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者: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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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心菜又叫洋白菜,是最樸實無華的大眾菜了,在大城市的超市里,其他菜都得從3.99元起步,唯獨卷心菜還能在早市保持住1.99元的親民價格,和大蘿卜并列組成“吃得起”組合,成為會過日子的大爺大媽的心頭好。
畢竟,連土豆的價格都到3元以上了,再也不是過去站在蔬菜歧視鏈底端的“洋芋蛋”了,階級地位提升的程度絕對令卷心菜和大蘿卜乍舌。現(xiàn)在提起土豆,人們腦子里立即呈現(xiàn)的是金燦燦的薯條形象,好看而誘人。
讓人不由感嘆,卷心菜還是那個卷心菜,大蘿卜也還是那個大蘿卜,而“洋芋蛋”早就已經(jīng)成了名副其實的馬鈴薯,響亮又洋氣。可見不包裝、不提升,地位永遠在底層。
和人一個樣。
卷心菜親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常年供給穩(wěn)定,不像大白菜一樣到了秋天不是得排長隊限量購買,就得一哄而上搶得菜葉亂飛,還得幾個壯年保安維持秩序,不然平常顫巍巍的大爺大媽在這種場合就能制造出戰(zhàn)爭。
不過話說都到大國復興的年代了,我們的居民還在為搶大白菜大打出手,群眾的錢袋子到底鼓沒鼓呀?
我還沒到顫巍巍的年紀,但看過其他綠葉菜后,看到黃色價簽的大白菜還是會禁不住想搶一棵,畢竟那黃簽就像是被毛主席點過一樣,對人民幣要求不高。
2
前兩天佳麗姐推薦了西紅柿炒卷心菜,我笑說看到這道菜腦子里滿滿都是回憶。
小時候我家很愛種卷心菜,因為它生命力超強,產(chǎn)量奇高,技術(shù)含量又不是很高,所以我媽一個人就能搞定幾畝地。反正只需要種植人員足夠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農(nóng)藥中毒就夠了。
每年春天,還未足夠暖和,我媽就頂著大風和日頭,在地里刨出一個一個的小土坑,種下卷心菜籽,覆上塑料薄膜。澆一次水,等十幾天,這些種下去的菜籽就破土而出了。小菜苗一天一個樣長得飛快,沒兩天我媽就得一個個戳開塑料膜放出苗,再用土把邊上掩好,任其生長。
有些坑可能會全軍覆沒,一棵苗都沒有,但是沒關(guān)系,手法嫻熟的我媽從其他苗坑里連根拔出強壯的好苗,用水培養(yǎng)兩天,然后挨個補在那些不爭氣的禿苗坑里就行了。
澆水、拿紙遮陽,通常一天以后這些重新賦予希望的秧苗都會成活,這種小活也多數(shù)由我們姐弟完成。所以我好煩頂著烈日抬水、澆苗、折紙“搭帳篷”的“拯救卷心菜”勞動。
說這種菜生命力強,就是因為不管它長到多大了,通過育根移植它都會成活,簡直生來就是為了活的家伙。不像其他作物,稍微動一動根就可能暴斃了。
秧苗長大了,以后澆水、摘草、施肥就可以了,所以說技術(shù)含量低。但每一株卷心菜都需要單獨施予關(guān)愛,不能粗放式培育。一畝兩畝的地里感覺有成千上萬株,我們彎著腰一株一株“伺候”它們。半天過去了,腰快要斷了,卻連半畝地都沒有完成,內(nèi)心又是說不完的痛苦。種卷心菜太苦了!
好在卷心菜長得快,每天都能看到辛苦勞動后的變化。但這家伙太招蜂引蝶,蝴蝶最愛在它上面產(chǎn)卵,白色的蝴蝶飛舞上一天,第三天菜葉子上就滿是小小的綠蟲子。
卷心菜不是長得快嗎,但和綠青蟲比起來遜多了。那些蠕動的蟲子如果不管它們,一夜之間就可能把菜葉吃到只剩下桿子;如果還不管,沒兩天估計連根都快吃完了。
于是,噴淋農(nóng)藥的工作就來了。我媽幾乎每周都會背著噴霧器認真噴灑一遍農(nóng)藥,菜開始成包的時候一周可能兩次,炎熱中她也會不戴口罩就下地噴藥。小時候不懂,現(xiàn)在想想,她身體里吸收的毒藥也不少吧。
還是生命力強大,不管被蟲子吃的多么千瘡百孔,只要蟲子被藥死了,只需兩三天卷心菜就能修復好所有的傷疤,長成圓圓鮮嫩的包菜。
不噴農(nóng)藥的后果
3
種什么就吃什么。因為菜種的好,我家很早就能吃上新鮮的卷心菜;自從能吃,幾乎頓頓離不開它。我媽犯懶或者太累太晚了,就隨手拿起半個卷心菜擦擦擦切成絲,拌點油鹽醬醋就是一盤菜了。時間長了感覺就像喂豬一樣,一看到她切卷心菜我就犯惡心。
有一次一個城里的親戚來到我家,見我們忙了一天還那樣吃卷心菜,嘴里念叨:“農(nóng)民還是不容易,再原生態(tài)的菜隨便一切也就吃了,也沒個肉……”
我心想他是沒見我媽背著藥箱打農(nóng)藥的場景吧,卷心菜哪有什么原生態(tài)。
我爸卻見我們看著菜盤子不動筷子的時候認真做工作: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去過的會寧、定西那些地方,賣卷心菜的去村里,大人掐掐算算才買一兩個,剛到手小孩子們就搶著撕下葉子吃,像羊一樣,沒菜吃多苦呀!你們還挑三揀四不知珍惜……
4
到了收獲的時候,滿地都是圓圓的卷心菜了。這家伙確實高產(chǎn),一畝地產(chǎn)量一萬多斤,每一天都能增長不少。但缺點也在這里,如果不在正好的那兩天收割,很快它就會因為過度生長爆開,并從里面開始腐爛。
菜販深知卷心菜的秉性,也是菜農(nóng)的軟肋,所以就等快撐不住了才去地里收,把菜價壓到最低。他們知道,如果再不賣,這些東西就只能爛到地里了,到時不僅更不值錢,還會把腐爛的壞葉子留在土里,影響第二年的種植。
于是,我們在超市里一塊九毛九買到的卷心菜,在農(nóng)民的地頭,可能連兩毛錢都不值。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媽賣過四分錢一斤,一畝地辛苦一年,最后收獲只有四百多塊。這些錢,不知道夠不夠澆水、施肥、噴藥的本錢。不過好歹我們算是吃到了新鮮蔬菜吧。
有些菜農(nóng)也會去市場賣,那些買菜的城里人,使勁砍價,然后拿起一顆剝呀剝,見到黃色的嫩葉了才開始上秤稱,菜農(nóng)的心在流血。
夏天吃不完也賣不掉的菜還可以喂豬、喂羊,到了秋天拿來腌咸菜,剩下的放到地窖里,冬天剝?nèi)ネ饷娓筛娜~子,還可以熗炒??傊荒晁募疚壹叶茧x不開卷心菜。
到了現(xiàn)在,我一看到卷心菜胃里面就有了生理反應,帶著農(nóng)藥味兒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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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這么“嫌棄”卷心菜,也幾乎不再吃,但在感嘆土豆提升身份變高級了的同時,還是慶幸卷心菜和大蘿卜這樣堅守本分的菜還在。它們默默的踐行著自己樸實的品性,不追求奢華,不跟風浮躁,為普通大眾奉獻著自己該有的價值,實在是良心蔬菜。
其實我嫌棄它有什么用,大眾愛它就夠了。希望在人們還沒實現(xiàn)蔬菜自由的時候,卷心菜還能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堅守住自己作為大眾吃得起蔬菜的責任重托,不要走上土豆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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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村頭小芳
只說我們村里的事
也可能是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