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在我，我在斯文~
連載說明：徐健順教授即將出版專著《普通話吟誦教程》連載，每周兩更，精彩紛呈，敬請關注~
本期：《普通話吟誦教程》“緒論：吟誦——中華傳統(tǒng)讀書法”第二節(jié)“古代基本教學法”第四部分。
還有一個細節(jié)不知道大家注意沒有，孩子吟誦時是搖晃的。具體是怎么搖晃的呢？我看到現(xiàn)在很多經(jīng)典誦讀活動，都讓孩子們穿上漢服，手拿線裝書，搖頭晃腦，都是轉(zhuǎn)著圈兒搖的。那是不對的。轉(zhuǎn)兩圈就暈。我采錄了那么多老先生，沒見過那么搖的。那是為了丑化吟誦而發(fā)明的動作，不要跟他學。真正的吟誦時的搖晃動作看到了嗎？在孩子初學的時候，是橫著搖的。
古代的時候，這個搖晃它還有規(guī)定的。剛上學的時候有一個規(guī)矩，單腳要離地。為什么要這么晃呢？因為小孩子太小，不告訴他單腳離地的話，他站在那兒兩個腳就不知道怎么放。所以一開始先讓他這么晃起來，讓他放松，然后才會有節(jié)奏，然后按照節(jié)奏去自然地晃，然后再開始所謂“搖頭晃腦”?？纯措娪袄锏倪@位老師，他是怎么晃的？是自由的，像打太極拳那樣，該怎么晃就怎么晃。那是源于漢詩文本來的一種韻律。（見上期連載：古代教學寶典：私密性）
在現(xiàn)代漢語中，“搖頭晃腦”是一個貶義詞。要是造個句：“張三搖頭晃腦地說”，張三一定不是好人！可是為什么呢？憑什么“搖頭晃腦”就是貶義詞呢？如果我們知道了古人讀書經(jīng)常是有旋律的，那么你見過唱歌而又身體不動的人嗎？身體一動不動怎么運氣發(fā)聲，怎么表達感情？現(xiàn)在的人唱歌都怎么動的？那個叫“廣場舞”，動的可厲害了。只不過現(xiàn)在的歌曲都是西方音樂music，是有輕重有節(jié)奏的，所以動起來都是那樣的。我們的漢語是旋律型聲調(diào)語言，我們說起話來是有腔音的，所以我們唱歌是腔音的唱法，我們的身體動起來像打太極拳一樣，有什么不對嗎？多么高雅，多么美麗！怎么能是貶義詞呢？
這種吟誦著讀書的場景在今天我們是很難見到了，但是在海外還有。我們來看一個紀錄片，這是我們自己制作的紀錄片，拍攝的是韓國的儒學吟誦。韓國的儒學沒有斷，他們一直有這個學館書堂傳承下來。我們看看韓國到今天，他們的書院里的學生是怎么讀書的。
（《韓國吟誦采錄紀行》）
我們即將拜訪的這個書堂叫懷仁書堂，它就屬于栗谷李珥的學派，它的創(chuàng)建者是金熙鎮(zhèn) (瑞巖)先生。
我們到達時已是深夜，平常這時學生們都已入睡，但這一天他們都在等候我們的到來。懷仁書堂共有24名學生，除了一名6歲的兒童以外，基本上都是中學生這個年齡段。他們像國內(nèi)的一些私塾學生一樣，不去上體制學校，而是全日制在書堂學習儒家經(jīng)典。他們將來會從事文化工作或者做儒學教師。
主人，也是老師，叫做訓長。懷仁書堂的訓長是李相奎先生。他是瑞巖先生的學生，自20歲起跟隨其學習儒學，后來主持這個書堂?？蛷d的墻上，懸掛著瑞巖先生題寫的橫幅“我生為道”，小字寫道：“它無所為，惟此一事而已?！笨梢娙饚r先生的胸襟抱負。
學生們在奉上水果點心之后，回去睡覺了。閔庚三教授和李相奎先生一直聊到深夜。我也加入了談話，當詢問到吟誦的價值時，李相奎先生說讀書一定要吟誦，自古也都是吟誦。只有吟誦才能深入理解，并且記得牢。龔昊則整理白天的采錄成果，拷貝到移動硬盤，并給設備都充好電。這天晚上，我們倆和閔教授并排席地而睡。
清晨五點半，我們就被陣陣讀書聲喚醒了。這是我們第一次聽到韓國學生們的吟誦聲。吟誦著讀書，這才是古人所謂的瑯瑯讀書聲。循著聲音找去，可以看到學生們已經(jīng)整齊地盤腿坐在教室里，各自吟誦著不同的儒家經(jīng)典。這一刻，我們好像穿越回了中國古代。
書堂坐落在青山腳下，農(nóng)田環(huán)繞，書堂自己也種蔬菜瓜果。耕讀一向是儒士的基本生活方式。
采錄開始了。首先是采錄李相奎訓長。
李訓長給我們吟誦了朱熹的《小學》，這個調(diào)子是他從老師那里學來的。當我們最后請求吟誦幾首詩時，李訓長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他說，我們不教詩詞的吟誦。在我們的一再請求下，他才勉強答應了吟誦一首，但叮囑我們說，不要讓學生們看見啊。
隨后，幾位學生輪流接受我們的采錄。先是最小的學生。他吟誦的內(nèi)容是《童蒙先讀》，也就是古代朝鮮人編的《千字文》，是古代朝鮮兒童學習漢文的基本課本之一。6歲的他吟誦起來聲音清亮，這是老師平常對學習的要求之一。
幾個大孩子的吟誦也都非常好聽。他們吟誦的內(nèi)容，也就是他們平常學習的內(nèi)容。
懷仁書堂的采錄，讓我們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儒學在韓國的傳承，并不得不承認，在大陸儒學已經(jīng)斷傳，我們現(xiàn)在是在興亡繼絕。
這是今天韓國學習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那些孩子們讀書的樣子。還是吟誦的，還是橫著晃的，用韓國古代漢語普通話讀書。
今天我們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教育，不管你是教什么的，都是要教中國的東西。教語文也教的是漢語語文的，教音樂教的是中國音樂，教歷史教的是中國歷史，凡是做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現(xiàn)在基本上用的還是西方的教育方法，或者是沒有方法，中國傳統(tǒng)的教育的方法被簡單地否定了，我想每一位做中國文化教育的老師都應該了解中國古代的教育，不管你是教什么的，你都應該知道此前幾千年我們的祖先是怎么教這門課的：如果你是教書法的，你要知道古人是怎么教書法的；如果你是教民歌的，你要知道古人怎么教民歌的；你教詩詞的，你要知道古人怎么教詩詞的。如果你不知道，我覺得要補上這一課。下面就讓我們走進已經(jīng)跟我們很陌生的中國傳統(tǒng)教育，來了解吟誦——中國傳統(tǒng)讀書法。
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