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終究悲哀的外國語
作者：[日]村上春樹
豆瓣閱讀評分：7.8
我的評價：★★★★★
《終究悲哀的外國語》收錄了村上春樹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旅居美國的十六篇隨筆。隨筆內容天南海北，有些我并不了解，比如汽車、長跑和爵士樂，但另一些方面，我和村上先生經(jīng)歷有相似之處，比如外語學習，比如旅居海外，比如對文化差異的感知等。村上先生三十年前的感悟，有許多令今天的我依然頗有同感，想來所謂的跨文化交流似乎并沒有發(fā)展到“溝通無國界“的地步。
首先就是外語學習。村上先生先后旅居歐洲和美國，學過英語、德語、意大利語、希臘語和土耳其語，來到美國又開始學習西班牙語。除了英語之外，其他幾門都是粗略涉及，雖然不到能夠日常交流的程度，但學習的過程村上都是享受的：畢竟，語言學習貴在重復，至少在最初級的階段，只要肯下功夫聽讀，學習新的詞語和表達還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不過要真落實到日常生活中，即使是英語，也會給村上先生帶來很大的困擾，尤其是聽話的一方問自己“what（你說什么）”的時候。村上先生甚至感嘆，“走在街上聽到五六歲的美國娃娃都講一口流暢漂亮的英語，我不時為之愕然：娃娃都能講這么好的英語！”
哪怕詞匯量足夠，溝通基本沒有問題，說外語也會讓一個成年人在社交“出廠設置”上天然處于弱勢，這一點我也深有體會。其實理性地想，因為畢竟是外語，表達不清晰或者一時因為不確定聲音小一點，對方聽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但不要說“what”了，哪怕對方稍微露出一點沒聽懂的疑惑表情，自己的自信心都難免受到打擊：畢竟無論哪個社會，成年人之間的交流都是默認不會有語言障礙的吧？
此外，村上另一個觀點我也非常贊同：語言技能再好，也不等于可以準確流暢表達自己。村上用樂器打比方，能夠流利地說英語，就好像能夠熟練精準地用小提琴把譜子上的音符拉出來，但有沒有音樂性，就是另一回事了。語言除了字詞句和語法，更深層次的還有思維方式和情感表達方式。除非完全培養(yǎng)另一個“自我”，用外語表達自己的時候難免有不足，這一點我這樣的普通使用者都深有體會，更何況村上先生這樣靠文字為生的人。
語言之外，村上先生還有一篇關于Snobbism（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的小文，頗為有趣。
在他看來，九十年代的高校雖然看似“開放”，但不成文的“自以為是”的小心思還是有的，比如看《紐約時報》是標配，看地方小報就會令人咋舌；車不用開全新的，但牌子、性能一定要講究；衣服雖說不是越大牌越好，但如果和大部分人的風格格格不入，也是要出問題的。
還有一點是在另一篇文章里提到的：女人不能靠男人，要有自己的“事業(yè)”。因為每每被人問到都很尷尬，村上先生從說太太是“家庭主婦”，到說她“幫自己打理出版事務”，再到后來干脆把妻子短暫的攝影愛好說成是職業(yè)，最后這個答案在美國人看來倒是”正常“答案，但這其中的滑稽和無奈，大概也只有村上先生自己能體會了。
初來乍到另一個社會，雖然表象的文化差異沖擊最大，但其實也是最好適應的。比如荷蘭人中午不吃熱飯，所以學校食堂基本都是三明治。雖然胃不開心，但基本也能很快調整。反而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最讓人頭大。比如村上先生提到的看什么報紙、開什么車是“正確的選擇”，這種規(guī)矩誰也不會寫在紙上，但一旦搞錯了，幾乎無法避免會招人側目，實在是不自在。
我在荷蘭工作也有類似的經(jīng)歷：雖然在任何介紹這個國家的書里，大家都會提到荷蘭人非常直率，有什么說什么，但實際操作中還是有一些不成文的規(guī)矩的。比如學生和老師之間雖然不必遵守嚴格的等級差別，學生可以當面提出他覺得老師做的不對的地方，但我也遇到過老師因為學生總是挑自己PPT里的錯別字和語法錯誤，而感到非常惱火的。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能摸清楚荷蘭人”直率“和”粗魯“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只能采取保守路線：畢竟作為中國人，只要按照我習慣的委婉的方式說話，荷蘭人最多是聽不出話外音，倒不至于因為感到受冒犯而當面炸毛。
村上先生還有一篇文章講自己怎么穿運動鞋去好的理發(fā)店理發(fā)，并把這一行為當作自己“少年氣”的體現(xiàn)，還真是性情中人。不知三十年過去，村上先生這個習慣還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