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孩子發(fā)燒了，早上起來說頭暈、迷昏、嗓子疼。吃過早飯，看著他無精打采很難受的樣子，我說:“要不然我去送你上學吧！”“不用?！彼B忙說，臉上是生怕我去送的表情，說完他就走出家門。
他剛剛走下樓，我就想起沒問丟三落四成習慣的他有沒有拿鑰匙，于是就跑到陽臺上去喊“你拿鑰匙了嗎？”大概是因為嗓子疼的太厲害又著急去上學，他沒有回頭用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繼續(xù)往前走。目送著他的身影轉(zhuǎn)過小區(qū)的樓角，我一個人站在陽臺上隔著玻璃，對著遠方愣愣地發(fā)呆。
第一次看他的背影是他上學前班的時候。幼兒園有老師專門等在教室門口，家長把孩子交到老師手里可以頭也不回地放心離開，可是學校的學前班不一樣，開學第一天學校允許家長把孩子送到教室門口，第二天就有一名男老師站在學校門口制止家長進入校園。剛剛從幼兒園走出來的孩子顯然對學校的制度不能適應(yīng)，好多孩子抱著大人的腿哇哇大哭，家長心疼就和男老師低聲哀求送孩子進去，男老師用不容商量地語氣告訴家長“適應(yīng)得了就上，不適應(yīng)就回去上幼兒園！”年幼的他雖然沒有哭卻拽著我的手不肯松開，正好一個六年級的小姑娘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熱心的小姑娘主動牽起他的手領(lǐng)著他走進校園，他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還站在校園門口的我一臉迷茫，我不放心地站在學校門口目送著他小小的身影走進教學樓。第二天、第三天……每天送完他，我都會加入學校門口目送孩子的家長隊伍里，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我才轉(zhuǎn)身離開。
一直盼著他長大些，盼著不用接送他上下學，終于有一天他背上書包，自己走出家門。我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或許第一次上學他有些害怕，走出樓道他一路小跑著到了公交站點兒，我目送他上了公交車，目送公交車走遠，然后轉(zhuǎn)身回家。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目送他的背影已經(jīng)成了很多年前的事情，就在今天早上，就在他沒有轉(zhuǎn)身，選擇用手勢回答我問題的瞬間，我竟然有了一種欣喜和悵然若失相互交錯的感覺。
他長高的身影告訴我，他再也不是那個在雨雪天伏在媽媽背上的幼兒園小朋友，再也不是那個需要媽媽牽著手過馬路的小學生，再也不是那個去哪里都要媽媽陪的粘人精；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告訴我，從前是他離不開我，慢慢地在他日漸長高的背影里將會有一天我開始想粘著他，就像今年暑假我說帶他出去玩，他卻說no，堅決選擇和同學出去瘋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想要他陪的階段即將開始。
龍應(yīng)臺在《目送》里寫到“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span>
孩子小的時候就像一個小尾巴，需要父母走到哪里就帶到哪里。當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他在你的目送中連頭也不回一下，用他的背影告訴你“不必追！”用他的背影告訴你，他已經(jīng)開始獨立；用他的背影告訴你，你事無巨細的惦記對他來說就是多余；用他的背影告訴你，一天天長高的他，將會像一只雛鷹飛出你的視線，飛的很遠。而你就有一個奢求，奢求他能回頭望一眼站在路口目送的你，偏偏他卻只留給你一個前行的背影，這個時候你會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孩子的尾巴，而且像被他忽視的尾巴。
在因為沒看見他轉(zhuǎn)身回答我問話的落寞中，我忽然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那些年我在外地上學的時候，每次返校父親都會把我送上火車，而我不知道他是否會站在站臺上等車開了再走，因為我沒有回過頭，更沒有想過，每個星期都會回家的我返校不會拿太多東西，家離火車站也并不遠，為啥每次媽媽都堅持讓父親去車站送我。
長大后的我沒有順應(yīng)父母的心愿留在那個小縣城，選擇了嫁到市里。每次回家，爸媽依然會去車站送我，老爸推著他的自行車，老媽緊緊跟在我旁邊，而我總會在路上一遍一遍催他們回家“你們回去吧，我拿的東西又不多?！?/span>
“沒事，你媽我們兩個正好溜達溜達?！本瓦@樣他們一直把我送上車，我隔著窗戶告訴他們“媽，你們回去吧！”
“哎！等你到家給我們打個電話?！闭f完他們轉(zhuǎn)身離開，說真的那時我很少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只知道父母推著車子一前一后回家去了。
那年體質(zhì)差的老媽病了，大病初愈的老媽依然堅持要送回家看她的我，我堅決不讓他們再像以前一樣把我送到車站，走出家門我說“你們回去吧！”
“嗯，行！”他們雖然嘴上答應(yīng)著卻繼續(xù)往前走。
“媽，你們回去吧！”回頭看他們還仍然跟著我走，我停下來再一次對父母說。
“嗯！”他們看見我回頭，停下腳步。我背著包一直往前走，偶然一回頭發(fā)現(xiàn)他們還站在胡同口“媽，你們快回去吧！”
“嗯，好，到家打個電話！”這次我沒有再回頭。
曾經(jīng)有一個同學跟我說過，她每次回家返程，父母送她的時候，她都盡量不讓自己回望，因為每當她走出一段距離，回望時都會看見父母還站在路口踮著腳尖，不錯眼珠地望著自己的背影，在那一刻不舍的眼淚就會順頰而下。
曾經(jīng)我們都是那個不顧一切想甩掉父母束縛，想盡一切辦法去遠游，忘了回望父母的孩子。終有一天遍嘗人間百味的我們想起回首，卻發(fā)現(xiàn)站在道別的路口目送我們的父母已經(jīng)在一次次送別中默默變老，而我們也終將、終將在目送自己兒女漸行漸遠的背影中變得步履蹣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