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四年級時候的老師,我如今大多都沒了印象。因為除了班主任,幾乎每個老師都只是給帶了我們一個學期的課,而后就去帶了其它的班級,此后就成了陌路人,再也沒了聯(lián)系。不過,這其中有一位老師,我覺得對我的影響十分巨大。她姓習,當時除了帶我們語文課,還兼任著學校里的什么主任。大約那個時候是四五十歲的樣子。她教我兩次,一次是在一年級,一次是在三年級。三年級的時候,那時為了讓我們的字規(guī)范一些,老師們都規(guī)定我們必須要用鋼筆來寫作業(yè)。并且在平時的作業(yè)中,對字跡的要求十分高,稍寫得不好,就會被直接撕掉,重新再去寫一遍,要是還寫得不好,就繼續(xù)撕,你再去繼續(xù)寫。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一頓打也是逃不掉的——有時候是幾頓打。
可能是為了讓作業(yè)寫得更好、更規(guī)范一些,那時候班里突然流行起了一股風氣,就是在寫作業(yè)的時候,左手拿把尺子壓在作業(yè)本上,右手寫字的時候沿著尺子寫。這樣,寫出來的字看上去就會是很整齊的樣子。我不知怎么回事,原來在沒有打著尺子寫字時,字看上去還說的過去。但是,自從沿著尺子寫字后,我的字就一落千丈。原本,我的字寫得很大(那時候堂哥的字寫得又很小,家里人常常拿這笑話我們倆),現(xiàn)在卻變得很小。并且,一些筆畫總愛繞個小圈,歪歪扭扭的。那位姓習的老師在一次課上,我們都在做作業(yè),她在教室里來回檢查我們的作業(yè)。結果,她看到了我在作業(yè)本上的字跡之后,皺了皺眉頭。讓我重新找了一張干凈的紙。她親自握著我的手,一筆一劃地教我寫了四五行字,還叮囑我要把每個筆畫都盡可能地拉直,不要拐個小圈圈出來。我的字就是從那以后定了形,雖然不是怎么好看,但勉強寫出來能夠讓別人認識。
這位姓習的老師脾氣也不怎么好,我被她揍過了好多次,不過,顯然這次數(shù)是要遠遠地少于那位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當時,我有一個同學是她的侄女,有一次這位同學作業(yè)沒有做好,她便當著全班的面狠狠地打了這位同學一頓,絲毫沒有顧及親人的情面。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考試,卷子并不是很難,有很多的同學答完試卷后,就跑出了教室去玩。可能是玩鬧的聲音過于喧囂,她聽到后,便氣勢洶洶地到了我們班里。那些剛剛出去玩的同學趕忙跑回了教室,但已經(jīng)被她全部記住了姓名。自然,每個人都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打。這其中,也還有她的那位侄女——當然是被打得最慘的一位。
三四年級的時候,陸續(xù)地認識了許多人,但都是很短暫的友誼。有一位叫做X麒的,他家就住在我通往我老家方向的那個巷子口,他的母親也是一位老師(并不是我們學校的)。因為家住得比較近的緣故,我偶爾回家的時候,還常常和他一起騎著自行車走。X麒雖然有個很溫柔的母親,但他卻十分得頑劣。有一次,他竟然大膽地趁那位極其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不注意時,在他的衣服后面貼了一綹兒膠帶。這樣的行為就如同是在老虎嘴里拔牙一般。大家看到那位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背后長了一個“小尾巴”,都不禁樂開了花。但笑歸笑,可能是某位辦公室里的老師的提醒,讓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小尾巴”,等他從辦公室里回來后,站在講臺上便勃然大怒了起來,詰問是誰在他的背后貼的膠帶。X麒倒是很實在,只猶豫了幾秒鐘,等那個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第二次問起時,他便從板凳上悠悠地站了起來。自然,那位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過去就對著他一頓亂打。下課后,便看見他的鼻子里塞起了兩團衛(wèi)生紙。
X麒做過一件很令我討厭的事。那是我們分班了之后,他和我并不在一個班里。有一次上作文課的時候,老師要求帶一本作文書來,結果他沒有帶,就來我們班里借。我看到他著急的樣子,就把我的那本作文書借給了他,誰知好心當作了驢肝肺。等過了幾天我再向他要的時候,他卻不還了,還狡辯說我根本就沒有把書借給他。這件事讓我極其憤怒,我之后便不會輕易地將書再借給別人,除非是我覺得信賴的人。
還有一位小名叫做家俊的同學,叫“家俊”這個名字的同學,至少我聽說過五個。他家和X麒家住在一起,離我家也不是很遠。這位“家俊”平素里學習很好,差不多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乖孩子。我同他的交集并不算是很多,大抵只有那么一次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時候,我們這里很流行玩悠悠球。我不知是從什么地方聽來的,這位家俊同學竟然會做悠悠球。我半信半疑地找到了他,結果一問,他還真地會做,并給我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做悠悠球的流程。于是,我便苦苦央求他,讓他也為我做一個悠悠球,并且答應用一百張王牌來換??赡苁菆蟪瓯容^豐厚,他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了。于是,在一個周五的時候——那天下午正好放半天假。按我原本的計劃,他把做悠悠球的材料帶上,一起跟我到我們家里來做悠悠球。結果,就在我們倆一起朝我們家走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一條狗,那條狗沖著他叫了幾聲,他便害怕了起來,他說我們這里有狗,他不想去了,就立馬掉頭回去了,撂下了我一個人在路上獨自凌亂。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會做悠悠球,但就我想象而言,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吹牛。
在“家俊”家的附近,還住著一位名叫會誠的同學。他和X震一樣,要是單純看外表的話,會覺得他十分嚴肅,甚至還會覺得這和電視劇里演的壞人沒什么兩樣。但其實在熟絡了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是這樣。會誠的體格也相當壯碩,比X震要高出許多來,這樣壯碩的體格在我們玩鬧的時候,都不得不要防著點,生怕他發(fā)怒起來,會直接對我們造成嚴重的傷害。實際上,會誠的性格十分憨厚,我在小學里好像從來都沒有看到他發(fā)過脾氣。他一笑起來,那肉肉的臉蛋極為可愛,尤其是那一對小眼睛兒,總是會瞇成了一道彎彎的縫。不過,會誠的學習并不是很好,老是墊底的那幾個人之一。他的字也像是鬼畫桃符一般,可能沒有人能夠完整地識別,包括他自己。為了他那潦草的字跡,老師們沒少罵過他,有時候老師生氣了,就干脆將他的作業(yè)給撕掉了,讓他再重新去寫。
會誠家的旁邊,住著我們班里當時幾乎每次都考第一的同學,他的名字里和我一樣,也帶有一個“鵬”字。這位同學平素里不怎么愛說話,我只記得他在小學的時候,嘴上就已經(jīng)長起了一圈胡須,雖不是那樣濃密,但卻極為明顯。有一次考試的時候,我記得考的是語文。他發(fā)著高燒還堅持參加考試,結果最后還是我們班的第一。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在三四年級的時候,也考過一次第一,是一次期中考試,我的數(shù)學得了九十九分,唯一錯的那道判斷題,我記得那個題目是計算一些蜜蜂的數(shù)量,我少算了一個。那個學期的期末考試,我考了九十八分,雖然還是第一,但班里面考九十八分的差不多有十來個人。
另有一位叫做浩翔的同學,也是個男生。他在小的時候,手臂不小心被熱水給燙了,所以他的胳膊上有很大的一塊地方都能看到明顯的傷痕。這也是一個調(diào)皮搗蛋的主,平常沒有少挨老師的打罵。我被那個兇悍的數(shù)學老師打出鼻血的那次,那個被一腳踢到在地上的就是他。在之后上初中的時候,我還老是看到他,每次見面,便過去和他寒暄幾句,每次都要被他的那張惡毒的嘴巴嘲笑幾下。他家里有一塊地,種著大白菜,就在堂哥家屋后不遠的地方。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想要過去摘幾個回來,但始終都不敢去下手。到是后來換種了玉米,偷偷地去掰了幾個,算是對他的報復。我其實在前年的時候還見過他一次,他還同我玩了一會兒籃球,之后,也就再沒了音信。
若是說那時最為好笑的一位同學,莫過于天元了。他家離學校比較遠,每天都要坐校車回家。在一堂下午的課上,我們都在教室里面安安靜靜地上自習課。突然,班里面飄蕩起了一股臭臭的味道,起先還以為是誰放了屁。但慢慢的,這個臭味竟越發(fā)得濃烈,搞得教室里的同學都紛紛抬起了頭,嘴巴里開始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了起來,想要一探究竟。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天元上節(jié)課下后,沒來得及去廁所解決內(nèi)急,結果在課上沒有忍住,竟然排放了出來。他的同桌也后知后覺,趕忙捂著鼻子站起了身(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天元的同桌正巧是我在二年級時,那位姓孔的同學)。不知是誰遞給了天元一卷衛(wèi)生紙,只見天元忙踉踉蹌蹌地跑著去了廁所,身后又跟了幾個家和他住在一起的同學。當然,還有幾個看熱鬧的也跟了去。教室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靠窗的同學趕忙打開了窗子,就連教室門上面的那個小窗,都有人過去踩著板凳給開開了。若是按照今天流行的話來說,天元這應該叫做“社會性死亡”了。當他們從廁所里回來后,也帶給了我們一些細節(jié),幾乎除了天元,教室里的每一個同學都在笑,要么是直接將笑容燦爛地裸露在嘴角,要么是憋在心中。他周圍的那幾個人,甚至當時直接將桌子搬開了些,故意與他保持距離??傊源艘院?,天元在同學么的眼里就差不多被打上了“屎包”(我們這里的方言,形容一個人窩囊,沒出息)的標簽。后來,他也和我到了一個初中,我們關系并不修好,也就沒了往來。
能回憶起的女同學里,最為深刻的莫過于“皮球”了。她的真名是一種花的名字,之所以叫她“皮球”,則與她的性格有關。因為她經(jīng)常不做作業(yè),做起數(shù)學題來,也總是一塌糊涂。這在老師眼里,自然會被視作是頑劣的學生。據(jù)浩翔說,“皮球”在之前的學校里,就因為她的“頑劣”,并且屢教不改,而常受到老師的懲罰,一些調(diào)皮搗蛋的男生,也總是欺負她??赡苁且驗楸黄圬摰枚嗔耍蛟S習慣了,就得了“皮球”這樣的一個外號。關于“皮球”,有件極為悲傷的事情,就是她的弟弟在我們上五六年級的時候,跑到了我們這里的一個人工湖去戲水,結果,在里面折了性命。我甚至至今都還記得她弟弟的模樣,雖然只見過了幾次面。
當時,班里還有一位姓馬的女生,她家就在X麒家的后面。她大抵是我人生之中第一個覺得長得好看的女生,每次看到她,我都極其慌亂。以至于漫長的小學時光里,我只和她說過三四次話。她們家后面那里,便是村政府,村政府的旁邊又是衛(wèi)生所,每次跟著大人要到這里去辦事的時候,我都眼巴巴地盯著她家的巷子,希望她能夠突然地冒了出來。有一次我為了逞強,竟然當著她的面把一個紅色的毛毛蟲塞到了一位男同學的衣服里,被那個男同學追著跑了半天。她還有一個堂妹,后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又成了我的高中同學。我記得外婆家門前有一個鄰居,女主人是她們的姑姑,常能看到她們兩人放學后去這里吃飯。
當然,那時候還有很多的同學,只是如今思量起,卻發(fā)現(xiàn)有許多記憶都相當模糊了,再難以被完完整整地敘說出來,成為了消亡的一種。
11.21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