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推薦】從游牧民族角度認識中國——《絲綢之路與唐帝國》精華分享
《絲綢之路與唐帝國》這本書,并不是要普及有關絲綢之路和唐朝的知識,而是換個角度看歷史——站在歐亞大陸的中央,從游牧民族的角度來重新認識古代中國。跳出中國回看自身,作為中國歷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北方游牧民族的歷史雖然紛亂復雜,但在與南方農耕民族互動中,總體上呈現為從“滲透王朝”模式,向“征服王朝”模式演進。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游牧與農耕文明的交界處是最具活力的地區(qū),是孕育創(chuàng)造力、迭代中華文明的中心地帶。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的含義被不斷重新定義。本書作者森安孝夫,日本著名史學家,歷任金澤大學副教授、大阪大學教授、近畿大學教授?,F為大阪大學名譽教授、東洋文庫研究員,代表作有《絲綢之路與唐帝國》《東西回鶻與中央歐亞地區(qū)》等。絲綢之路是西漢時期開辟的一條從東向西的商路。而唐朝呢,很多人會把它看作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朝代,幅員遼闊、對外影響力巨大。唐太宗李世民不僅是中原王朝的皇帝,還被草原民族尊奉為“天可汗”。這本書最大的特點,就是從外部視角看中國歷史。有這樣一個比方,中國人看本國人寫的中國史,就像是我們待在房間里觀察這棟房子,特點是能夠把握住內部細節(jié)。而中國人看外國人研究的中國史,就像是從房間外面來觀察這棟房子,特點是能夠把握房子所處的位置,以及與這棟房子與其他房屋之間的關系。也就是說,這是在從更廣闊的視角了解自己。提到古代文明,你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四大文明古國,東方黃河長江流域的古代中國文明、南亞印度河流域的古代印度文明、今天西亞伊拉克一帶的兩河文明,還有非洲東北部的古代埃及文明。除此以外,在人類歷史中存在感很強的,還有地中海沿岸的古代希臘羅馬文明、希伯來文明,西亞北非的伊斯蘭文明。當你站在中央歐亞大陸環(huán)顧四周你會發(fā)現,前面提到的那些文明圈,都環(huán)繞在中央歐亞大陸周圍。換句話說,正是中央歐亞大陸把那些璀璨的文明連接在了一起。所以,認識中央歐亞大陸是我們重新理解人類歷史的第一步。學界對于“中央歐亞大陸”的地理范圍其實并沒有明確的界定。在作者看來,古代世界的這個區(qū)域大致東起我國大興安嶺,向西可以延伸到東歐和西亞。這個廣大區(qū)域大致可以分為南北三個自然帶。北側是草原地帶,從東向西有蒙古草原、哈薩克草原、烏拉爾草原、南俄草原、喀爾巴阡草原。南側是半草原半沙漠帶,包括內蒙古、寧夏、甘肅、青海、西藏一帶并向西延伸到今天的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一帶。而在這兩個自然帶中間,有一連串的沙漠地帶,比如我國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中亞的卡拉庫姆沙漠等??傮w而言,中央歐亞的地形自北而南依次為草原帶—沙漠帶—半草原半沙漠帶。其實世界各個大陸都有證據表明產生了農業(yè),農業(yè)并不是歐亞大陸的特殊之處。歐亞大陸與其他大陸最大的不同,是中央歐亞大陸孕育了游牧民族。作者森安孝夫認為,恰恰是由于中央歐亞大陸游牧民族的存在,使歐亞文明的發(fā)展有了更多可能性。作者特別指出,在農耕區(qū)與游牧區(qū)接壤地帶,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反復互動,給文明發(fā)展注入了強大活力。我國的新疆、內蒙古、甘肅、寧夏、陜西、山西、河北北部都處于這個區(qū)域。秦漢北方的匈奴人、建立北魏的鮮卑人、與唐朝互動頻繁的突厥人、五代十國時期的沙陀族,以及之后的契丹人、蒙古人都曾在這里活躍過。從秦漢與匈奴對抗那時起,在中國歷史上,游牧民族絕不只是客人,他們與以農耕為生的漢族一樣,都是中國歷史的書寫者。絲綢之路不是東西走向的“路”,而是縱橫交錯的“網”。歷史課本上的絲綢之路示意圖,會給人一種錯覺,似乎絲綢之路就是幾條確定的東西交通干線??蓪嶋H上,沙漠和草原上沒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會出現一些必經的中間站,然后形成一些路線。很多時候,走“絲綢之路”遇到的不確定性,不亞于重新開辟一次絲綢之路。“絲綢之路”并不只是張騫走的那幾條,它只是“沙漠綠洲之路”。除此以外,還有橫貫中央歐亞的“草原之路”,甚至還包括唐代以后發(fā)展起來的經由東南亞的“海洋之路”。所以,“絲綢之路”是網,而不是路。其次,絲綢之路不只是“絲綢”的貿易商道。絲綢之路進行的是奢侈品貿易,你可以想象如果沒有豐厚的利潤,誰會愿意冒著生命危險走入無人之境呢?所以,在這個貿易網絡中,不只有絲綢,其他的奢侈品也會出現。比如北方的高級毛皮,南海地區(qū)的香藥,還有金銀器、玻璃、藥品等商品。其實,在絲綢之路上,不僅有商業(yè)活動,還有與之伴隨的文化傳播,佛教、基督教、拜火教、摩尼教等宗教經過絲綢之路在歐亞大陸廣泛傳播。另一方面,這些宗教在歐亞大陸各地的陸續(xù)興盛,也導致宗教儀式用品需求量不斷上升,反過來促進了遠距離商業(yè)的蓬勃發(fā)展。這些都在影響著各個文明區(qū),當然也包括中華文明的歷史走向。就中國歷史而言,北方的游牧民族從來都不是外來者,也不是中國古代史的配角。他們和中原地區(qū)的農耕民族同樣重要,都是中國歷史的主要創(chuàng)造者。接下來,我們就以唐朝為例,看看中央歐亞大陸的游牧民族是怎么深度參與中國歷史的。在唐朝建立這個過程中起中堅作用的并不是漢人,而是鮮卑人。鮮卑人原來居住在大興安嶺地區(qū),后來進入中原,建立了北魏政權。為了防御北方新興的游牧民族柔然和高車,北魏統(tǒng)治者在北方邊境設置了六個軍鎮(zhèn)。最初北魏的都城在平城,也就是今天山西大同,距離北方邊境并不遠。六鎮(zhèn)的將領們便肩負國防重任,理所應當享受著優(yōu)厚待遇。然而后來孝文帝進行了漢化改革,遷都洛陽,這直接導致六鎮(zhèn)的重要性大大下降,六鎮(zhèn)將士的待遇也隨之惡化。將士不滿情緒不斷積聚,發(fā)動叛亂,北魏分裂成了東魏和西魏。大多數六鎮(zhèn)將士選擇了相對強盛的東魏,還有少部分將士進入西魏,與當地的豪族聯(lián)手形成了胡漢融合的“關隴貴族集團”。這個貴族集團,接下來會孕育出三個王朝,其中就包括唐朝。唐朝從建立之初,就不是一個純粹的漢人王朝。而是鮮卑族、漢族等多民族共同參與的結果。這是唐朝和之前的漢朝,以及之后的宋朝最顯著的不同點。唐朝的強盛離不開它最大的對手、另一個游牧民族——突厥。突厥是我國北方游牧民族中,繼匈奴、鮮卑、柔然之后第四個重要的游牧民族勢力。公元6世紀中期,我國史書中出現了突厥這個詞。這時的中原處在南北朝末期。面對強大的突厥,分裂的中原無力抵抗,各個中原政權只能通過聯(lián)姻、進貢等方式與突厥維持良好關系。唐朝繼承了隋朝的疆域,也繼承了隋朝面對的危機。626年,李世民通過“玄武門之變”獲取了皇位。北方的突厥可汗趁著唐朝王室發(fā)生政變率軍入侵。史料記載,匆忙即位的唐太宗一馬當先親自迎敵。突厥可汗被唐太宗的膽略和氣魄折服,于是求和并撤軍。唐朝能夠擊潰東突厥,其實有隋朝兩任皇帝的功勞。并不是唐太宗一個人的功勞。更重要的是,唐朝本來就是一個胡漢混融的政權,唐王室與游牧民族打起交道來得心應手。從草原民族的角度來說,不斷追隨新的強者是他們的生存之道。所以,作者認為,唐太宗被尊奉為“天可汗”是個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唐朝的衰落,同樣與中央歐亞大陸上的游牧民族關系密切。一個關鍵性的事件就是“安史之亂”。8世紀中期,唐朝將領安祿山和史思明先后發(fā)動叛亂,想要爭奪唐王朝的統(tǒng)治權,唐朝因此陷入持續(xù)8年的動蕩。后來,雖然叛亂被平定,但唐朝也由盛轉衰,榮耀不在。站在唐朝的角度來說,安史之亂后,西域丟了,而且中原各地割據越來越嚴重,唐朝開始走下坡路,不再是“唐帝國”。安史之亂的確是唐朝由盛轉衰的轉折點,這是無可厚非的。觀察唐朝后期的歷史,你會發(fā)現很多有意思的現象。唐朝后期為了維持和平,開始尋求與西部的吐蕃、北方的回鶻的會盟,并多次通過金錢來換取安寧。這一點與后來的宋朝非常相似。作者認為,安史之亂后,唐朝從一個自己籌措調配軍事力量的“武力國家”,轉變成了一個用金錢來購買和平的“財政國家”,中國歷史正在發(fā)生著轉型。作者把安史之亂看作是“過早的‘征服王朝’”。安史集團的野心是要建立以游牧民族為根本,統(tǒng)治中原的“大燕帝國”。只不過,安史集團雖然憑借著游牧民族的軍事力量、絲綢之路的經濟力量,還爭取了很多部族的支持,獲得了良好的開局,但沒有獲得當時最強大的回鶻的支持,結果在軍事上失敗。安史之亂雖然失敗,但它是“征服王朝”正式登場前的重要實踐,它為后來遼金元的出現,提供了經驗。把安史之亂當作一個基準點,重新看中國北方游牧民族兩千多年的變化歷程,你會發(fā)現,雖然游牧民族更迭頻繁,但不斷擴張獲取資源的生存特性迫使他們必須主動與農耕民族發(fā)生聯(lián)系。游牧民族在建立政權的一次次嘗試中積累了經驗,從單向吸收農耕文明的“滲透王朝”模式向注重多元治理、保持自身特性的“征服王朝”模式轉變?!罢鞣醭钡慕y(tǒng)治模式無疑是更先進的,憑借這種模式,游牧民族可以建立持續(xù)時間長,比農耕民族政權疆域更廣闊的大帝國。作為中國歷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北方游牧民族的歷史雖然紛亂復雜,但在與南方農耕民族互動中,總體上呈現為從“滲透王朝”模式,向“征服王朝”模式演進。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的含義被不斷重新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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