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鋼琴師》和我以前說過的《天堂電影院》以及《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是意大利導(dǎo)演朱塞佩·托納托雷的“尋找”三部曲,這是中間那一部,我卻是最后說。
這三部電影都擁有一個最顯著的特質(zhì),那就是能浸入靈魂的音樂,《海上鋼琴師》的主角是一個鋼琴師,那就更能發(fā)揮這種音樂的感染力了。
先介紹一下整個故事,主角1900(1900就是主角的名字)是個棄嬰,被人遺棄在歐美承載移民的輪船上(就是泰坦尼克號那種),他被一個燒煤的收養(yǎng),快樂地成長在下層船艙里,但一次事故,他的黑人養(yǎng)父離開了人世,1900消失了一段時間,等他再回到所有人的視線里時,他已經(jīng)彈了一手好鋼琴,之后他就一直在船上把彈琴當(dāng)做工作 ,他曾經(jīng)想下船,但最終沒有踏出那一步,而是回到了船上,繼續(xù)他的海洋人生,直到輪船報廢,要被炸掉了,他也依舊沒有下船……
整個故事其實是由1900的同事小號手托尼引出來的,他生活窘迫,想要賣掉自己的小號,樂器行的老板居然正好有一張1900的唱片,托尼就此開始回憶1900,最后老板也因為這個好故事而將小號還給了托尼。
我小時候看這個電影的時候,尤其在最后,我還是蠻糾結(jié)的,認為這個男主角不下船,就這么和船一起被炸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也太自閉了,何苦不下船呢?離開船之后,憑他超絕的琴技,恐怕財富會數(shù)之不盡,用之不竭吧。
當(dāng)時的我真不能明白這部電影的含義,和電影中的小號手托尼一樣非常不解,但當(dāng)我來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我突然明白了1900所說的話,所堅持的堅持。
我先繞開電影說點別的,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渴求一種完美的人生,覺得自己“應(yīng)該”獲得許多東西,也在努力的追求,卻在追求當(dāng)中消耗了所有的時間,回頭看看,哪里來的完美,盡是苦澀才對吧。
1900所看到的陸地是一片充滿了欲望,只有無盡尋覓的地方。
打個比方,像出身一般的人,都會想要爬得更高,想要更好的生活,并且覺得自己“應(yīng)該”擁有自己夢想中的更好生活,男生覺得自己只要付出真心就“應(yīng)該”獲得女生的青睞(被那些幻想式的愛情故事和歌曲忽悠的,覺得真心換一切……),女生覺得自己擁有的美貌和外表“應(yīng)該”配得上三高的老公(不是血脂,而是身高、收入之類的)。都覺得自己配得上更好,別人處境不佳或者平平凡凡都是理所當(dāng)然,卻沒發(fā)現(xiàn)別人也這么看你。尤其東方社會價值觀過度集中,實在難言幸福,因為每個人都在相互攀比,正因為在一個價值觀里,所以也“容易”相互攀比。(這里的容易有多重意思,大家自行理解吧)
我們每個人都覺得“應(yīng)該” 可以、能、必須,在時間的加持下也一定會獲得那些自己想要的,但殊不知,人生跟我們所想的并不一樣,我們覺得我們應(yīng)該都能獲得的東西,到頭來,或許只能得到那么一兩樣,甚至你本來擁有的東西都會失去。
所以人覺得自己“應(yīng)該”獲得的越多,你的痛苦就會越大,因為你根本沒法得到所有,并且你越想得到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在獲得之前給你的痛苦也會越大。
就好比電影中的一個情節(jié),主角1900和一個著名的鋼琴師比賽,1900完全不懂這次比賽的意義,他不知道贏了這個比賽能獲得什么,所以當(dāng)托尼問他是否害怕時,他毫無畏懼,因為他并不苛求勝利過后的鮮花與掌聲,既然不怕失去,又何來恐懼?
1900從基礎(chǔ)開始彈起(圣誕歌),從低到高,把自己的人生觀彈了出來,而他的對手卻在一開始就認真嚴肅,覺得非贏不可,否則自己將會失去那些鮮花和掌聲。熱身曲的時候就將煙擺了出來,挑釁1900,從心態(tài)上來,這個對手最開始就輸了。而1900只在最后一個曲目時擺了一根煙,最終用琴弦將煙點燃。
1900在用一生來彈奏,而他的對手,三首曲子的變化不大,兩人對鋼琴以及人生的理解上,有著質(zhì)的不同。
再說直白點就是1900用整個生命在理解著鋼琴,并用這份理解去應(yīng)戰(zhàn),而這位鋼琴師則只用他當(dāng)下的技巧來理解著鋼琴,境界自然不同。
當(dāng)1900他看到紐約那無數(shù)的摩天大樓與街道時,便退縮了,又回到了船上,這是一種畏懼嗎?這是一種害怕挑戰(zhàn)嗎?你可以說是的,但也不是的。因為1900的挑戰(zhàn)不在選擇性的多樣上,而在于堅持自我所帶來的挑戰(zhàn),他可以用一架鋼琴表達出每個看到的人的情緒,他可以用一架鋼琴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個可能性。
比如這個世上有這么多種樂器,有這么一個人,他每個月只練一種樂器,在二十年后,他終于練完了所有的樂器,可他每一樣都是淺嘗輒止,或許只會彈、吹、奏最簡單版本的《歡樂頌》,二十年過去了,有人會覺得他是一音樂家嗎?我們現(xiàn)實里所認知的音樂家,有一個人是精通所有樂器的嗎?
相同的道理,難道海上的世界就不是世界了嗎?不斷來來往往的2000人乘客難道還不夠多嗎?1900一生所得到的掌聲難道還不夠多嗎?他又何苦非得去和其他人爭奪船下那幾十億人的掌聲呢?像和自己比賽的那個鋼琴師一樣,本來在陸地上獲得的掌聲已經(jīng)夠多了,卻依舊要來船上和1900爭奪那2000人的觀眾,這種無盡的欲望帶來的可悲正是電影諷刺的精妙之處。
一個人的一生,可以站在多少地方去看相同的天空呢?不是旅游,不是淺嘗輒止,我們的選擇和欲望是無限的,可我們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我們必須明白自己能得到的是極其有限的,否則那些無限的“得不到”將會給我們的人生帶來過多的痛苦。
最后再說兩句,這個電影最開始有個情節(jié)有點蹊蹺,就是1900在父親死后消失了很久,可突然有一天會彈鋼琴了,大家就又發(fā)現(xiàn)他了,其實這是一個比喻,我特別了解,因為我父親以前就是個還挺有人氣的主兒,很多他的下屬和朋友稱我為少爺,被人夸,在飯桌上被人矚目,但有一天孩子終歸要離開父母,而只有在你有了可以發(fā)光的一技之長和能力之后,才能再次迎來別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