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的錯
義無反顧的癡
我終未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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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消
逝
Luna Pan's Neverland
20
第二十章
此人的確是鳶尾。
她確認房外無人之后,便悄悄離開了。而我,尾隨她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花園。此處僻靜,鳶尾便開始整理衣物。她和不良之間,我必須要問個明白。
“是誰?”她聽到我的腳步聲之后不禁一顫,急忙轉(zhuǎn)過身來,“月見,是你?你為何會在此處?”
“你和不良,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鳶尾尷尬失措,卻瞬間顯露滿臉的殺氣,“原來,剛才的動靜是你?!?/p>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p>
“不良是我的哥哥。這一點,我們早就告訴過你了?!?/p>
“你在說謊?!?/p>
“你是想問,我和哥哥,為何可以這般親密是嗎?”鳶尾走到我面前,已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看來哥哥是讓你住進了內(nèi)室的隔間,所以你才會看到你不該看到的。這也不怪你,要怨只能怨哥哥本就多情,愛上的女子,一個接一個。月見,你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就好比你所待的隔間,本為桑沅所建,哥哥也曾經(jīng)對她呵護備至。如今她死了,哥哥不是照樣喜新厭舊,金屋藏嬌,另換她人嗎?但是,我和哥哥的感情卻是堅不可摧的。你既看到了,便不用我多說?!?/p>
“只要你用迷香,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至于不良,莫非也只是其中之一呢?”
“月見,你……”鳶尾氣急敗壞,她沒有想到她的迷香竟已被我識破。
“難道你不怕不良發(fā)現(xiàn)嗎?”
“我和哥哥之間的關(guān)系是天下無雙、絕無僅有的。哥哥心里愛的是我,也只有我能夠永遠陪伴在哥哥的身邊。無論他是否發(fā)現(xiàn),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更何況,即便你告訴哥哥你的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月見,你在此便是客。我奉勸你,還是不必自尋苦惱了?!?/p>
“這苦惱我要還是不要,由不得你說了算?!蔽艺Z氣堅決,不帶一絲妥協(xié)。
“也對。月見姑娘不食人間煙火,我早就見識了?!?/p>
說完,鳶尾欲行離開。我正要叫住她,她卻忽然轉(zhuǎn)身,趁我不備撒來了一團白色的粉末。我趕緊捂住了口鼻。等我再追時,庭院深深,鳶尾早已不見了蹤影。粉末落在了地上,花草瞬間枯萎。粉末有毒,鳶尾想要滅口。而我卻再一次安然無恙。我想起之前的迷香也對我毫無干擾,難道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已經(jīng)百毒不侵了嗎?
這里果然是深宅大院,原來我方才為了跟上鳶尾,已經(jīng)走了很久。我回到了不良的房間,而他依舊在熟睡。我在門邊找到了未燃盡的迷香,便將其扔出了屋外。不良安靜地躺在那里,露出了上半身。我又再一次看到了他腹部的刀傷。我為他將被子蓋好,卻聽見他還在叫我的名字。我陷入了猶豫,不知道今日所見是否應(yīng)該告訴不良。不說,便是欺騙。不良有權(quán)利知道關(guān)于自己的一切。但是,應(yīng)該由我告訴他嗎?他會選擇相信我嗎?他是否會因此受到更大的傷害呢?正當(dāng)我躊躇不定的時候,不良醒了。
“月見,是你?”
“我……”
不良隨即一臉壞笑地說道,“你想做什么?”
“我沒有要做什么?!?/p>
“月見,昨晚你可對我欲行不軌?”
“不,不是我。”
“原來如此。也許是我夜半燥熱或者做了什么怪夢吧?!?/p>
我一時語遲,竟不知如何解釋這一切。忽然間,我想起了鳶尾提到的一個人名。
“桑沅,桑沅是誰?”
“你怎么會知道桑沅?”
“你似乎在夢里叫著這個名字。”
“真的嗎?”不良滿臉狐疑,“說起來,我已經(jīng)有許久沒夢到桑沅了。”
“她是誰?”
“桑沅也曾是我的貼身侍女。她父母雙亡,自幼孤苦伶仃,流落于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聰慧善良,又比我小幾歲。小時候沒有玩伴,我便一直當(dāng)她是自己的妹妹?!?/p>
“那鳶尾呢?”
“大概是在五年前,有一天父親把鳶尾帶到我的面前,說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我和鳶尾,并沒有從小一起長大?!?/p>
“后來桑沅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她對我一直很是體貼照顧,無微不至。然后有一天,她忽然病倒了。大夫說是傷寒所致,多加休息便可痊愈。我擔(dān)心她住在下人的地方無法好好休養(yǎng),便為她搭了一旁的隔間,隱蔽清靜,我也可時不時地照顧她。她逐漸康復(fù),很快就可下床了。一天晚上,她服了藥睡下,夜里卻似乎睡得并不踏實。我曾起身去看過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桑沅渾身紅疹,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大夫說,桑沅或是感染了天花,而在之前,沒有被及時發(fā)現(xiàn)。她就這樣走了。之后,我?guī)缀鯚袅怂械臇|西,卻不知為何,唯獨留下了這間小屋子。月見,你會因此而介懷嗎?”
“不,我只是為這樣一位心善的姑娘感到惋惜。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算起來也已經(jīng)有整整三年了?!?/p>
“那便是你相認鳶尾之后?”
“對,那時鳶尾與桑沅也已熟識。月見,你怎么會這么問?”
“沒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鳶尾。那么桑沅的死,鳶尾也一定很難過吧?”
“鳶尾當(dāng)時很傷心,還不顧父親的反對,親自和其他下人一起為桑沅清理遺體。自那以后,我便只剩下鳶尾這一個妹妹了?!?/p>
“原來如此?!?/p>
鳶尾提到桑沅的時候,不屑中卻帶著妒意?;蛟S是因為傾心于不良,鳶尾由愛生妒,悄悄用毒殺害了桑沅,好讓自己成為不良心中的唯一。可是,無論鳶尾還是桑沅,在不良的心中,都只是把她們當(dāng)作妹妹對待。鳶尾這么做,只會一步一步,把不良和自己都推入深淵。而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才可以保護不良呢?
此時,兩名侍女進屋?;蛟S是見我在旁,其中一位在不良的耳邊低語了一句。不良便即刻開始梳洗更衣,然后便和她們匆匆出了門。
我無事可做,便在一旁的書架上拿起書來讀。然后,我瞥見書桌上攤著不良所寫的字,果真圓渾流暢,渾厚有力。而鎮(zhèn)紙的右上方擺著一個紫檀木盒,蓋子已是打開的,而里面放著一個碩大的印章。我分外驚奇,便小心地將其拿出。這尊印章白玉質(zhì)地,上方的圖騰不知是蛟龍還是其它神獸。接著,我便看到了印章下方的刻字。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印章,而是寶璽。
這時,兩名侍女已經(jīng)回來了,卻不見不良。她們見我捧著寶璽,面露惶恐。
“月見姑娘,這可使不得……”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良又是誰?”
“月見姑娘,奴婢不敢?!眱擅膛呀?jīng)慌張地跪在了地上。
“是不良讓你們緘口不言的嗎?”
兩名侍女互相張望,卻還是不敢說話。
“你們起來吧。讓不良親口告訴我也好。”
我放下了寶璽,回到了隔間,坐在床邊,望著窗外。天黑之后,不良才回來。他已吩咐兩名侍女退下,然后來到了我的面前。他蹲在我的面前,看著我的眼睛。
“月見?!?/p>
“你為什么不告訴這里是王宮?”
“因為王宮森嚴壁壘,我怕你知道之后便不愿意再待下去了?!?/p>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人族的皇子?”
“我并不愿刻意隱瞞,但是我擔(dān)心你會有所介懷。”
我沒有告訴過不良,我的深仇大恨除了涅兀,便是凌鷙。那天涅兀在森林里看見不良如此惶恐,原是驚怕凌鷙就在附近,所以才那般慌張地離開。看來,不良只是在幫凌鷙平定族內(nèi)的紛爭,所以從不知曉凌鷙對外族的所作所為。但是,即便他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呢?作為人族的皇子,他怎會忤逆父親呢?我和不良,一直有著不同的立場,我早就明白了。只是到了現(xiàn)在這一刻,我才知道,我們之間的對立有多么尖銳和決絕。盡管不良不知道其間的全部,但是他的顧慮卻是對的。如今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便不可能再在這里多待一刻。
“不良,我的傷已經(jīng)好了,也應(yīng)該離開了?!?/p>
“月見,我還是我?;首拥纳矸莶]有改變?nèi)魏问虑?。?/p>
“我只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王宮?!?/p>
“月見,為什么不可能呢?只要我們……”
“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現(xiàn)在不可停留。”
“你是不是要去找涅兀?既然你要報仇,我就和你一起去?!?/p>
“不,你不能再跟著我。也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就此別過吧?!?/p>
我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此時必須要走。我和凌鷙之間的廝殺勢在必行。而我與不良,只能到這里,不可有再多的牽扯。而不良卻不愿意如此,他拽住我的手臂,言辭激動。
“月見,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你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
“你喜歡我又如何,不喜歡我又如何。你有求,我必應(yīng)嗎?之前我無法喜歡上你,現(xiàn)在更加沒有可能。我們,是不會在一起的?!?/p>
這是第一次,我用如此堅決和冷漠的態(tài)度對待不良。身為凌鷙的兒子,他無從選擇,這更不是他的錯。但是,這個身份卻注定要在我和他之間劃出一條不可越過的溝壑。
“不良,這是誰?”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說話的人正走進屋里。我認得他,盡管我只是遠遠地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魑魅托給我的夢里,第二次是在刺鳥最后的目光里。雖然曾經(jīng)隔空交手,此刻,卻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碰面——凌鷙,就這樣站在了我和不良的面前。
“父王,你怎么來了?”不良瞬間松開了手。
“不良,這是誰?父王不喜歡問第二遍?!?/p>
“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辈涣家撇降轿业拿媲埃龑χ楮v。
“是嗎?”凌鷙仔細打量著我的臉,“那你們?yōu)槭裁丛跔幊???/p>
“是兒臣的錯,不甚驚擾了父王的靜雅。”
“不良,你是皇子。怎么會是你的錯呢?”凌鷙繞過不良,走到我的面前,“倒是這位與你爭吵的姑娘,頗有反骨,如今也未向本王行禮。”
不良望著我,眼神在向我提醒,面前的這位就是人族最高的統(tǒng)治者。而我卻依舊面無表情,不發(fā)一言。我恨不得即刻手刃凌鷙,又怎么可能向他俯首稱臣呢?不良卻是我唯一的顧慮。我不愿看到他的疑惑、為難和傷心。我覺得,不應(yīng)該以這樣的方式讓不良知道凌鷙是我的宿敵。然而,深仇大恨早已成事實,再如何粉飾都掩蓋不了其血淋淋的內(nèi)在。
“月見。”不良正在輕輕地喚我。
“嗯?”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分了神。而此時凌鷙大驚失色,頓時怒目圓睜。
“你是月見?”
還沒等不良反應(yīng)過來,凌鷙就用力擒住了我的肩膀。不良一臉驚恐,他不知凌鷙為何會如此勃然大怒。
“父王,你在做什么?月見是我的朋友?!?/p>
“說?!绷楮v盯著我,幾乎想要捏碎我的肩骨,“你是不是月見?”
沒有想到,凌鷙在不良的面前沒有任何遮掩與顧忌。如此一來,我的擔(dān)憂已經(jīng)無法避免。開口前,我望向不良,因為此刻過后,我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再也無法逆轉(zhuǎn)。
“凌鷙。”我抬起頭,再次看著這雙我曾經(jīng)錯失的雙眼,“只要是你認定的事情,又容得了他人的解釋或反駁嗎?”
“月見……”不良看著我和凌鷙,滿腹疑團。
“不良,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血海深仇嗎?當(dāng)年,涅兀是奉凌鷙之命,率兵屠殺了所有精靈,只剩下我和父親?!?/p>
“月見,這其中必定有誤會……”
“不良,你先退下?!?/p>
凌鷙一擺手,兩個士兵迅速上前將不良帶到了門口。
“月見,果然是你。你竟然有辦法取得不良的信任,然后如此肆意地進入王宮。你的目的是什么?殺了本王嗎?”
“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不良是皇子,更不知道這里就是王宮。如果我要殺你,用不了如此處心積慮?!?/p>
“好大的口氣。月見,這一次,你是插翅難逃了。”
“父王,月見到底犯了什么錯?你為什么要殺她?”
“不良,你可知道月見究竟是誰?”
“月見是精靈族。但是她與人族并無分別,為何因為精靈族的身份就要格殺勿論呢?”
“住嘴?!绷楮v用力打了不良一個耳朵,“我從未和你說起過你的母親。你可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母親為了誕下兒臣,難產(chǎn)致死。父親不愿提及傷心事……”
“其實,你的母親根本不是死于難產(chǎn),而是死在外族的手上。就是這些陰險毒辣的外族,利用妖術(shù),讓你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也讓我失去了一生中最愛的女人。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他們?”
“但是……母親的死與月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凌鷙,為什么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面對事實?當(dāng)年,害死茯蔓的根本不是魑魅,而是王太后。你知道了真相,所以才軟禁了王太后不是嗎?你不愿背上弒母的罪名,于是就斬了一干妃子泄恨,南北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而這一切,根本就與外族無關(guān)?!?/p>
“這是魑魅告訴你的嗎?”凌鷙冷若冰霜地說道,“本王幾乎快要忘了。要不是你,寒軼也不會找到魑魅?!?/p>
“我知道這背后都是你。你殺害了魑魅,毒死了藍夫人,還屠戮了整個將軍府。如果你要的人是涅兀,為何要殺這么多無辜的人?”
“無辜?你覺得他們死得無辜嗎?那我的茯蔓,難道就死得不無辜嗎?”
“茯蔓的確是無辜的,她的死卻只是你的家事。你為何要讓所有外族和北方部落陪葬呢?”
“因為,如果沒有你們,蔓兒便不會死?!?/p>
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看到了凌鷙眼中的殺氣。他的身上有著靈族絕頂?shù)姆ㄐg(shù),或許還會人魚族和精靈族的法術(shù)。我雖傷病初愈,但已與過去大相徑庭。今日,正好讓我與凌鷙正面交鋒,這樣我便知道自己日后的勝算到底有多少。
凌鷙仍舊沒有松開我的肩膀,他的另一只手即刻向我的心臟襲來。他剛一出手時我便感受到了胸骨被震痛。原來,這就是靈族的蝕骨。我隨即掙脫了凌鷙,立即使出了毒鞭。凌鷙退后了一步,他沒有想到我竟可以如此輕易地躲過他的蝕骨。但是,他立即卷土重來。我看到無數(shù)骷髏手迅速向我靠近,而我的毒鞭應(yīng)接不暇。眨眼間,我的毒鞭已被骷髏手扯斷。很快,它們便要同樣撕碎我的身體。此時,只有用同樣無窮的八卦刀陣才能抵擋靈族的陰爪。我瞬間幻化出數(shù)不清柳葉刀。骷髏手在我鋒利的八卦刀陣中蕩然無存。
凌鷙隨手抓來身邊的一個侍女,用刀割斷了她的脖頸。侍女瞬間倒地,她的血從凌鷙的刀刃上一滴一滴地流下來。此刻,凌鷙為什么要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侍女呢?我忽然記起來,他是要對我使出血咒。這同樣是靈族的法術(shù)。用鮮血在空中畫符,默念咒語,瞬間生成無數(shù)充滿怨靈的咒符。只要咒符貼近身體,便會削肉斷骨??磥磉@個時候八卦刀陣也未必有用了。我打開了防御的結(jié)界,使任何咒符都無法靠近我。
凌鷙如此草菅人命,應(yīng)該讓他也嘗一嘗血咒的滋味。我聚攏了所有咒符,一齊推向凌鷙。而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不良的眼神。隨即,我粉碎了全部咒符,化為掌力,將凌鷙打傷,順勢逃出了門外。在不良的面前,我無法出手。但是下一次,我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