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詩壇上,李白的藝術(shù)成就幾乎是無可匹敵的。唯一能與之相提并論的,恐怕也就是生前默默無聞,死后才大放異彩的杜甫。關(guān)于李白的詩歌,許多都是耳熟能詳?shù)模氡剡@首《望廬山瀑布》更是膾炙人口: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首詩是浪漫主義詩人李白的典型風(fēng)格,它將瑰麗神奇的想象發(fā)揮到了極致,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同時這首詩也將廬山瀑布帶入了詩歌的禁區(qū),詩仙的珠玉在前,又有誰敢班門弄斧? 偏偏在一百多年后,還是有一位叫徐凝的詩人站了出來。他在游覽江西廬山,見到瀑布的壯美后,寫下了《廬山瀑布》這首詩: 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 今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 你別說,也是七言絕句,徐凝的詩歌確有可取之處。李白的《望廬山瀑布》舍棄了細(xì)節(jié)描寫,著重從宏觀上描寫瀑布的大格局和大氣魄,并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在讀者腦海中經(jīng)久不息。徐凝卻是以寫實為主,強調(diào)瀑布的直觀感受,繪聲繪色描述了廬山瀑布的雄渾。 相比李白,徐凝的名氣小得太多了,在現(xiàn)代人看來,的確是非著名唐朝小詩人。但是,他確實有不少佳作,比如那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就是出自徐凝的《憶揚州》。而且,這首《廬山瀑布》,也曾得到白居易的贊揚,夸獎它超過李白詩,就連自己也是“賽不得”的。 從我們的欣賞角度來說,徐凝的詩歌固然不錯,但比之李白的作品,實在還是遜色不少。白居易是著名大詩人,欣賞水平自然比我們普通人高出許多,為什么會說出如此昧心的話?小玨認(rèn)為主要有兩個原因。 首先,徐凝與白居易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徐凝早有詩名,并且向白居易求教,晚唐張為在《詩人主客圖》中將徐凝歸為白居易的門下。徐凝早年并不得志,但被白居易欣賞,百般提攜,甚至被當(dāng)作首薦推向貢舉。所以徐凝也曾在詩中提到“一生所遇惟元白”,以此表達對白居易、元稹的感激之情。 其次,這也許和白居易在詩歌上的主張有關(guān)。白居易認(rèn)為,詩歌一是要通俗易懂,二是要批判現(xiàn)實,這就是所謂的“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他不是不知道李白的詩歌偉大,但為了推動新樂府運動,常常貶低李白,抬高杜甫等現(xiàn)實主義詩人的地位。 在這一點上,白居易的親密好友元稹也持相同的看法。這也不能說是文人相輕,也不能說元白對李白有看法,而是為了推動自己的主張,將李白當(dāng)作犧牲品。在這種前提下,白居易太高徐凝的《廬山瀑布》,就顯得是情理之中了。 白居易在唐朝名氣很大,他不僅是偉大的詩人,有“詩魔”和“詩王”之稱,更是詩歌藝術(shù)的理論家,后人甚至評價其為“廣大教化主”。他推崇杜甫,就讓杜甫的地位扶搖直上,他貶低李白,也讓李白在相當(dāng)長時期內(nèi)并不受到文人推崇。 然而,詩仙的光芒是無法掩蓋的。在宋朝,又一位天才的文人橫空出世,他就是偉大的文學(xué)家蘇軾。蘇軾的文風(fēng)豪邁,當(dāng)時就有人戲稱他是詩仙李白轉(zhuǎn)世。對于白居易,蘇軾并不以為然,“樂天長短三千首,卻愛韋郎五字詩”。對于李白和徐凝關(guān)于廬山瀑布的詩,蘇軾這以《戲徐凝瀑布詩》回應(yīng): 帝遣銀河一派垂,古來惟有謫仙詞。 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 在這里,蘇軾對徐凝的詩歌評論,殺傷性不強,侮辱性極強。他直接將徐凝的詩歌判定為“惡詩”,簡直“辣眼睛”,即便是廬山瀑布那么壯麗雄渾,也洗不凈這首惡詩的壞名聲。 當(dāng)然,都是文人,都是性情中人。白居易當(dāng)年評價李白和李白的詩歌,就帶有明顯的感情傾向,蘇軾評價白居易、徐凝以及徐凝的詩,同樣太過主觀。其實,客觀上來說,徐凝的詩歌也并不差,也非凡品,所以明朝人楊基在《眉庵集》說了一句公道話:“李白雄豪妙絕詩,同與徐凝傳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