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到女兒寄來的一包蔓菁。這是她應(yīng)我的要求,在網(wǎng)上買的。打開包裝,果然是我記憶中的那種,便迫不及待的要求老伴,取消已定的晚飯食譜,改為熬蔓菁粥。
蔓菁粥,是我兒時的記憶,童年的味道。
我的少年是在人民公社時期度過的。那時候經(jīng)濟條件差,吃飯純粹是為了果腹,談不上什么美食之類。人們平時所吃,都是當(dāng)?shù)刈援a(chǎn)的,最常見的就是餅子、黏粥。本來這兩種食物都不錯,可是,多好的東西叫你長年累月的吃,也會吃厭了的。于是,人們就想方設(shè)法變著花樣的吃,比如熬粥的時候,在里面加入胡蘿卜或紅薯。時間長了,仍然會吃夠,于是,蔓菁就登場了。
查過有關(guān)資料,蔓菁別名蔓菁、諸葛菜、圓菜頭、圓根、盤菜,東北人稱卜留克,新疆人稱恰瑪古,有一定的藥用價值,可以開胃下氣,利濕解毒。當(dāng)年我們吃它,并不是講究什么營養(yǎng)價值,還是那句話:填飽肚子。它有一種異味,很多人不喜歡。所以,人們也不愿付出過多的成本來種植,良田里根本沒有它們的位置,只是在田間地頭、河坡墳地,人們隨意的撒下種子,然后就不管了,自然也沒人施肥澆水,任它自生自滅。不過,它的生命力特別頑強,沒人經(jīng)管它依舊開花結(jié)果,最后,任憑人們心安理得的把它弄到餐桌上,成為人類的味蕾犧牲。
最初我也不喜歡它,覺得味道怪怪的。但是,不吃就得餓肚子,沒辦法,只好勉強下咽。說也怪,久而久之,慢慢的習(xí)慣了這種味道,以至于最后居然喜歡上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喜歡,屬于幾天不吃就想得慌的那種。
不像蘿卜白菜那樣人見人愛,喜歡蔓菁的畢竟屬于小眾,農(nóng)民的種植積極性就更低了,以至于很少見到它的蹤影。最近幾年,市面上偶有出售者,但量很少。物以稀為貴,因為少,價錢也高。我與老伴經(jīng)常去逛早市,為的就是尋找它。好不容易遇見了,絕對先下手為強。以我的脾氣,一下子就買足了。但老伴與我不同,買什么東西都仿佛被賣家坑了似的,絕不多買。有一次在早市上遇到了一個老頭賣蔓菁,我立即掏錢要買,而且要多買,老伴不同意。賣家當(dāng)然愿意一下子就賣出去,但他說話很難聽,惹得老伴不高興了。但是,為了不讓我錯過喜歡的東西,她還是挑了二三斤。其實,我對老頭的生硬口氣也不滿,也就沒有堅持多買,拎著那二斤多蔓菁回家了。這點蔓菁幾頓就吃完了,等再到早市上去買的時候,老頭早已沒了蹤影。后悔得我直搓脖頸子,當(dāng)初不該為了那幾句不中聽的話而錯過了機會。中國人死都不怕,還怕他說幾句難聽的話嗎?
近兩年,蔓菁就像泥牛入海,根本就見不到了。雖然思之念之,但多巧的巧婦也變不出根本沒有的東西來。生病之后,愈加嘴饞,也就愈加挑食起來。每當(dāng)早餐喝粥時,就會想起蔓菁的滋味。老伴當(dāng)然明白我的心思,曾經(jīng)獨自到大小超市或菜市場轉(zhuǎn)過,仍然是難覓蔓菁蹤跡。
女兒每每從網(wǎng)上買一些稀有的水果之類寄回來。我受此啟發(fā):網(wǎng)上有沒有賣蔓菁的?于是,就給女兒打電話。女兒從網(wǎng)上一查,還真有,就毫不猶豫的定了。這不,前天定的,今天就收到了。收到之后,老伴沒有半點耽擱,立即動手,沒過半小時,蔓菁粥已經(jīng)擺在餐桌上了。我自然也不客氣,也不顧燙嘴,端起碗就吃。老伴問味道如何,我只是唯唯著,美食當(dāng)前,誰還顧得這個那個的?平時我喝粥從不回碗,今天破例,喝了一碗,意猶未盡,再加半碗,直喝得滿頭大汗,嗝聲震天。
我一邊擦汗,一邊對老伴說:“明天早上,還是蔓菁粥!”
2021/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