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  子

文/袁國奇

  鄭東海打開箱子，小心從里面取出一個布包裹，他輕輕打開，是一只精美的玉香爐，香爐潔白如雪，鏤空雕刻，經(jīng)專家鑒定，是清代乾隆時期的活耳香爐。

  這是鄭家祖?zhèn)鞯膶氊悾瑑r值應(yīng)該在八百萬元上下。鄭家老祖宗早就定下規(guī)矩，香爐傳子不傳女，并且傳于長孫。

  鄭東海有三個兒子，老大結(jié)婚兩年了，總不見老大媳婦懷孕，到醫(yī)院檢查，夫妻倆皆沒有問題。醫(yī)生說，可能是出于各方面的壓力，或者疲勞的原因。醫(yī)生開了幾副藥，囑咐多加休息。

  不久，老二也結(jié)婚了。結(jié)婚沒多久，老二要求分家。鄭東海把財產(chǎn)分成三份，兄弟三人各一份，只是玉香爐沒有分，老鄭按照祖訓(xùn)，要把玉香爐傳給長孫。老大見老三還在讀書，父母難以供老三完成學(xué)業(yè)，就依然跟著父母過日子。

  說來奇怪，與老二分家不久，老大媳婦竟然懷上了孩子，一家人都欣慰不已，唯有老二心里不是滋味。他想，倘若大嫂生了個兒子，傳家之寶定然歸于老大，他心有不甘。

  其實，大哥娶回大嫂時，向來不喜做飯菜的老二，就自薦當(dāng)起了“伙夫”，說母親炒菜，不講究容養(yǎng)，不利于大嫂懷孕。老二天天學(xué)著花樣做菜，老大夫妻倆挺感動，只是大嫂一直沒有懷孕。一家人不知道，大嫂不能懷孕，是老二搞得鬼，老二經(jīng)常在菜肴里加入一定量的避孕藥，目的自然是為了讓大嫂懷不上孩子，他怕大嫂生下兒子，會把祖?zhèn)鞯膶氊惸米摺?/span>

  不久，老二媳婦也懷上了孩子。老二把媳婦當(dāng)成“祖宗”一樣供著，好生伺候，生怕有半點閃失。眼看著大嫂就快到預(yù)產(chǎn)期，老二日夜不安，看來大嫂分娩要比媳婦早些日子，老二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晝夜不安。思前顧后，老二去診所為媳婦打了催生針。不久，老二媳婦產(chǎn)下一個女嬰，結(jié)果把老二氣得半死，心里大罵媳婦：“不爭氣的家伙，老子白疼了你，真得沒用，不如死了好?！?/span>

  老二媳婦見丈夫臉色鐵青，知道是因為生了一個女孩，丈夫?qū)λ粷M，感到特別委屈，因為生男生女并非她所能左右。大嫂聽說弟媳生了，挺著一個大肚子，前往看望，兩家也就相隔幾十步。妯娌倆交談了一陣，大嫂便要回去，老二媳婦趕緊去送。出了門，老二媳婦扶著大嫂往前走，門前有一個不大的坡，兩人剛走幾步，老二媳婦腳下一滑，兩人便順著坡滾了下去。

  大嫂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腹部疼痛不止，下體不停流血，地上淌了一地的鮮血。眾人忙把老大媳婦送去醫(yī)院，可還沒到醫(yī)院，老大媳婦就產(chǎn)下一對雙胞胎兒子，只是兩個孩子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心跳。

  鄭東海夫妻聽說后，心痛不止，大兒媳婦好不容易才懷上孩子，一對孫子說沒就這樣沒了，淚水在老兩口的眼眶里旋轉(zhuǎn)著，他們坐在醫(yī)院的走廊上，仿佛兩尊泥菩薩，毫無表情，上天怎么如些對待他們老鄭家呢？

  老二聽說大嫂的孩子沒了，起初是一驚，后來竟然為此事慶幸，聽說是與妻子一起滑倒時，老二臉上的表情捉摸不透。心想，女人陰險起來，是多么地可怕。老二媳婦如她丈夫一樣，害怕大嫂肚子里的孩子是個男孩，才假裝摔倒，趁機把大嫂推了一把。

  老二去了醫(yī)院，一家人悶悶不樂，母親很自責(zé)，說是沒有照顧好兒媳，而大哥正在病房里安慰著大嫂。那時，老三在學(xué)校聽說大嫂的孩子沒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最為難過的莫非是大嫂，孩子對于女人來說，就是她的命，她沒有責(zé)怪老二媳婦，也不去揣測老二媳婦的內(nèi)心，畢竟都是一家人，誰會去陷害自己的親人？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調(diào)養(yǎng)，大嫂的身體得到恢復(fù)。不到一年的時間，老二媳婦又懷孕了。經(jīng)過十月懷胎，順利產(chǎn)下一個男孩。鄭家終于有了長孫，白玉香爐也有了傳人。二哥二嫂只要等到孩子周歲，就可以把白玉香爐拿到手，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

  鄭家長孫周歲那天，鄭家大擺宴席，親朋好友全來慶賀。鄭東海站在神龕前焚香點燭，面對神龕三叩首，而后從神龕上取下白玉香爐。

  老二抱著兒子，拜了祖宗牌位。老二媳婦也對著神龕叩首，然后從老二手上接過兒子。這時響起了鞭炮聲，濃煙嗆鼻。待炮仗聲停了，鄭東海雙手捧起白玉香爐，表情嚴肅。老二雙手顫抖，內(nèi)心波瀾壯闊，他連忙接過白玉香爐，多年來的愿望終于得到實現(xiàn)。

  一天傍晚，鄭東海路過老二家，隱隱約約聽到爭吵聲。鄭東海躡手躡腳走到窗前，聽到里面老二夫妻在說話。

  “白玉香爐聽說價值七八百萬元，這玩意兒又不能吃，不能穿，放著有什么用？”老二媳婦說。

  “你就不懂了，這可是傳家寶貝，誰擁有就會給誰帶來福運，并且受到老祖宗的庇護。兒孫滿堂，萬代昌盛?！崩隙院赖卣f。

  “看你這窮酸摸樣，誰能瞅得上你。不如把白玉香爐買了，置些房產(chǎn)，開幾間鋪子，過幾天逍遙日子?！?/span>

  “那可不行，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不能壞，要是被爹知道了，不好交差，我豈不成了不屑子孫?！?/span>

  “你這個豬腦殼，你不曉得讓人去雕一個假的，糊弄一下你爹。如今這天下，有錢的是大爺，沒錢的是孫子?！?/span>

  “這樣也對不起子孫?！?/span>

  “你往你大嫂菜里添加避孕藥，導(dǎo)致你大嫂二年懷不了孩子，難道你對得住你大哥大嫂？”

  鄭東海聽到這里，才知道大兒媳結(jié)婚后幾年里不能生孩子，原來是這小子做的手腳，心里那個恨呀甭用說，他咬牙切齒，全身發(fā)抖。

  這時，聽到老二說：“彼此彼此，你認為我不知道，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搞得鬼。”

  “你還怪起我來了，'無毒不丈夫’，不是我，你能擁有白玉香爐？”

  聽到這里，鄭東海再也聽不下去了，他本想去找老二理論，可一時之間又拿不定主意，最后還是轉(zhuǎn)身回去了。

  不久，鄭東海一病不起，他沒有透露老二夫妻的所作所為，他怕引起老大與老二兄弟倆相殘。老二這個不屑子，竟然干出這種事，真是天理難容，就是死一千回，鄭東海也不心疼。鄭東海想，人呀，要是良心壞了，老天也救不了他。惡與善，自有老天來斷。

  然而，不出一月，老二死了，老二媳婦帶著兩個孩子不知去向。鄭東海聽到消息，拖著病體去了老二家，發(fā)現(xiàn)老二七孔流血，死不瞑目，知道是被人毒死的，而傳家之寶白玉香爐也不見了……

  大嫂知道真相后，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為死去的雙胞胎兒子流下了兩串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