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色是刮骨鋼刀,司馬炎既然有了近萬名嬪妃,那他就算是鐵打的,早晚也會灰飛煙滅。
公元289年底,沉迷酒色的司馬炎積勞成疾。這時,楊駿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住楊家的權(quán)力,他決定趕走司馬亮。當然,除了保住楊家的權(quán)力,楊駿也要確保司馬衷能夠順利繼位,并最終將皇位傳到司馬遹手中。在這一點上,楊駿和司馬炎的立場是一致的,所以司馬炎非常信任他,甚至勝過了宗室。在楊駿和楊芷的蠱惑下,司馬炎將司馬亮任為侍中、大司馬、假黃鉞、大都督、都督豫州諸軍事,鎮(zhèn)守許昌。但與此同時,司馬炎又將司馬衷的同母弟司馬柬封為秦王,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第五子司馬瑋封為楚王,都督荊州諸軍事;第九子司馬允封為淮南王,都督揚、江二州諸軍事,并假節(jié),各自回到封國。除了以上手握兵權(quán)的三王,又立皇子司馬乂為長沙王,司馬穎為成都王,司馬晏為吳王,司馬熾為豫章王,司馬演為代王,皇孫司馬遹為廣陵王,司馬迪為漢王,司馬儀為毗陵王,司馬暢為順陽王。司馬炎這么做的目的很明顯,他是吸取了曹魏亡國的教訓(xùn),讓宗室鎮(zhèn)守地方,達到屏障京師的目的,也能對楊駿形成一定的約束。但是,他似乎沒有想過,萬一這些握有兵權(quán)的諸侯王擁兵自重怎么辦?事實證明,這就是一個巨大的BUG,讓司馬氏陷入泥沼。成功將司馬亮外放后,楊駿又將目標瞄準了衛(wèi)瓘,這個人的威望實在太高了。他很擔心,一旦司馬炎駕崩,衛(wèi)瓘將會威脅到自己。當時,衛(wèi)瓘的兒子衛(wèi)宣娶了司馬炎的女兒繁昌公主,但衛(wèi)宣為人放蕩不羈,楊駿以此為借口,和黃門一起慫恿司馬炎讓繁昌公主和衛(wèi)宣離婚。對此,衛(wèi)瓘既慚愧又不安,主動告老辭職。公元290年三月,司馬炎的病情加重,也許是覺得不該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外放司馬亮,司馬炎并沒有急著讓他離開,還有讓他繼續(xù)輔政的打算,這讓楊駿更加忌恨司馬亮。趁著司馬炎病情加重且經(jīng)?;杳缘臋C會,楊駿加緊了動作,將司馬炎身邊的近臣全部換成自己人。并且,他還不允許司馬亮在內(nèi)的朝臣入宮覲見,相當于軟禁了司馬炎。面對此種局面,謹小慎微的司馬亮不僅沒有采取任何措施,甚至還害怕入宮,這給了楊駿極大的便利,就此控制了宮中的局面。這一天,司馬炎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都換了,質(zhì)問楊駿道:“你怎么能這么做呢?”楊駿哼哼哈哈了幾句,以各種理由搪塞,此事就這么不了了之。在這一刻,司馬炎意識到了司馬亮的重要性。于是,他召來中書監(jiān)華廙,口述遺命,以司馬亮和楊駿共同輔政,正準備再斟酌幾個人選輔佐他們時,又一頭暈了過去,寫到一半的遺詔由華廙保管。就是這一道沒寫完的詔書讓楊駿如坐針氈,因為那上面有司馬亮的名字。不行,絕不能讓這道遺詔落到外人手里!楊駿前往華廙處借口觀看,將遺詔誑到手里。華廙屢次前往索要,楊駿各種耍賴,一直拖著不給,膽小怕事的華廙竟這么算了。之后,司馬炎從昏迷中醒來,暈暈乎乎時,楊芷奏請讓楊駿輔政。氣若游絲的司馬炎似乎忘了上次的安排,茫然點頭同意。四月十二,楊芷找來華廙以及中書令何劭,口頭宣布司馬炎的旨意,以楊駿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事。請注意,此時的旨意中,已將司馬亮的名字排除在外。作為上次遺詔的見證人,華廙肯定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他滿腹狐疑的看了一眼司馬炎,只見司馬炎有氣無力的癱在榻上,目光呆滯,形同槁木。也許陛下改變主意了吧,華廙這樣安慰自己,他甚至有些擔心,如果司馬炎問他上次的詔書在哪里,他該如何回答呢?想到這里,他連忙收回了目光,不敢置一詞。當著司馬炎的面,楊芷命人將旨意寫成詔書,然后又當著華廙和何劭的面呈給司馬炎,司馬炎默然以對。既然司馬炎沒有說話,那就意味著得到了他的認可。于是,這道詔書就具備了無可置疑的權(quán)威,誰也無法再將它推翻。拿著司馬炎的遺詔,楊駿開始催促司馬亮上路,司馬亮一看詔書傻眼了,更加不敢入宮。幾天后,司馬炎回光返照,又想起了司馬亮,問身邊人道:“汝南王來了沒有?”身邊人告訴他,還是沒來。為何還沒來?司馬炎心中一定有著很多問號,但此時的他已經(jīng)沒有能力去探究這件事的真相了,又一頭陷入昏迷之中。四月二十,司馬炎駕崩于含章殿,享年五十四歲。斯人已逝,爭論功過意義不大,我們不妨從中吸取一點教訓(xùn)。前面說到中國歷史上有兩類開國皇帝,一般來說,那些白手起家的開國皇帝所建立的王朝往往能夠享祚數(shù)百年。比如劉邦,創(chuàng)業(yè)時艱苦卓絕,甚至是灰頭土臉,但大漢足足存在了四百年,是中國歷史上最為成功的王朝之一。而那種沒吃過苦的開國皇帝,崩潰就在一瞬間,司馬炎就是一個絕佳的典型。道理很簡單,一個經(jīng)歷了從無到有的人,會無比珍惜他所打下的江山,如履薄冰,兢兢業(yè)業(yè),平穩(wěn)度過開國后的敏感時期。而那些靠躺的人,不知道得到的艱辛,以為一切是理所當然,也不需要特別維護。他們不知道的是,開國之后的三十年是最關(guān)鍵的,過去了就十倍的回報,過不去就要換東家了。王朝創(chuàng)業(yè)越艱難,它的生命力就越頑強;組織如此,個人亦如此。當天,太子司馬衷即皇帝位,是為晉惠帝。按照慣例,尊皇后楊芷為皇太后,立太子妃賈南風為皇后。盡管已經(jīng)大權(quán)在握,楊駿卻并沒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緊張。他將司馬炎的靈柩搬進太極殿,然后自己也住在太極殿,日夜和司馬炎的靈柩在一起,身邊還隨時站著一百名甲士,即使六宮嬪妃前來祭奠,他也沒有下殿的意思。楊駿的緊張在情理之中,他很清楚自己的輔政之命是怎么來的。況且,他平日的威望也不咋地。得知司馬炎駕崩,司馬亮很慌,楊駿既然將自己排除在輔政大臣之外,肯定饒不了他,他連入宮祭奠都不敢,只在大司馬府門外哭。哭完之后,他連大司馬府也不敢呆,直接搬出城外,然后給司馬衷上表,請求喪事結(jié)束后再去鎮(zhèn)守之地。身為宗室領(lǐng)袖,司馬亮就這么將京師拱手相讓,你對得起大侄子司馬炎嗎?對得起辛苦創(chuàng)業(yè)的司馬氏三代人嗎?司馬亮慫了,膽識、謀略和他旗鼓相當?shù)臈铗E卻慌了。你既不入宮,又不趕緊離開,駐扎在城外是幾個意思?很快,有人告發(fā)司馬亮謀反。楊駿想都沒想,立即通過司馬衷手寫詔書讓司空石鑒和中護軍張劭去討伐他。張劭是楊駿的外甥,雖然擔任中護軍,但并沒有什么威望,萬一和司馬亮陣前相見時士兵嘩變,那就搞笑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張劭必須拉上石鑒,畢竟石鑒長期身居高位,人脈深厚,在軍中有一定的威望,關(guān)鍵時刻可以鎮(zhèn)住場子。但是,已年過八十的石鑒人老成精,從曹魏的官當?shù)搅宋鲿x,見識了多少血雨腥風和大場面,怎么可能將寶全壓在楊駿身上。況且,司馬氏的藩王多著呢,他要是敢把輩分奇高的司馬亮殺了,以后在晉朝還有得混嗎?那可是滅門之禍啊。所以,當張劭邀請他一起出兵時,石鑒拍著胸脯道:“相信我,汝南王絕對不會反!”堅決不出兵。看著這個信誓旦旦、斬釘截鐵的老人,張劭猶豫了。而就是這一猶豫,司馬亮跑了,連夜跑回了許昌。楊駿如此決絕的將司馬亮排除在權(quán)力中樞之外,他身邊的人嗅出了強烈的危險氣息,反對者眾。比如,他的弟弟楊濟和外甥、河南尹李斌都勸他留下司馬亮,楊駿不聽。楊駿是偏執(zhí)短視的,作為對手的司馬亮更是一個大慫包。司馬炎駕崩后,他曾向廷尉何勖詢問對策。何勖道:“現(xiàn)在朝野上下都歸心于您,您不去討伐別人,還怕別人來討伐您嗎?”何勖的話雖然有些夸張的成分,卻不無道理。假設(shè)一下,如果此時的司馬亮大搖大擺的入宮,楊駿應(yīng)該沒那個膽子直接殺了他吧?畢竟,司馬氏的諸侯王還有一大堆,除非楊駿真的想篡位,不然不敢做得這么絕。實際上,楊駿連兒子都沒有,謀反的動機不大。既然楊駿不敢第一時間殺了他,憑借司馬亮這么多年的號召力和威望,應(yīng)該可以團結(jié)一大批朝臣,和楊駿形成對峙之勢。可惜的是,司馬亮不敢冒險,也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他只想保命。左思右想之下,他一走了之,跑回許昌。司馬亮既走,楊駿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膽子到許昌抓人,只能不了了之。對于楊駿的做法,楊濟頗不以為然,私下里對尚書左丞傅咸道:“家兄如果征召汝南王入朝輔政,然后隱退,我們楊家或許可以保全門戶?!?/span>傅咸道:“宗室與外戚,相互依賴才能安定,只需把汝南王召回來,本著公正無私的原則共同輔佐朝政,用不著躲避他?!?/span>楊濟深以為然,又讓侍中石崇去見楊駿,以此力勸,楊駿不聽。在這一點上,楊駿顯然是極其不明智的,權(quán)力場上,歷來講究平衡,當他無視這種平衡時,也將自己推向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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