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著名的《白銀資本》中有著這樣一個觀點:16世紀的葡萄牙,17世紀的尼德蘭,18世紀的英國,在世界貿易中根本沒有霸權可言。這些時間里,世界的經濟中心不在歐洲而在亞洲。
明朝憑借著美輪美奐的瓷器、絲綢,在與歐洲人的貿易中,對任何國家都是順差,讓白銀源源不斷地流入國內,乃至于世界超過四分之一的白銀流往了大明王朝。
明朝在疆域北部有著著名的九邊重鎮(zhèn),而這些軍事重鎮(zhèn),往往也是與蒙古互市的場所,明英宗在大同,嘉靖朝在宣府、延綏、寧夏、大同都設馬市。這種互市,被明朝看著是對蒙古的一種恩賜,是穩(wěn)定蒙古的一種手段。
在明朝統(tǒng)治者眼里,東南沿海的貿易,與北部邊疆的互市,并沒有本質的什么不同。這些蒙古人和歐洲人、他們唯利是圖,與明朝有著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的同時,也是明朝潛在的威脅。而貿易和互市都是開了又停,停了又開,開了又停,可見明朝皇帝們的猶豫和舉棋不定。
但大明王朝,無論是在有意還是在無意之中,都已經卷入了全球化的浪潮之中。因為明朝無論是開放還是閉關,都無法改變貿易的日漸繁榮。經濟利益的驅動,讓更多的人參與到貿易中來,政治力量不但無法對其抑制,反而被經濟力量所影響。
02
而頭腦靈活的歐洲人,很快又發(fā)現一個更有效率的貿易方式。按照傳統(tǒng),從澳門到馬尼拉,再到里斯本,這中間利潤自然非??捎^,但是卻路途遙遠,耗時不說,一路上危險也不少。
歐洲人很快發(fā)現,明朝的貨物在日本其實也很暢銷,于是就做起了中間貿易商,把明朝的貨物從澳門運往日本的長崎等地,這其中的貿易額是非常驚人的。根據在萬明在《中葡早期關系史》中統(tǒng)計,在崇禎十年的貿易額是2144463.5兩,而一些年份甚至超過了300萬兩,這個數字屬實驚人,因為崇禎四年,朝廷加全天下田賦3厘,也不過才130萬兩。
而荷蘭人在占據了臺灣之后,臺灣成為了馬尼拉、澳門、長崎航線之間最重要的中轉站。此時海上貿易競爭的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有另外一支重要的力量,也就是來自于的明朝的沿海的私人貿易商,這其中最重要的人物自然是王直,這位被明朝政府恨之入骨的“倭寇”,最終死于誘降。但貿易的存在,自然會有新的人物站出來,這就是鄭芝龍,這個被荷蘭人稱為"尼古拉·一官"的私人貿易商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其麾下大小船只多達三千艘之巨。
我們很遺憾的看到,在當時世界的貿易中心,明朝政府并沒有出現在這些貿易航線之上。這種海上貿易,在未來的數百年里,主宰著世界的格局與發(fā)展。
03
海上貿易為大明帶來了巨額的財富,但這些財富并沒有掌握在統(tǒng)治者手中。
宋應星在給他的巨著《天工開物》寫序言時,里面有一句被傳頌甚廣的一句話:
幸生圣明極盛之世,滇南車馬縱貫遼陽,嶺徼宦商衡游薊北,為方萬里中,何事何物不可見見聞聞?
非常幸運能生活在這繁榮盛世,云南車馬能夠到達東北的遼陽,五嶺以南的官商可以游歷河北。在這方圓萬里的大明國土之上,還有什么事情不能夠看到聽到?
宋應星在寫這段話的時候是崇禎十年,離大明王朝滅亡僅僅只有七年時間,皇太極在外,李自成、張獻忠在內,大明王朝內外交困。但就是在這樣的局勢下,宋應星的筆下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就是當時的江南。
我們知道江浙富,那么江浙究竟有多富呢?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萬歷《大明統(tǒng)一志》記錄了全國260個州府的稅賦,排名第一的是蘇州的2502900石,第二是松江的959000石,第三是常州的764000石。蘇州一府實際上已經超過北方一省。
江浙的富裕帶來是思想上的解放和行為上變化,“止以商賈為業(yè),人無擔石之儲,然亦不以儲畜為意。即輿夫仆,陡奔勞終口,夜則歸市鍛酒,夫婦團醉而后已,明日又別為計”。
而一些思想家也在對思想禁錮發(fā)起沖擊,王艮在王守仁的基礎上確定了人的主體性地位,其云: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才欲安排如此,便是人欲。以此肯定人對自己欲望追求,開放思想。
方志遠曾說,李贄的思想放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會被定義為“異端”,而這個“異端”出現在明末,其本身就說明問題。
04
財富帶來的是爭奪,倭寇實際上是一個利益獲得者的總稱,這里面包括日本人、包括海盜、也包括明朝沿海的一些匪徒。
而日本的統(tǒng)治者豐臣秀吉也開始了其野心勃勃的侵略計劃。但豐臣秀吉實際上也忘記了他正處于世界大浪潮之中,在日本有諸多的貿易商人,他們對豐臣秀吉龐大的計劃早有耳聞,這些計劃也被帶回了大明朝。
而明朝也向日本派出了諜報人員。
萬歷二十年,福建,在做了充分的準備之后,福建巡撫許孚遠選派軍官史世用,命令其暗中到泉州府同安縣選取海商許豫的船只,扮作商人一同往日本薩摩州。
史世用將他逗留日本一年多時間內,從事間諜活動所搜集到日本情報進行匯集整理, 并將其刊刻成書,這就是大明朝關于日本最全面的情報書籍—《倭情備覽》。
徐光啟曾經說:
先是海商陳申暨、 許儀后先后遺間書于我, 告以秀吉謀入犯, 東南稍戒嚴, 而中外泄泄, 無能先得其要領。 至義州告急, 鮮盡為倭有, 亦無能知倭眾幾何。 ……閩中開府嘗遣數輩往, 雖不能悉其委曲, 然而略得其梗概如前所說者, 亦此數輩之力。
因為朝鮮國王李昖此前曾聽聞史世用曾經潛入日本, 搜集到大量的日本情報, 并將其刊刻成書, 故對史世用及其著書表示了極大的關心。并特意召見了史世用,兩人見面情形亦載于朝鮮的《宣祖實錄》。
《倭情備覽》 流布于當時的朝鮮戰(zhàn)場,成了明軍將領必讀的一本日本情報書,當時的總指揮楊鎬也常備此書,還將此書送給朝鮮官員,讓其了解日本國情。
05
今天為什么講這么多呢?
因為我最近看了一部小說《萬歷諜戰(zhàn)1604》,初看著書名,以為就是一諜戰(zhàn)小說,看過之后才發(fā)現,實則不然。
這本書極具野心,想要用一本書描繪出晚明社會的巨變,并以此窺視明亡之真相。
主人公是一名千戶,在調查案件之時,遭遇神秘組織處處掣肘,為了揭開最后的謎底,主人公走上了一條波瀾壯闊的路。從寧夏到日本薩摩番,從北京到遼東,從江南到朝鮮,一路追隨線索,直至最終解開迷局。這是作者講的故事,但其所想表達的在故事之內,亦在故事之外。
主人公在遇到徐光啟時,徐光啟說:“惟市而后可以靖倭,惟市而后可以知倭,惟市而后可以制倭,惟市而后可以謀倭”
而在江南的辯論會上,議題竟然是:君主之職責。而明朝皇帝對江南的控制,已是愈發(fā)吃力,這又與黃宗羲限制君主權力的思想不謀而合。
當大明王朝處于危局之中時,人們都在追尋背后的原因,而貿易商帶來的巨額財富,思想上的顛覆,為大明王朝所帶來的影響常常被人們所忽視。而思想領域的崩塌,也是明亡的重要原因所在。
而同類作品為《繡春刀》、《長安十二時辰》、《鍋匠、裁縫、士兵、間諜》、《無悔追蹤》等。尤其《鍋匠、裁縫、士兵、間諜》,以西方人的視角和心態(tài),精準地揭示了冷戰(zhàn)時期,很多人在失去優(yōu)勢和價值觀的迷失下,紛紛投向東方的現象。在他們看來,自己不是背叛,而是選擇光明。本書也正是切入這個點,希望在探案之外,闡述人心的變化。也就是書中有的人物并非惡人,只是心中失去信念迷失自己。結局雖然是悲劇,但主題仍是積極向上和激發(fā)人心奮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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