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京都的櫻花對于我是等待,那京都的楓葉就是遇見。盡管踏上京都之前對楓葉季已充滿期待,真的到在它的面前,感受最深的還是驚艷,用一場艷遇比喻,再恰當不過。
再次踏上京都的站臺已是夜色朦朧,清冷的空氣迎面吹來,讓剛從JR車廂里走出來的我拉緊衣衫,拎起箱子快步向前。京都,這是我第四次拜訪,春天剛剛離開,經過一個夏天的離別,秋天又如期而至,赴楓葉季的約會。
京都的櫻花季正如文人墨客所言,形色匆匆,忽如一夜?jié)M樹銀花,忽如一夜似水飄零。與之相比,楓葉季則誠懇得多,紅時如情竇初開的少女,漸入佳境,然后再百轉千回,慢慢褪去腮邊最后一點嫣紅。
為趕上最好時節(jié),籌劃動身時間費了一番思考。絞盡腦汁之際,電視里飄出費玉清的那首《秋詩篇篇》:“深秋楓又紅,秋去留殘夢。我心付諸于流水,恰似落葉飄零……”不禁暗笑,還算什么呢?歌里說得很清楚。果然,深秋的楓葉季,沒有辜負我地期望。
說到看楓葉,在京都不同地方,也是有不同的味道。
在京都看寺廟、神社、庭院是主要內容。琉璃光院在京都眾多寺廟中一直蒙著神秘的面紗。它一年只開放兩次,一次看春綠,一次看秋紅,其余時間全部關閉。如果你不是專程為它而來,只能擦肩而過,猶如舊時花魁,客官想見美人真容,要耐心地等。
拜訪琉璃光院是一個上午,說來也是有緣分,路上還飄了幾滴小雨,聽到院門前小河的潺潺水聲的時候,天色已經放晴,嫵媚的陽光透過云層灑在遠山近水的楓葉上,把楓葉照得更加透亮。去之前暗想,名寺定有名寺的氣派,到了哪里,眼前一對普通的柴門掩映在出墻的楓葉中,三五級臺階上去,便見一塊舊木牌,黑色字寫著“琉璃光院”。
拾級而進,在滿院的楓樹之間,一條石板小路引你到書院。琉璃光院最美的地方當屬書院二樓,室內落地的樟子窗的木格如16:9的鏡頭,把窗外分割成一窗一景,更加生動。而窗外景色又倒映在室內锃亮的黑漆木地板上,光影繽紛,無法辨明虛實,頗有些禪意。
一層走過回廊便是琉璃庭。碧色的青苔鋪滿庭院,與層層疊疊紅、橙的楓葉相映成趣,絲毫沒有深秋的蕭肅。如果你有閑,在屋廊擇一蒲墊坐下,吸著清洌的空氣,發(fā)一發(fā)呆,便是人間最美事。
如果說,琉璃光院的楓葉美是驚艷,那東福寺的楓葉就叫噴薄而出。
從伏見稻荷步行半個小時就到了東福寺,這是一個看楓葉不得不去的地方。
如果讓你用一個詞形容下以前見過的紅葉,可能會想到“一片一片”、“漫山遍野”。這都不能用來形容東福寺,那是紅葉的海洋。對,就是海洋。站在入口的山端向山谷望去,滿溝的紅葉擁擠地盛開著,怒放到溢出溝畔,延伸到四處。而遠處的通天橋,恰如其名,如通向天邊的階梯,淹沒在楓葉中,時隱時現。橋上經過的游人,便如閑庭漫步的仙子,使?jié)M眼的紅色更加生動。當你繞過山嶺走上通天橋的時候,地面全部被紅葉遮住,腳下如駕紅色祥云,美輪美奐。
你可以說見過比東福寺更美的寺廟,絕不會有比東福寺更加美麗楓葉。
和東福寺的火熱楓葉相比,桂離宮的楓葉算是驚鴻一瞥的雅致與安靜。
桂離宮號稱日本第一庭院,在桂清水町桂川岸邊,是智仁親王和智忠親王父子所建。
桂離宮的楓葉是含蓄的、精致的、恰如其分的,寧靜中透著嫵媚,如掩唇而笑的貴婦,熱情中帶著彬彬有禮地疏離。行走其中,小橋旁一簇楓葉,映紅半池湖水。轉過幾道彎的亭子旁,又會伸出幾枝,點綴在白墻黑瓦間?;蚴丘纼膳缘膸字?,搖曳著帶你到柴扉前。就這樣,東一點紅,西一點紅的,把園中的花草、山石,池水梳理的更有韻致,營造出一種和、靜、清、寂的參禪悟道氣氛。
其實,京都的楓葉更是尋常百姓的。鴨川岸,庭院里,道兩邊,楓葉無處不在。一陣風吹過,幾片楓葉落下,或落在騎車人的前籃里,或落在學生的書包上,總之飄飄搖搖地圍繞在人們身邊,親而又親。
是離別的時候了,清晨秋雨點點,如不舍的眼光,沾濕了樹上紅葉。我欣幸我參與著滿城的花雨,離別的站臺,再次回首,和京都的楓葉季深深到一聲:沙揚娜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