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遺(以下錄自1935年版《說劍堂詞集》。楓注:該本為蘭史詞選集,非全部。)
159 減蘭·為溫毅夫侍御題姜紋畫蘭
美人香草。認(rèn)取湘娥新粉稿。悽絕天涯。不畫櫻桃畫此花。 修簫月底。昨憶令君芳竟體。禁得沈吟。一點紅心是素心。
160 湘月·余將出都,陳楚卿大使餞余于禺山館。出所畫山水冊囑題,此越國紀(jì)游也。詞以寫之
別愁愁說,指湖山曲曲,荷花煙水。曾是伽陵三載住,消受風(fēng)香無際。染綠蘇堤,渲黃妃塔,試畫蒼茫意。南屏鐘冷,打他殘照都碎。 飄然又渡泉塘,桐廬梅驛,客夢魂消未。艷說同年呼小妹,更比珠娘清麗。船載江山,詞填湘月,影事應(yīng)重記。春波瀲滟,憐余酒畔行矣。
161 金明池·題劉語石留云借月庵填詞圖
老去吹簫,閒來側(cè)帽,懶話少年情事。憑換取、輕綃淡墨,便露出、江南煙水。料壯心、踏遍青山,渾不似、結(jié)屋歸來花底。更補樹留云,隔墻借月,占斷白蘋村尾。 試認(rèn)先生行卷里。把瓢菜腮鱸,做成鄉(xiāng)思。行罏外、寒泉一鏡,蘆簾處、孤山雙髻。算匆匆、一住十年,縱費盡柔腸,賣愁無計。剩畫本新裝,春風(fēng)詞筆,博得浮名如此。
162 琴調(diào)相思引·青溪寫望
小妹名鄉(xiāng)畫槳移。開簾獨畫遠山眉。棲鴉流水,奩鏡點明漪。 儗向柳家談?wù)f部,已無桃漲濯凝脂。古苔荒井,誰建麗華祠。
163 金縷曲·語石用實甫韻見贈一詞,次韻答之
各有詞人淚。灑江潮、零花冷月,殘山剩水。揮手黃金燕臺去,踏遍秦關(guān)百二。除中酒、狂游能記。老我卅年飄泊慣,驀相逢、客子光陰里。數(shù)花信,恰過十。 玉田俊逸君堪比。蕩吟箋、潮船鴨嘴,春山螺髻。草草歡場都成夢,銷得同揮麈尾。放畫卷、滄溟虹氣。彩筆縱橫拋綺艷,掣鯨魚、力更剸犀兕。應(yīng)起舞,鐵如意。
164 浪淘沙·病中寄眉子
啼鳥報春分。喚醒梨魂。青山江上替眉顰。一陣落紅風(fēng)過處,流水無人。 病久歇芳尊。難遣黃昏。倩誰呼夢勸溫存。分付綠筠簾底月,莫入重門。
165 水龍吟·樊山先生于中秋得實甫書,有代琴夫人倚聲奉寄之作,次韻和之
關(guān)山同是天涯,年來領(lǐng)盡秋涼意。玉階佇立,銀河凈洗,千重云水。夢斷金臺,潮生黃浦,歸期仍滯。偏素娥耐冷,良宵皓月,拋撇在,離愁里。 又況畫屏無睡。對瑤花、香飄仙桂。幔亭張樂,秦簫聽否,人間何世。水調(diào)銅琶,清輝玉臂,幾時同倚。怪文鴛夜夜,雙棲不管,羈人顦顇。
附:水龍吟·中秋得石甫京邸書,對月有懷,代琴夫人倚聲寄之 范增祥
一行玉雁橫秋,替?zhèn)髑Ю飲染暌狻{高北望,風(fēng)荷露柳,萬重?zé)熕?。玉鏡剛(《樊樊山詩集》作“高”。)圓,金鞭未整,為誰留滯。又晚妝拜月,飄飄仙袂,人正在,秋光里。 今夕茜窗無睡,數(shù)佳期、負他紅桂。神仙風(fēng)度,瑤天笙鶴,是君前世。怎不歸來,素蟾并照,紅鸞雙倚。待歸來先指,芙蓉教看,恁般憔悴。
水龍吟·和樊山 易順鼎
任添萬札千珰,總傳不盡相思意。偏偏又是,中秋到也,月華如水。玉笛誰家,數(shù)聲吹得,行云都滯。堪碧空洗凈,人間天上,全進在,冰壺里。 要睡怎生能睡。且徘徊、伴他幽桂。今夜鄜州,定應(yīng)念我,杜陵身世。虛幌清輝,淚乾鬟濕,甚時雙倚。怕此情說與,素娥知道,也堪顦顇。
166 漁家傲·鄰石歸禾中,以鴛湖垂釣圖索題,余亦將返白鵝湖矣。鄉(xiāng)心別緒,情見乎詞
滾滾黃塵車馬道??陀文撬七€家好。何況鴛湖魚可飽。秋到了。紅菱白鯽青尊倒。 一領(lǐng)羊裘知素抱。少年也合漁翁號。試讀棹歌朱十稿。歸要早。鵝潭我亦煙波老。
167 前調(diào)·與人述河南村居之樂
一個漁庵天占水。新蒲細柳搖蒼翠。搖得月明花滿地。深竹里。酒船一笛吹剛起。 出網(wǎng)鱘鰉魚幾尾。廚娘商略添鹽豉。恰好夜涼供薄醉。拚睡美。攜尊人到門開未。
168 踏莎行·同社諸子宴余與月子于小同春閣,分得鳥字
粉鏡交鸞,文窗了鳥。暖紅吹度花多少。春人真不負良宵,燕鶯分付休驚曉。 喚姐桃根,同心蘇小。蘭襟博得玫瑰笑(梅云以花贈月子,并為簪于襟上。)。明珠十斛擲當(dāng)筵,聽歌衹惜人將老。
169 玉樓春·月子得轉(zhuǎn)字,代賦一闋
江南怪底番風(fēng)軟。闌外吳淞剛半剪。月華催上好鐙簾,照見金尊波尚淺。 蕊珠舊史同花選。獨記眉山和黛染。紅簫錦瑟付流年,衹有歌前人宛轉(zhuǎn)(感梅云身世。)。
170 絳都春·高姬眉子見過,用夢窗韻賦贈
簾痕一線。度繡衫麝香,蝶兒隨遠。人住屧廊,名占蘇臺吳宮苑。為花為月前生怨。付身世、落紅凌亂。畫屏羅帳深深,穩(wěn)護海棠庭院。 曾見。眉樓訊病欹鸞枕,細訴枝棲柔蒨。松柏誓心,紅淚鮫綃愁相換。圓蟾重照湘娥面。正銀漢、雙星暗轉(zhuǎn)。勞他軟語,教成錦茵坐■(左日,右上而下大)。
171 解紅·宋史樂志有解紅曲,其譜不傳于世。陳氏樂書載和凝作,是為唐詞。徐園賞牡丹,偶仿其體
金谷酒,玉堂花。舊時才筆新風(fēng)華。慚賦清平老無分,依然富貴屬詩家。
172 浪淘沙·嵩山道偕月子步月夜歸
煙樹小重山。微見煙鬟。短橋皓月兩彎彎。恰近銀河明滅處,不似人間。 泉石自潺潺。半掩松關(guān)。舊家樓閣憶憑闌。拋卻湘弦張永夜,云水誰彈。
173 清平樂·寄月子
故園為客。渾似秋河隔。夢繞紅蓮煙水白。隱約浦東淞北。 歌塵暫滯琴弦。苧衣初試涼天。好問茜窗眉月,侭教知道孤眠。
174 青玉案·寄眉子
落花惱煞江南路。偏又是、催人去。玉合香囊曾握語。榴裙翻酒,柳絲拂帽,認(rèn)取離愁處。 病妝誰畫雙眉嫵。紈扇應(yīng)思斷腸句。還倩鸚哥珍重訴。荔支香里,菖蒲葉畔,我正眠風(fēng)雨。
175 臨江仙·贈眉子
五載江南倦客,為卿銷盡年華。人間離合盡天涯。玉簫吹別夢,明月落誰家。 幾度妝樓訊病,風(fēng)神一倍夭斜。情天那隔帳帷紗。紅禪同禮懺,不分作名花。
176 沁園春·蘇小墓,次樊山韻
六代文章,千古香邱,其人仙乎。似卞賽埋琴,鐘魚久懺,朝云誦偈,露電真如。松柏同心,鴛鴦并命,曾駐當(dāng)年油碧車。孤山近,有小青和靖,不嘆鄰孤。 芰荷楊柳菖蒲。算堤照花枝早姓蘇。數(shù)學(xué)士詩名,始傳北宋,英雄身后,才占西湖。煙雨湖邊,更聞瘞玉,一例爭墩可笑無(嘉興亦有蘇小墓。)。真娘墓,憶樊南詩在,疑信誰歟(有疑虎邱者真娘墓為偽托者。然義山集中已有真娘墓詩。)。
附:沁園春·蘇小墓 樊增祥
遠有明妃,近有真娘,曾相見乎。嘆龍庭虎阜,埋香瘞玉,西泠松下,比并何如。柳色藏春,花枝映水,想象生前金犢車。真佳話,看莫愁有二,蘇小非孤(前明亦有蘇小。)。 雙堤界破菰蒲。算學(xué)士與儂同姓蘇。更少保雙墳,東西映帶,英雄兒女,分占西湖。司馬家兒,錢塘一夢,梅雨紗窗事有無。君不信,豈楚山云雨,宋玉非歟。
177 前調(diào)·劉闥青招飲市樓,并以詞贈別。再次前韻奉和
吳市吹簫,更隱蘆中,士殆窮乎。看邊城抒笑,君為越石,長門賣賦,我愧相如。易水蕭蕭,胡塵擾擾,憔悴歸來薄笨車。重攜手,謝平原十日,快慰羈孤。 僧房饌供伊蒲。有皛飯清尊仿大蘇(曾邀君集禪悅齋。)。笑銅琶鐵板,半生詞賦,高樓明月,卅載江湖。鶯燕當(dāng)筵,鴛鴦按譜,七尺珊瑚擊碎無。拚一醉,話江南煙水,漫賦歸歟。
178 風(fēng)入松·題周夢坡海上獲琴圖
君家門對浙江潮。明月一琴招。成連去后知音渺,葉清商、雅韻都遙。夢里水晶宮闕,送風(fēng)贈與瀟瀟(琴名風(fēng)入松,為松雪水晶宮物。)。 鷗波螺黛對花描。艷福羨誰銷。紫桑陶翟傳偕隱,祝鸞凰、暮暮朝朝。我是水云道士,七弦嗚咽難調(diào)。
179 浪淘沙·王清微空山聽雨圖
流水遠潺潺。悄掩松關(guān)。道心微處一憑闌。塵海本無聽雨地,只合空山。 惠麓洗煙鬟。鶴靜猿閒。擬尋卞賽素琴彈。一卷畫圖參上乘,莫落人間。
180 滿庭芳·丙辰禊日集愚園,次周夢坡韻
傍水飄燈,憑花引笛,舊游夢墮煙痕。落紅風(fēng)里,一曲惜余春??赡萎?dāng)時王謝,興廢感、禊事誰論。還相似,麗人行句,草草付吟尊。 香塵。愁拾綴,鴟夷去遠,寂寞湖濱??v庾郎無恙,瘦盡離魂。哀入江南賦稿,怕鼓鼙、劫后重聞。應(yīng)自嘆,飄零白社,書在不干秦。
181 高陽臺·杏花樓昔年與眉子尋春對酌處
破瑟尋鸞,遺釵拾鳳,香塵潮沒仙蹤。文杏仍花,客來已換愁容。芳尊屢導(dǎo)低鬟笑,霎金迷、夢影惺忪。話松陵、老去詞仙,莫過垂虹。 蒼顏白發(fā)維摩境,拚散花何礙,玉局緣空。漫說華鬘,天涯雙衛(wèi)難逢。啼鶯不管人傷別,勸斜陽、冷入簾櫳。算多情、洛浦微波,獨駐驚鴻(白發(fā)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東坡贈朝云詞也。)。
182 甘州·徐積余小檀欒室校詞圖
記玉臺、分韻寫新詞,付與小銀箏。正翠奩研墨,錦箋按譜,一樣關(guān)情。消受尊前紅燭,艷影照娉婷。穩(wěn)聽蘆■(左巾右廉)外,湘水秋聲。 此日江南倦旅,算曉風(fēng)殘月,酒夢都醒。費十年心血,收拾眾香亭(君輯閨秀詞選,有明一代多取材于眾香詞。)。是斷腸、家山愁念,莽天涯、歌板共飄零。應(yīng)同笑、白頭紅袖,換了浮名。
183 菩薩鬘·陳其年先生填詞圖摹本
髯翁風(fēng)度神仙似。畫屏錦簟憑呼起。我識弄蕭人。云郎偶化身。 偷聲兼減字。諳盡江湖味。莫認(rèn)是閒情。詞場老此生。
184 又
十年夢冷秋江路。荒庵書畫誰為主。今古一迷離。詞仙有鶴歸。 陸家紈扇語。坡老分身處。幽恨本難描。吹殘一管簫。(三十年前曾在秋夢庵觀先師葉蘭臺太史手摹其年填詞圖長卷。)
185 減蘭·寇白門小象
情波半剪。柳下詞箋花下扇。明月金尊。誰識當(dāng)年寇白門。 明珠無價。卻笑蘼蕪輕一嫁。漫訴南朝。零落秦淮舊板橋。
186 阮郎歸·費曉樓畫隔花尋夢圖
辛夷如雪過清明。隔闌花有情。偶然尋夢下階行。喚人鸚母聲。 偎翠袖,薄寒生。畫眉新月成。幾絲煙柳作春晴。待誰吹玉笙。
187 惜余春慢·戊午三月二十五日偕月子泛舟湖上三潭,登孤山,飲樓外樓,用樊榭戊戌三月二十二日泛湖,次清真韻。是日所乘舟即曲園叟小游梅艦也
紅抹桃云,綠平柳漲,故苑檐花關(guān)斷。清明積雨,鏡里猶寒,未敞晶窗十扇。認(rèn)取浮俞艦名(小游梅艦,一名浮俞。),梅隱詞仙,鶴飛留箭。對靚妝西子,苧衣初試,眼波流遠。 看時節(jié)、葉密巢居,荷攢港曲,裙衩借他濃染。鈿車油壁,皓月香鄰(宋香月鄰在葛嶺。),千古同心難變。誰道登臨有人,眷念南朝,惜伊柔倩。又歌樓過酒,好記襟痕點點。
188 阮郎歸·題王莼農(nóng)十年說夢圖
詞人身世半無憀。舊愁心上潮。依然風(fēng)物過花朝。隔墻聽玉簫。 誰與說,十年遙??突陸{月招。江湖出處可憐宵。夢痕消未消。
189 減字木蘭花·庚戌春在都門購得趙湘帆為金春波寫河陽探花圖卷。畫中人與余少年時酷肖,而題者洪北江、石琢堂三十余人,又多用吾家典故,儼為余作也。實杜、石遺、夢坡皆有題誌,余亦繼聲
春波流遠。行看溪山張畫本。認(rèn)是吾家。種滿河陽樹樹花。 鞭絲帽影。三十年前曾管領(lǐng)。任作微塵。維識東坡有化身。
190 又
風(fēng)光未老。尊畔吟潘詞句好。休問桃源。我已前生解叩門。 劍南團扇。只笑寒梅同識面。花也應(yīng)疑。慘綠年華換鬢絲。(風(fēng)光未老吟潘鬢。夢窗詞句。)。
191 摸魚子·泛西溪至交蘆庵,觀所藏西溪圖畫。是日謁樊榭先生與月上夫人栗主,因用樊榭題西溪卜居圖韻
把西湖、移來深曲,四山環(huán)作溪渚。白頭喜結(jié)蘆花伴,點染綠蘋紅樹。橋外渡。引一葉瓜皮,背雁搖秋去。蒲牢定處。認(rèn)水繞僧扉,云依客座,湘點好茶具。 詞人愿,要覓鷗波閒趣。西樓同臥涼雨。詩龕靜護香魂妥,那羨神仙鴛鷺。憑寄語。道城郭滄桑,舊感東園句。仙凡路阻。只俎豆名山,畫圖靈境,酹酒對公舞。
192 虞美人·湯雨生寒香草堂圖卷
秋江罷釣歸來客。只叩寒香席。萬花無際月當(dāng)頭。見說草堂當(dāng)日占羅浮。 琱闌玉砌春猶在。草草山河改。依然琴隱舊樓臺。定有詩魂鶴語夜深來。
193 清平樂·駱佩香女士為王夢棲畫水墨花卉卷
碧濛濛地。喚起花情思。未要調(diào)脂吹作水。偷得小倉晴翠。 憑添幾樹霜華。供來柿葉山家。翻笑鷗波有恨,任他芳草天涯。
194 憶舊游·葉小鳳在吳江訪得午夢堂故址,并拜小鸞墓,歸作分堤吊夢圖
認(rèn)疏疏弱柳,曲曲分堤,人在鷗鄉(xiāng)?;錈o人埽,剩殘紅幾片,獨裊斜陽。斷垣與誰憑吊,午夢未荒唐。悵野老遺篇,山河劫換,重閱滄桑。 回腸。笑詞客,是異代憐才,百感蒼茫。一研櫻桃雨潤,幾縷帽影都涼。招魂漫歌楚些,好誦返生香。聽玉佩寒聲,一彎眉月描嫩黃。
195 燭影搖紅·古微丈以元旦詞屬和,次韻
又酌屠蘇,朝來休問杯深淺。春陰還乞護唐花,待奏通明殿?;厥诇嬷逇q晚。付鄉(xiāng)情、溟南去燕。故園垂柳,幾度飄零,為誰青眼。 彈指滄桑劫灰,屢閱紅羊換。溪山無恙,試浮家、漫道煙波遠。弟妹天涯信斷。杳江湖、宵寒夢短。客來勸醉,側(cè)帽尊前,玉梅香飐。
196 三姝媚·重過吳門留園,感舊
繁紅愁過眼。蕩遙山雙顰,鏡奩半剪。步屧廊回話勝游,還識舊時鶯燕。幾日微寒,怕墜粉、頓成秋苑。自惜竛竮冷,掩梨云、夢隨人遠。 何況歡場催散。又隔水飄燈,送春將晚。樓角垂楊,但翠眉猶畫,好花人面。涴地青菭,空負我、闌干尋遍。有盈盈胡蝶,棲香正倦。
197 齊天樂·乙丑重九夢坡約集息園,未赴,用古微韻
天涯同縱悲秋眼,鄉(xiāng)關(guān)更添離思。壞堞哀笳,連營戍鼓,已是登臨無地。吟懷喚起。答旅雁霜蛩,漫言才氣。寂寞荒龕,茗爐經(jīng)卷縱禪味。 老來誰念子美,山頭逢飯顆,俊侶余幾。石上題襟,風(fēng)前落帽,我獨蹉跎塵事。瑤章拜賜。想萸鬢迎涼,菊尊催醉。后約重游,聽銅琶再倚。
198 前調(diào)·秋日劍丞招集吷園,同諸子賦
重陽已負登高約,園林奈他秋老。叢菊零香,芙蓉剩粉,都入詞家畫稿。柴門曾到。話酒懶琴疏,俊游偏少。醉墨題襟,如今不似舊時好。 賞音人在何處,天涯羈旅慣,誰語幽抱。汐社書沈,南村夢杳,問我?guī)讜r歸棹。芳尊勸倒。任隔水飄鐙,逢花側(cè)帽。一夕論心,鬢絲添黑了。
199 蕙蘭芳引·鶴亭以贈畹華詞屬和,次韻答之
梅訊小窗,那還記、庾郎愁曲。況又是天涯,應(yīng)有淚尋夢哭。舊時彩筆,卅載賦、鳳城新綠。衹樊南老去(謂樊山、實甫、癭公。),菊部詞場誰續(xù)。 海角重逢,狂名猶托,酒畔橫竹。笑兩鬢飄霜,羞傍縷金鈿玉。芳詞定勝,聘珠十斛。倚赤闌、休怨落花人獨。
200 瑞鶴仙·辛未人日邀諸子集正風(fēng)堂
喜名園負郭。漸雪霽、凈洗車塵漠漠。啼鴉噪籬落。斂余寒未卷,層樓簾幕?,幑{付鶴。問故人、應(yīng)踐夙約。有梅花喚我,重理瑤簪,待放紅萼(古梅幾許,紅萼未宜簪。白石翁人日詞語也。)。 閑話草堂杜老,此日懷人,賞音遼邈。長镵漫托。鄉(xiāng)關(guān)感,且忘卻。哀江頭已是,登臨無地,青藤休嘆步弱。屠蘇細酌。便算此鄉(xiāng)足樂。
201 漢宮春·吾家海山仙館在半塘荔子灣,為南漢昌華苑故址。從伯祖德輿公別業(yè)也。水榭風(fēng)廊,迤迡十?dāng)?shù)里。中有碧璜,乃仿西湖三潭印月,闢七塘而成者。余足跡遍吳越,曾瞻內(nèi)苑昆明湖,所稱名園未之能及。今人事滄桑,時移景易,維舟憑眺,只余百頃荒塘,荷花送晚耳。夏鳴之、田石友所繪二圖猶在友人家。時假披覽,尚可指其一二勝概。辛未消夏,偶懷故鄉(xiāng),為拈此調(diào)
零落神山,認(rèn)昌華故苑,丹荔灣頭。荒塘綠荷漲晚,蕩夏成秋。三潭印月,比西湖、潮定風(fēng)柔。都換了、斷橋廢館,畫圖收拾芳洲。 回眄海桑全幻,便齊云結(jié)綺,曾幾來游。烏衣舊時堂榭,讓與閒鷗。金題錦贉,有叢書、人去名留。吾老矣,青簔辦否,歸時重理漁舟。
202 菩薩鬘·題彊村詞集,追悼彊村先生
河山獨剩銅仙淚。漢家陵闕愁無地。琴調(diào)水云寒。花前那忍彈。 兩朝傳諫草。海角飄零老。我意比黃蘇。詩中人境廬(彊村詞二卷,竊以黃公度人境廬詩集為比。)。
203 浣溪沙·柳園春感
劫里山河盡可憐。草堂草草賦秦川。老慚無術(shù)救顛連。 四野哀笳盤馬地,幾家斗酒聽鸝天。不知桃柳入新年。
204 一萼紅·憬吾函來,述凈土蘭若舊游,用白石韻奉答
佛堂陰。集江湖逸老,簔笠易冠簪。蕉院敲詩,筠廊斗韻,上方鐘磬剛沈。乍彈指、華嚴(yán)劫換,似鶴返、呼起舊冤禽。魍魎猶存,阇梨都散,那忍重臨。 劉應(yīng)一時俱逝,任魚箋雁信,難寫離心。鄰笛驚秋,僧床借夢,休向前度追尋。問蓮社、高蹤甚處,盼檀越、施舍布黃金。為語詞仙,別來只共愁深。
205 大酺·重檢瑞士柏林意大利薩克遜圖畫,憶歐西舊游
話蜃樓高,麟洲迥,天外誰為游客。神鰲同載首,有仙真云際。霎然飛鳥,五岳真形,三山虛境,指點峰頭曾識。萍蹤依然在,但愁看鬢影。卌年重憶。況人老凌波,佩環(huán)聲隱,墜歡難覓。 驚鳴還倚,側(cè)叢珍重,薇浣佳人筆。侭酒畔燈前,傳唱淚澀。琴弦總銷沈,素鸞雙翼。待喚華鬘步,憑夢約、翠樓今夕。勸黃鶴,攜瑤瑟。明月江上,蠻調(diào)沾衣猶濕。畫圖舊痕咫尺。
說劍堂詞跋
余與夏劍丞、姚虞琴編校蘭史詩竟,謀并刊所為詞。乃取其已刊及所存各稿,由余為之選定,凡得若干首,以屬譚和庵附刊于詩后。蘭史少時所刊詞曰海山詞、花語詞、長相思詞,曰珠江低唱,凡四種。厥后所作曰飲瓊漿館詞,曰花月詞,則皆未付刊。今茲綜合選錄,名之曰說劍堂詞集,從其朔也。海上詞人為漚社,歲時宴集相唱和,恒以齒敘座,自彊村謝世,蘭史以年最長為尊宿,意興甚豪。吾輩方嘆為莫及,乃匪久復(fù)與夢坡、子大先后逝,社事遂稀。世宙茫茫,三數(shù)書生喁于海壖,托于春鳥秋蛩,求稍澹其民物之抱,而聊相慰藉,蓋尚如是之不易也。抑世道晦盲,人情涼薄,吾輩今日為蘭史編其遺著,他日誰為吾輩任此役者。循誦再三,益不勝生世之感矣。民國二十三年九月葉恭綽跋。
鄉(xiāng)先達番禺潘師蘭史徵君之來館予家也,予方髫年,初不知其為名士、為詩老、為通儒、為畸人,第見客之訪師者類多遺老、詞宗、詩伯暨循吏、文苑傳中人物,顧有世所謂偉人、顯宦者流。亦莫不異口同聲,尊吾師為海內(nèi)靈光。予既悚然異之,迨其訓(xùn)我也,慈祥爽直,循循善誘,舉凡四部書中之較多癥結(jié)者,靡不旁推曲喻,雜以詼諧,必令我徹底了悟以為快。旁及金石古玩書畫等等,又莫不循流溯源,考據(jù)精博,詔示常識。迄今數(shù)閱寒暑,乃有此一知半解,是皆師之所賜也。予托先人余蔭,得稍溫飽,而世俗澆漓,波瀾間作,師固守道不阿,陰為之防微杜漸,使豪強有所懾,僉壬有所憚,弭隱患于無形之中,是又古之賢良保傅,克盡厥職而外,所施之遺澤焉。師少時隨節(jié)海外,才名即噪,皇華所至,一付歌謠,歸國后舉特科不應(yīng),然蜚聲南北,遍覽名勝,耆英之會,題襟之集,必有吾師。故師之文采風(fēng)流,照耀壇坫,精神所寄,多在詩詞。改說劍堂詩三卷、詞一卷為師畢生心血之所聚也。今者西州之痛未已,南州之榻空懸。計惟推師之遺志,刊集傳世,未足報師恩于萬一,乃求師之生平至友,分任釐訂??保率乐娠L(fēng)者有所稽考。嗟乎,吾師之德惠靡窮,而后死之責(zé)僅止于此,將何以慰吾師于九京耶。嗚呼愧已。中華民國二十三年八月朔日受業(yè)譚敬謹(jǐn)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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