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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聞故鄉(xiāng)梔子香
吳慧婷\深圳市寶安區(qū)
四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太陽還沒有西沉。我閑著無事，出門來到小區(qū)院子里散步。
春風習習的南方，百花競相開放，一次又一次的驚艷了人們的視眼。有香氣逼人的香樟樹，開著一串串黃綠色的小米花。有紅彤彤雞冠刺桐花，有金燦燦的黃槐花，有米黃色的杜英花，垂吊在枝頭隨著微風吹拂在向行人搖頭晃腦。紅色的酢漿草花也在蔥綠的草叢中悄悄的綻放。還有清香四溢的雞蛋花。
它們的花朵在春風中徐徐飄落，并早已陳積一地……
正當我沉醉在花海、花香中。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我習慣性打開手機點擊微信，是老家的老閨蜜發(fā)的小視頻。播放她家屋后的菜園子。菜園子里一畦一畦的菠菜、芹菜、玉米。一壟一壟的西紅柿、青椒、豆角。都是翠綠翠綠的，還沒有開花結果，要到五月開花結果。
南方的青椒、西紅柿早已開花結果了。我好羨慕老閨蜜有一大塊菜園子。
我邊走邊看，不經(jīng)意中有一絲幽香溜進了鼻尖，鉆進心田。是雞蛋花的芬芳嗎？我迅速掃視身邊四周，雞蛋花樹早已走過，也沒有灑有香水的行人。
又是一股淡淡的幽香襲來，是梔子花香嗎？我欣喜的把手機關掉，睜大眼睛朝路兩旁搜尋梔子花樹，沒走幾步路，在左邊游泳池墻角邊，發(fā)現(xiàn)了有棵新移栽來的梔子樹。有五十幾厘米高，梔子樹的葉片碧綠發(fā)亮，朝東方向開了一朵白玉般的梔子花，緊挨的枝條上有一朵正含苞欲放的花蕾。我心中竊喜，這兩朵梔子花有幸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要把它們請回家養(yǎng)在水瓶里，放在書桌上，獨自享受這自然的饋贈。這是一棵移栽不到兩年的梔子樹，初次開花，明年肯定還有更多的花開。
我低下頭小心翼翼湊近它，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閉著眼睛陶醉在那股綿綿而幽長的磬香中。我剛想伸手摘取它們時，又不忍心剝奪這綠葉白花在夜間的露水中浸潤而自然生長的環(huán)境。我忍疼割愛用手機拍下了此景……
梔子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識到大自然有如此芳香的植物。
記得第一次有幸見識它們時，那還是在一九七八年，就讀初中二年級。那是個物質、精神都匱乏的年代。家鄉(xiāng)地處江漢大平原腹部，一馬平川。到處可見江、河、湖、港汊。有的只是農(nóng)作物花開，根本看不到果樹和花樹，只有少量的苦楝樹和刺槐樹開花。
家鄉(xiāng)的梔子花要到五月端陽節(jié)，也就是端午節(jié)前后開花。花型較南方的梔子花要小一圈，但香氣要濃郁些，余香更綿長。
五月的一天，學校舉辦夏季運動會，我們幾個要好的女同學約定運動會結束后，結伴去三公里遠的船閘摘梔子花。
新灘口船閘、排水閘、泵站位于湖北省洪湖市新灘口鎮(zhèn)三公里處的內荊河入長江口處，也處于洪湖長江干堤的穿堤建筑物是湖北省荊州地區(qū)防洪排澇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勾通漢江水運的咽喉。建了閘，需要人操作，有了人氣，就有了后來的梔子樹，再后來，就有了梔子花開……
起初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船閘有梔子樹，是一位插班生的父母在船閘工作，她在學校辦夏季運動會的前三天帶來一朵梔子花。整個教室里都彌散著一股幽香。梔子花被搗蛋鬼男生搶跑了，在教室里象皮球一樣傳來拋去，花瓣很快就散落了，但幽香還在……
這位插班生是隨在船閘工作的父母從別的學校轉入的。聽同學講她比我們大兩仨歲，學校開夏季體育運動會這天就沒有來上學了，她已經(jīng)找了男朋友，是父母作主，準備下半年結婚。她是家里的長女，有弟妹六人。第一次見識她時，就感覺她長得像語文練習本封面上的“阿詩瑪”。學習成績也排前十名。
運動會結束了我們幾個要好同學沿著河堤走，堤旁兩邊斜坡綠草如茵，河灘楊柳郁郁蔥蔥，碧綠的河水起漣漪，是小魚兒在游玩。有位同學說我們去折柳枝，編柳帽，學電影里的解放軍行軍、打仗的模樣。大家紛紛響應，挑選我們夠得著的楊柳樹，都墊起腳尖望起頭，盡量伸展著手和臂，有個頭矮的同學，實在夠不著，就在河灘上找了兩塊斷磚墊底，大家都折斷了四五根小枝條，編成帽，帶在頭上開心得在樹林里瘋跑。還發(fā)現(xiàn)一叢白色的小菊花，大家七手八腳的采摘了一小把。
不知不覺中隨著蜿蜒伸長的河堤走很快就到了船閘。
這是第二次來船閘。也是第一次，站在船閘的橋面上眺望寬廣的河面，明亮如鏡，在低頭看橋下水嘩啦啦的流得正歡，閘孔里的水就像在鍋里燒開似的，正翻滾著……
我們幾個都不知道梔子樹栽種的具體地方。有位同學建議去找插班生同學，她的家在船閘，要她帶我們去找梔子花。可是她家具體的位置也不知道。
我們看到在橋頭右手邊坡堤下，有一片房子。我們去那里打聽，也許會找得著她——張文秀。我們沿著坡堤石階小路往下行走，石階兩旁全都栽滿了各種不認識的小草、小樹。一丈遠的地方布滿了高壓電線網(wǎng)。膽小的同學停止了下行的腳步說：“這里好危險，全是電網(wǎng)。”膽大的說：“不用怕，不去接觸它們電是擊不到我們的”。這時有位穿灰色工作服的叔叔從一個矮小的房子里出來發(fā)現(xiàn)了我們。并大聲喝斥我們:“你們這些小丫頭跑錯了地方，這里有高壓電網(wǎng)，危險”。嚇得我們都停止了腳步，不知如何是好。膽大的說：“我們是來找張文秀同學的”。好心的叔叔見攆不走我們，只好親自帶路去找張文秀。
我們走過一條彎曲的小路，看到一幢大兩層筒子樓的房子。穿過一樓長長的走廊，走到第七個單間時叔叔停止腳步，門是開著的，朝里面大聲的叫喊“張工，你家來客人了”。只見張文秀探出頭來說：“我爸不在家，上工地去了”。等她看清站在門外的我們，驚訝地說：“是你們呀，沒想到?？臁?，快進屋里來”。瞬間又出來幾個小弟妹圍在她周圍。
“老二，快去給她們倒幾碗涼茶來；老三，快去把你床邊凳子搬過來給她們坐。老四、老五，去你們床上玩”。只聽她大聲急促指使弟妹們。
屋子里干凈整潔，靠墻邊擺著一條長方形竹床，兩只竹椅子，和吃飯的四方桌子。
我們幾個扭扭捏捏的，也不喝茶水不坐落，傻傻的站在那里。還是那個膽大的說：“你們這里有好多我們不認識的植物，呃……梔子樹……，呃……我們想看梔子花”。
“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來摘梔子花的。我知道在哪個地方，我這就帶你們去。
張文秀立馬放下手中的茶碗，扒開擋在自己身邊的弟妹，并囑咐弟妹們在家老實呆著，過一會兒就回家做晚飯你們吃。
我們幾個像一群“小雞崽”跟著“老母雞”尾巴后面走。穿過一片水杉樹林，走過一畦菜田，并囑咐我們不要走近那片電網(wǎng)。
來到梔子樹旁，樹上正開著許多潔白的小花，香氣怡人，我們雀躍著圍住了梔子樹，貪婪地張開鼻孔呼吸著……
“哇，好香呀！”我們來不及細細的品味，都趕緊的伸出手指摘掉花朵，摘掉花苞。霎時間花朵花苞都被我們搶光了。大家都摘到了三四朵鮮花，還有幾朵花苞。小心翼翼的把她們捧在手心中。
“非常，非常的香”。我們站在梔子樹旁一次又一次的吻著梔子花。
“我要把它們插在汽水瓶里養(yǎng)著”，膽小的說
“我要把最大的梔子花送給我姐，她也喜愛梔子花”。膽大的說
我也趕緊地說：“我也要送一朵梔子花給我媽媽，在她回家時給她一個驚喜……”
大家爭先恐后的說著自己的想法，只有張文秀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我們興高采烈的。我看到她兩手空空的，沒摘一朵梔子花就說：“張文秀，你沒摘到梔子花，我給你一朵吧”。
“不用，不用。她連忙雙手搖擺，你們摘吧！我住在這里，以后有機會再來摘，現(xiàn)在是吃晚飯的時間了，你們去我家吃了晚飯再回家”。
那個膽大的說：“不去了，我們已摘到了梔子花，天快黑了，我們要早點回家”。
“那就去我家吃粽子吧，今天上午包好的，已經(jīng)煮熟了，還放在鍋里呢”。
我們幾個一聽說有香糯的粽子吃，就動心了，跟著她又回到她家。她的弟妹們聽到我們又回來了一下子又圍住了我們。
我們一人都拿著兩粽子在文秀的帶領下走出船閘生活區(qū)和工作區(qū)來到橋面上。
那個膽大的說：“文秀姐姐，今天謝謝你帶我們摘梔子花，謝謝你的粽子，有時間再來學校找我們玩。你不用送了，上橋了我們知道沿著河堤走就可以回家了”。
“好的，不用謝。過一段時間梔子樹還會開花的，你們下次再來摘吧……”
從那以后，就再也沒去船閘摘梔子花了。也沒有聽到張文秀的任何消息了。
無論別的地方梔子花如何潔白和碩大，在我心里都比不過老家的小葉梔子花醇香，余味綿長。
恍然間，我們鬢已染霜，那個如梔子花香的小姐姐，你的人生一定如這梔子樹一樣枝葉繁茂，郁郁蔥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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