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邦利 時鐘、手機、公雞,看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然而正是時鐘和手機的普及應(yīng)用,才讓公雞失寵、失業(yè),退出了歷史舞臺,這是公雞沒想到的事。
農(nóng)村曾經(jīng)是家家戶戶都喂雞,有的喂三只五只,有的喂十只八只。喂幾只母雞下蛋,是農(nóng)家婦女心上的事。居家過日子離不開針線,缺針了、少線了,拿個雞蛋去貨郎攤上換;閨女出嫁了,今年吹喇叭,明年添娃娃,當(dāng)娘的數(shù)著日子攢雞蛋;從絲瓜架上鉸個絲瓜,打碗絲瓜雞蛋湯泡干糧,也是一頓飯;更是雞蛋能賣錢,母雞是農(nóng)家婦女唯一可掌控的財源,家里丟頭大牛她不心疼,丟只母雞能疼得三天吃不下飯。喂雞,喂母雞也喂公雞,母雞下蛋,公雞打鳴叫五更。 “雞孵雞二十一。”孵雞多半是在春天,經(jīng)過21天的孵化,小雞破殼而出。絨球似的小雞一天一天長大,長到秋八月,母雞就開始下蛋了,公雞就開始打鳴了。小公雞打鳴,歪著脖子,“咯”一聲“嘎”一聲的,不成“句子”。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晨練,慢慢地,嗓子就放開了。白日里站在墻頭上,站在草垛上,脖子一抻頭一抬,“咯咯咯——”或是讓人看,或是讓人聽,都很像回事了。 雞如人,嗓音的好孬,有后天的練習(xí),也有先天的遺傳。有的天生一副好嗓音,叫聲高昂清朗;有的生來就五音不全,叫聲低沉沙啞。競爭是激烈的。最終主人只留下一只公雞,一只雄健漂亮、嗓音洪亮、鳴聲悠揚的公雞。 一戶人家的雞組成一個小“部落”,主人留下的那只公雞就是部落的首領(lǐng)。白天“咕咕咕”地領(lǐng)著一群母雞去村頭,去地邊,去場院覓食尋歡;夜里司晨——打鳴叫五更。 “雞叫天明?!毙垭u一聲,驅(qū)散了魑魅魍魎,迎來了黎明曙光。下地干活的,雞叫起來篩草喂牛整理套繩犁耙;出門遠行的,雞叫起來燒火做飯打點包裹行囊。這成了一種生活秩序。秩序的建立是公雞的功勞。公雞以此引以自豪。憑借自己敏感的生物鐘,司晨報曉,贏得地球獨一家。人類大筆一揮,《三字經(jīng)》里鄭重其事地寫下“犬守夜,雞司晨”。司晨報曉,非公雞莫屬。 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農(nóng)村老家,并在老家住了一宿。偌大一個村子竟聽不到一聲雞叫,這很是讓人納悶。出門問街坊,街坊說,現(xiàn)在戶家已是沒有喂雞的了。吃雞蛋呢?街坊說,買呀,和城里人一樣,拿錢買,村頭就有養(yǎng)雞場。打鳴叫五更呢?街坊笑了,說,現(xiàn)在哪里還用得著公雞打鳴叫五更!都有鐘有表有手機了,定好響鈴,想啥時候起就啥時候起。街坊說,前兩年村子里還有幾家喂著公雞,都嫌噪音吵得慌,后來也就不喂了。 時鐘、手機、公雞,看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然而正是時鐘和手機的普及應(yīng)用,才讓公雞失寵、失業(yè),退出了歷史舞臺,這是公雞沒想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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