一雙，流眼淚一缸”。小說《三寸金蓮》的女主，盡管自己一輩子幾乎為“金蓮”而拼，卻為了讓女兒免遭此“酷刑”，不惜賭上再也見不到她的可能，也要偷偷把她送走。
我在十來歲的時候，見過一次解開了裹腳布的“金蓮”。
那是一個正月，我們在外婆家做客，第二天，外婆太也來了。她是外婆的母親，大概有七八十歲了吧，白白的，個子不高，很慈祥的樣子。她穿著電光藍的偏襟衫，黑色褲子，裹著小腳，走路顫顫巍巍有點外八字，花白的頭發(fā)盤在腦后，就像電影里的小老太太。她的褲腳口是扎緊的，連著小腳，這顯得褲管和上身是那么大，每當她走動的時候，我都擔心那小小的腳能不能撐得住。
那天中午，暖暖的陽光普照著大地。外婆太愜意地坐在門口的竹椅上，不一會，她脫了棉襖，叫我給她打一盆熱水，說要泡泡腳。于是，她開始拆解那黑色的裹腳帶，一圈一圈地拆下來（后來每當老師點評誰的作文像“懶婆娘的裹腳帶——又長又臭”時，我都會想起這一幕），隨著長長的裹腳帶褪去，她那神秘的看起來有點嚇人的小腳就完全露了出來。
我們好奇地圍著她看，嘰嘰喳喳問：“外婆太，你的腳怎么是這樣的啊?”外婆太幽幽地說：“這都是我的母親帶人給我裹的啊，那時候我比你們現(xiàn)在還小，她們抓住我，使勁纏我的腳，用力拉緊，我的腳都要斷了，痛死了，我拼命掙扎，哭得嗓子都啞了。你們是趕上好時代了，再也不要受這種苦，可以活蹦亂跳跑來跑去了?！蔽覀冇X得很不可思議，又問：“那時候的大人那么狠心嗎？你怎么不逃跑??？”外婆太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啊，大人說不裹腳就嫁不出去，都要給女兒裹腳啊，大人怕我們拆掉，還用線封起來。”外婆太聲音有些哽咽了，她不再說話，默默地摸著那奇怪的腳，似乎在回憶自己的苦難經歷。
我看著她泡在水里的小腳，覺得非常難看，丑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的腳指甲旁和腳后跟都有厚厚的繭，腳背高高隆起，四個腳趾貼著腳心，只有大腳趾比較正常，整只腳看起來就像一個畫得不太好的三角形。這樣的一雙腳，重心都掌握不穩(wěn)，怪不得走路搖搖晃晃。
那時候還小，并不會去真正理解外婆太的這些話，也沒有追問外婆太裹腳的經過，現(xiàn)在知道那種陋習是如此慘無人道后，才明白外婆太話里的辛酸和無奈，也真正慶幸自己生在了一個好時代。女人不僅可以拋頭露面，而且再也不用為了男人的怪癖摧殘自己。
跟我們封建社會給女兒裹腳一樣，甚至更加滅絕人性的陋習，是非洲部分國家的“割禮”。在完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用石刀、荊棘等工具給男孩或者女孩的私處進行殘忍的手術，手術中生拉硬扯的疼痛使他們慘叫不斷，一些孩子因為嚴重的發(fā)炎或者大出血而失去生命。如今，在世衛(wèi)組織的幫助下，雖然大部分國家廢除了這一陋習，但仍有一些宗教和部落給孩子進行這種慘無人道的割禮。
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許多陋習被鏟除，這是多少人奮力抗爭和改革所取得的成果。我們現(xiàn)在擁有的很多幸福，都是得益于前人的付出和不懈的努力。相信那些還存在“割禮”的國家，有一天也會跟上文明的腳步，就像我們廢除裹腳一樣，讓“三寸金蓮”這種慘無人道的陋習，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