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有一首詩,寫他七十一歲時,行住坐臥都在念佛,詩中說:“行也阿彌陀,坐也阿彌陀,縱饒忙似箭,不廢阿彌陀”。佛家信眾念佛的這種執(zhí)著精神與孔子理想中的君子追求仁的執(zhí)著情懷,可謂是佛儒雙璧。一聲佛號,招引了多少古往今來心向彼岸;一枚仁字,更指引了無數(shù)志士仁人夢歸圣仁!
仁,引領(lǐng)著人們完善人格、成就君子,這是仁第二大益處和功德: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保ā墩撜Z·里仁》)
其中兩個“不以其道得之”,往往讓人不得真解!
我們把“不以其道得之”放到全章中去掂量:掙大錢、當(dāng)大官,這是人所希望的;但是,如果“不以其道得之”,就不接受這種富貴,'不處也'。“不以其道得之”,常常理解為不按正道獲得的富貴,這樣還算說得通。再往下來:沒有錢、沒有地位,這是人所厭惡的,又來了一個“不以其道得之”,并且要“不去也”——不丟掉這種貧賤。這個“不以其道得之”不好解釋,古今注解多多,但似乎難以信從。我們選楊伯峻《論語譯注》,看看他的解讀:
“富與貴”可以說“得之”,“貧與賤”卻不是人人想“得之”的。這里也講“不以其道得之”,“得之”應(yīng)該改為“去之”。譯文只有這一整段的精神加以詮釋,這里為什么也講“得之”,可能古人的不經(jīng)意處,我們不必在這上面做文章了。
對經(jīng)典這樣對待,有失武斷和臆造。我們先去看看其中的關(guān)鍵:道,是什么?'其道',指的又是什么?
楊伯峻、李澤厚都把'其道'看作'正當(dāng)?shù)姆椒?,道是方法手段,這是主流解讀。朱熹解“不以其道得之”為“不當(dāng)?shù)枚弥?,錢穆解“其道”為“當(dāng)?shù)弥馈保炷聝扇艘恢?。道是?guī)律、定律。
'當(dāng)?shù)弥?,大概最符合本意,可惜沒說破“當(dāng)?shù)弥馈本褪恰耙蚬馈薄?/strong>
對于'因果之道',《尚書》說:'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認(rèn)為,人行善就應(yīng)該得到吉祥得到富貴,做不善就應(yīng)該得到不幸遭受貧賤。與孔子大有淵源關(guān)系的《周易·坤文言》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些后來被狹隘理解為'因果報應(yīng)'并帶上些迷信色彩,掩蓋了早期對因果之道、因果規(guī)律認(rèn)識的理性光輝。
從這章來看,孔子是要指導(dǎo)人們,想要完善人格,修養(yǎng)君子,追求安仁,就要從富貴貧賤的因果關(guān)系中把物質(zhì)外物看破看透,才能真正奔向仁,以安于仁,與仁相伴。在他看來,富貴貧賤這個結(jié)果和狀態(tài),自有它必需的原因和條件,有它的規(guī)律和定律。比如,你想要致富達(dá)貴,自身?xiàng)l件要好,還得選準(zhǔn)方向路徑,做對了做合適了,一切自身善因具足了,才有可能得到富貴,這是它的因果定律,這樣得到的富貴就叫做“以其道得之”,是按照有其因得其果的因果定律來的,這里的“其道”就是指富貴的因果規(guī)律。
如果原因條件變成了無善無德、無才無能,只用歪門斜道去掙錢求官,結(jié)果富貴,這就叫做“不以其道得之”,因?yàn)樗皇前凑崭毁F的因果定律來的,是自己亂來得來的?;蛘呤牵约簺]想升官發(fā)財,也沒有往這方面努力,突然天上掉下了餡餅,意外地富貴了,這樣的結(jié)果,也是“不以其道得之”,因?yàn)闆]去種富貴之因,卻得到了富貴之果 。像這樣“不以其道得之”的富貴,對于要成就君子、追求仁的人來說,應(yīng)當(dāng)“不處也”——不要沾邊兒!
貧賤也是這樣。人如果一無所長、一身惡習(xí)、不務(wù)正業(yè)、求上進(jìn),等等,因?yàn)橛羞@樣的因,就理應(yīng)得貧賤之果,這就是“以其道得之”。如果不是這樣,本來想升官發(fā)財,一切善因也都具足,但怎么奮斗,最終只得了個貧賤,這就是“不以其道得之”,它沒有前因后果的必然,是本人之外的比如大環(huán)境、運(yùn)氣等身外原因。再比如,修養(yǎng)君子、追求安仁,一心講仁、求仁、行仁,理應(yīng)得到富貴或安祥,但,卻有顏淵那樣的貧窮,更有孔子師徒流亡列國那樣的困頓,這就叫“不以其道得之”,對此,孔子說:“不去也”——接受它,心安理得地與之相伴!
這種自身無因的富貴或貧賤之果,修養(yǎng)君子、追求安仁,最需面對和修煉:'不處'自身無來由的富貴,'不去'自身無來由的貧賤,能夠心安于此,就是得到了仁的入門功夫。
接下來,孔子又講:'君子去仁,惡乎成名?″修養(yǎng)君子,如果讓富貴貧賤這些利益左右了心地,這就是'去仁″——拋棄了仁,就不是君子。并且,君子應(yīng)當(dāng)'無終食之間違仁″,即使吃一頓飯那么長的時間或者閑著的時侯也不忘記和離開仁,是'造次必于是',即使怎么忙、倉促(造次)也心在仁上;是'顛沛必于是',即使如何困頓(顛沛)也心在仁上。這就是君子要修養(yǎng)的目標(biāo)!
讀完后半章,才知曉孔子關(guān)于修養(yǎng)君子、追求安仁的兩大關(guān)口:
先要過'有物關(guān)',對于'不以其道得之'的富貴,要能夠'不處'——不理它!對于'不以其道得之'的貧賤,要能夠'不去″——相伴它!
在此基礎(chǔ)上要過'無物關(guān)',超脫物質(zhì)上的因果定律,根本就不覺乎富貴貧賤這些物質(zhì)利誘,不覺乎長時短時、閑時忙時等外界束縛,而只有一個仁與我自由自在。
這種境界,正如文章開頭白居易的詩那樣:'行也阿彌陀,坐也阿彌陀,縱饒忙似箭,不廢阿彌陀”。
不過,白居易入了佛境,君子入了仁境!
朋友,我是清如靜如,力求按照'義理'全面系統(tǒng)地'照著說'《論語》,很高興與你對坐經(jīng)典!
(圖片借用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