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光倒溯回九十年代。
大年初一一過,年味開始淡了,鞭炮只是三三兩兩地響一掛,一群打牌的男女,開始商量著出門打工的事情。不懂事的小二,一聽到爸媽要去杭州的消息,爬在椅子上悄悄地哭。粗心的父母還在和屋下的老王討論去杭州還是去深圳好。
深圳一天三十五塊。但,不是天天有活干,而杭州是天天有活干只有二十五,這兩種不同工作狀況,讓他們的選擇格外謹(jǐn)慎。
老王道:“二哥你力氣好,一天可能能拿四十,因為重一百八九十斤的箱子,他們本地人都抬不動,我們隨便就弄跑。這個錢,本地人不具競爭力”。
父親:“啊……這些人,真的不中用…”一臉自豪的樣子,此刻,他對杭州的這份苦力活,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父親看著母親,其實是暗示母親給個意見。俗話說“一年之計在于春”,也許就這么短短幾天,就要決定一年的收入了。
因為車費貴,找工作難,沒有特殊情況,他們不會輕易跳槽。
母親猶豫了半天,遲遲不曉得說啥好,也許她還想叫老王講得更具體一些。
小二爬在椅子越聽越哭得傷心,淚鼻涕口水,把油漬漬的袖子濕透了。
“小二別到椅子上睡覺,去鋪上”,抽著旱煙的爺爺,一講話,把煙絲帶到白花花的胡須里,真有幾分大師風(fēng)范。聽年輕人講外面的事,他卻一句也插不上,對于他來說,出門的方式,幾乎都是采用步行,一生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上到龍山縣城,下到里耶鎮(zhèn),還是挑擔(dān)子送桐油,坐車時間一生還沒有超過十個小時,偶爾坐一回拖拉機,因害怕翻車,心跳得噗嗤噗嗤地。
母親走過去抱小二,小二賴在椅子上,手使勁地遮住眼睛。母親問道,“你怎么了”,小二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們又……又……打工……又打工了……我也要去,我不讀了……不讀了!”
“不讀了”這三個字~格外地響亮,這聲音仿佛在父母心里產(chǎn)生巨大的回音。
我打工是給你買書包,買新衣服。好不好……母親安慰道。
母親的眼睛開始濕潤,與小二緊緊相擁,實在是找不到合適安慰孩子的話,幾粒滾了好久的眼淚,終于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
“媽媽,你哪里痛,怎么了?”。小二為母親擦著眼淚,一臉害怕的樣子看著她。
這時, 母親的眼淚像是被小二扭開了閥門,一直不停往外冒。
正月初五,爸媽把所有的牛仔包裝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尿素口袋里裝的是衣服,被子,牙膏牙刷,暈車藥,一酒壺開水,炒的干辣椒面,霉豆腐等等,格外的雜,感覺是要把一年所需東西都備齊了。
外公外婆煮的是豬腳,臘豬腳的香味散一屋,這種一年都少有的味道。
小二一直幫著爸媽,但是心情真的無法形容,孤單從那牛仔包包拉出來就注定開始了。
飯桌上,滿滿地是交代,美食在這里一無是處。
大路上,穿的算是整整齊齊的男女,扛起大包小包的,孩子都跟在后面,他們要把父母送到臥鋪車上。
街上,去打工的鄉(xiāng)親,老遠(yuǎn)看到臥鋪車來,都拼了老命地跑。錯過這一趟,又得等兩三天,再說等一天,就有一天的風(fēng)險,若老板人招夠,路費沒了,工作沒了。

親用麻利的步伐,大汗淋淋地擠上臥鋪車。臥鋪上,一股腳臭的味道。母親急著打開車窗。不是因為腳臭,而是要尋找小二。小二果然站在母親的車窗下的位置,母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二,此刻所有的話語都被心酸取代。
汽車終于發(fā)動了,有很多雙眼睛一直交匯一起,遲遲舍不得分開。有講發(fā)財?shù)模兄v好好讀書的,還有講聽外婆外婆爺爺奶奶話的,只有孩子像呆木雞一樣。
汽車鳴笛,擠在臥鋪車周圍的人,很不情愿地給車讓出道來。車內(nèi)的人,眼睛不自覺地向后張望,候在路邊的人也齊刷刷地跟臥鋪車戀戀告別。 直到臥鋪車消失在視野里,爺爺奶奶一個個牽著孫子的手,又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生活。
后記:上個世紀(jì)末,改革開放的號角開始在廣大的農(nóng)村奏響,一股外出打工的浪潮聞訊涌起,青壯年流走,大量兒童和老人留守農(nóng)村。離別,成為常態(tài),筆者用自己親身經(jīng)歷,講述著當(dāng)年的分別的場景。如,您有相同的經(jīng)歷,請加筆者微信號,筆者邀請您一起暢敘過去,微信號:pcj52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