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人類的頭腦通過符號指稱生成概念而荻得認識,那么,人類的頭腦又是怎樣獲得符號指稱能力的呢?
德國符號文化學家卡西爾在《人論》中引用了美國心理學家梅杰的論述: “兒童從第二十三個月開始,就表現(xiàn)出一種盡力給事物命名的狂熱,仿佛要告訴別人這些事物的名稱,或要使我們注意他正在審視的事物”??ㄎ鳡栒J為,兒童并不只在他原先的關于現(xiàn)成經驗對象的知識中加上一張人為記號的目錄表,而毋寧是學會了構成那些對象的概念,學會與客觀世界打交道。
為何兒童從第二十三周起會表現(xiàn)出給事物名命的狂熱呢?卡西爾沒有直言??v觀卡西爾的符號文化學,有一個基本觀點,認為在人類的意識結構中有一種“自然的符號系統(tǒng)”,即先驗的符號構造能力。
卡西爾的符號文化學揭示了符號具有指稱標識和構成概念的特質,為我們理解語言和概念提供了深刻的思想學識。但在符號的生成和由來上,卡西爾并不了解,任何本能的主體方式都不是純粹先驗的,而是內含著經驗歷史的鑄就,是先驗和經驗的統(tǒng)一。綜觀西方哲學,總在追求和人置一種先驗的主體絕對,以此綻出一種高于經驗和統(tǒng)攝經驗的普遍必然的主體創(chuàng)造。西方哲學的一個根本缺陷是,始終沒有能夠從更為廣闊的視野上看清,一切被稱自為先驗的主體絕對并不是自我絕對的,在傳承和當下,它們是先驗的;在生成和由來,它們是經驗歷史的鑄就,是先驗和經驗的統(tǒng)一。正是追求先驗絕對和純粹先驗的知識,使得西方哲學把先驗和經驗絕對地分割開來,自康德以來,時時陷入于先驗絕對的遮蔽而不能破解。
上世紀初及中葉以來圍繞人類的起源,在美國學者中出現(xiàn)一種見解認為,人類的語言產生于遠古時代人種動物群體釆集和狩獵的食物分享生活。食物分享在遠古釆集和狩獵時代是一種普遍的生活圖景,這種生活圖景至今仍可在非洲殘存的一些原始部落里看到。食物分享生活經驗實在地產生了指稱的需要。這種指稱的需要驅動著我們的遠古祖先在群體食物分享的生活中,用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指稱食品、份額、部位、用具和彼此。這樣的情形日積月累,漸漸地使得人種動物喉嚨里發(fā)出的警示的、呼喚的、情感的生物性叫喚信號嬗變?yōu)榱司哂兄阜Q意義的聲符。
聲符的產生和使用,在指稱和對象的聯(lián)結中,賦予了對象名稱和性狀的規(guī)定,以符號方式的標識,構造了一種抽象事物的概念認知,使人種動物的意識活動,從身體方式的感知走向概念方式的認知。
符號指稱標識在人類頭腦中產生的重要意義在于,第一,它使人類從聲符到口語,使喉嚨里發(fā)出的情感的生物性叫喚,嬗變?yōu)榱酥阜Q的文化性語言,使人類擁有了用語言命名對象,描述對象;用語言抽象和思考;用語言表達和交流,用語言規(guī)范和建構的能力;第二,它使人類的意識活動通過符號指稱標識的抽象構造,由身體方式的感知走向了概念方式的認知,從人種動物的感知意識轉向了人類的認知意識。
在哲學上,長久以來不少學者一直在感知和認知面前分辨不清,他們始終不了解:感知是一種身體知覺的構造,是建筑在感應細胞和感知器官識別和判斷的基礎上的;認知則是一種指稱和對象聯(lián)結的概念構造,是建立在符號指稱標識的抽象構造的基礎上的。只有把握符號指稱標識的由來,以及符號指稱標識的抽象構造,從符號走向概念,進一步從概念走向認識,哲學的思考才能廓清視野洞察認識,進入概念認識論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