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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族起源新探

 

眾說周知,夏朝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王朝,由夏族建立。因此,研究夏族的起源、遷徙、分布地域等有助于全面深入認識夏朝建立的社會背景、內在機制及歷史意義。然而,長期以來學界對夏族的起源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概括各家之言,犖犖大者計有豫西說、晉南說、河濟說、四川說、安徽說、浙江說等。我們在檢閱、梳理各種歷史文獻,并結合最新考古發(fā)掘資料的基礎上,從世界古老文明的發(fā)源地、夏后氏與顓頊氏族的關系、大禹治水的地域范圍、夏朝早期都城的地理位置、夏封國及與國的分布地域、夏與東夷族的關系以及早期夏文化的來源等七個方面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入分析研究,認為夏族起源于河濟地區(qū)。

    一、世界古老文明大都興起于大河流域下游地區(qū)

公元前四千年紀中葉至公元前二千年紀,在北緯25o—37o之間的大河流域誕生了聞名于世的四大文明古國:古巴比倫、古埃及、古印度和古中國。

古巴比倫文明誕生于今天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以下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沖擊所造成的肥沃平原地區(qū)。大約公元前4300年前,從兩河流域北部山地遷移下來的人們,在這一地區(qū)逐步發(fā)展起了生產效率更高的新灌溉農業(yè)和新社會制度,而新灌溉農業(yè)生產技術和新社會制度相互作用,引發(fā)連鎖反應,最終產生了文明。公元前4300—前3500年,這一地區(qū)開始進入歐貝德文化時期,世界最古老的古代文明產生了。繼歐貝德文化之后的是烏魯克文化,約公元前3500—前3100年。烏魯克文化發(fā)展到晚期,進入了所謂的杰姆迭特·約瑟時期。這一時期,文字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圓柱印章大量使用,印章上所刻的圖案成為此后兩河流域地區(qū)重要的藝術主題。此外,兩河流域城市的基本組織形態(tài)也在此期中逐漸形成,城市里的神廟成為宗教和政治中心,而祭司為此中心的主宰。杰姆迭特·約瑟時期的晚期,也就是兩河流域歷史時期的開端。

古埃及文明發(fā)源于非洲北部尼羅河流域下游地區(qū)的河谷及三角洲地帶希羅多德曾說:“埃及是尼羅河的贈禮。”公元前4500—前3100年的前王朝時期是古埃及文明的萌芽時期。象形文字的出現(xiàn)、城市的發(fā)展、與其他地區(qū)交流的增加,都是早期文明的標志。公元前3100年前,美尼斯統(tǒng)一了上下埃及,建立了第1王朝,古埃及進入早王朝時期,古埃及文明正式形成。

古印度文明最早誕生于印度次大陸的印度河流域,這里平原和河谷盆地遼闊,可耕地面積大,發(fā)展農業(yè)經濟的自然條件優(yōu)越。公元前3000年—前1750年,這里出現(xiàn)了燦爛輝煌的“哈拉巴文化”,其鼎盛期約為公元前2500年—前2000年。整齊劃一的城市布局和有條不紊的建設安排遍布整個印度河文明,成為其區(qū)別于其他文明的一大特色,如哈拉巴古城、摩亨·佐達羅古城等。盡管哈拉巴文化的城市遍及整個印度河流域,但以下游地區(qū)的摩亨·佐達羅出現(xiàn)最早、保留的遺存最多,而表現(xiàn)出較強的統(tǒng)一性,最能體現(xiàn)這一時期城市的特征。

從古巴比倫、古埃及、古印度文明的起源與形成,可以看出它們都位于大河流域下游地區(qū),因為這些區(qū)域地勢平坦,土地肥沃,且灌溉水源充足,利用農業(yè)發(fā)展。參照這一基本特征,最適宜誕生華夏文明的地方應為古黃河下游與濟水之間的區(qū)域,古人稱之為“河濟地區(qū)”。它地處太行山以東、泰山以西,古代黃河、濟水及其眾多支流在這里流過,因此造成了該地區(qū)丘陵、河網、湖沼池澤交錯分布的自然環(huán)境。僅濮陽和菏澤地區(qū),見于先秦兩漢文獻記載的湖澤就有大野澤、孟渚澤、雷夏澤、菏澤、蒙澤等,流經這一地區(qū)的河流則有河水、濟水、濮水、瓠子河、古沮水、古菏水以及其他一些小的河流。優(yōu)越的自然環(huán)境十分適宜人類的居住,文獻記載這里是我國古代許多著名氏族的活動地,而考古資料顯示這里龍山時代的聚落遺址較之其他地區(qū)更為密集。因此,這一地區(qū)理應較早進入文明時代。那么,作為華夏文明最終形成的標志——夏朝的建立發(fā)生在這一地區(qū),而夏族起源于這一地區(qū)也不足為奇。

    二、夏后氏源于顓頊氏族

在我國古代文獻中,有很多關于夏后氏源于顓頊氏族的記載。《墨子·尚賢中》云:“伯鯀,帝之元子也。”《世本·帝系》云:“顓頊五世而生鯀,鯀生高密,是為禹也。”《大戴禮記·帝系》云:“顓頊產鯀,鯀產文命,是為禹。”《禮記·祭法》云:“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span>《史記·夏本紀》云:“禹之父曰鯀,鯀之父曰帝顓頊?!睆倪@些記載可知,雖然在世系上某些文獻之間略有出入,但鯀、禹為顓頊氏的后裔則眾口一辭。因此,夏后氏源自顓頊氏族是靠得住的。

關于顓頊氏族,雖然部分學者認為其興于四川雅礱江流域,但考證歷史文獻,顓頊的生地、葬地以及其氏族的活動地域皆在河濟地區(qū)。關于顓頊生地,《呂氏春秋·古樂篇》云:“帝顓頊生自若水,實處空桑,乃登為帝。”《山海經·大荒東經》云:“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顓頊于此?!笨梢?,顓頊與東方少昊氏關系密切,而少昊氏的都城空桑及其活動地域就在河濟地區(qū)。關于顓頊葬地,《山海經·海外北經》云:“務隅之山,帝顓頊葬于陽,九嬪葬于陰?!薄渡胶=洝ず葨|經》云:“漢水出鮒魚之山,帝顓頊葬于陽,九嬪葬于陰,四蛇衛(wèi)之?!薄渡胶=洝ご蠡谋苯洝吩疲骸皷|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河水之間,附禺之山,帝顓頊與九嬪葬焉?!边@里務隅、鮒魚、附禺,應為同名異音。另有顓頊葬于頓丘廣陽里的記載?!洞蟠鞫Y記·五帝德》云:“顓頊崩于鶉火,葬于頓丘廣陽里?!薄端洝ず樗ⅰ吩疲骸颁克畾v廣陽里,逕顓頊冢西。”《史記集解》引皇覽云:“顓頊冢在東郡濮陽頓丘城門外廣陽里中。”《帝王世紀》云:“顓頊葬頓丘南。廣陽里,古冢?!蹦敲?,鮒魚山與廣陽里是什么關系?《通典》云:“頓丘有鮒魚山,顓頊所葬之處,今名廣陽山?!薄渡胶=洝贰皠沼缰健毕伦ⅰ邦呿溭!痹疲骸敖裨阱ш柟实矍鹨?。一曰頓丘縣城門外,廣陽里中?!笨梢?,鮒魚山又叫廣陽山,位于古頓丘廣陽里中,即今天內黃縣土山村附近的二帝陵。關于顓頊的都城,文獻皆曰“帝丘”?!蹲髠鳌ふ压吣辍吩疲骸靶l(wèi),顓頊之虛也,故曰帝丘?!倍蓬A注:“衛(wèi),今濮陽縣,昔顓頊居之,其城內有顓頊冢。”《史記集解》引皇甫謐云:“都帝丘,今東郡濮陽是也?!薄端洝ゐ雍幼ⅰ吩疲骸昂铀f東決,逕濮陽東北,故衛(wèi)地,帝顓頊之墟。昔顓頊自窮桑徙此,號曰商丘,或謂之帝丘?!薄稘h書·地理志》云:“濮陽本顓頊之墟,故謂之帝丘”。帝丘即今天的濮陽高城遺址,因此濮陽有“顓頊之墟”、“顓頊遺都”之稱,而濮陽正處于河濟地區(qū)的中心要地。

除了夏后氏之外,有虞氏、祝融氏、秦人等也出自顓頊氏族,而他們早期的活動地域也在河濟地區(qū),只是后來由于某種原因,才遷移至其它地區(qū),這也佐證了顓頊氏興于河濟地區(qū)。

綜之,顓頊氏族興起于河濟地區(qū),那么作為顓頊后裔的后氏起源于河濟地區(qū)也就理所當然了

    三、大禹治水在河濟地區(qū)

大禹治水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治水是一項規(guī)模宏大的工程,需要組織各氏族部落的廣泛參與,同時要對它們施加更多的影響甚或強制,使它們能夠密切聯(lián)系、團結協(xié)作,這必定促使原來松散而缺乏約束力的部落聯(lián)盟機構過渡到凌駕于各部族之上的權力機構。這個權力機構在大禹時即已建立,通過它的高效運轉,治水得以成功;而治水的成功又使大禹的權力迅速發(fā)展,威望大為提高,使其聯(lián)盟領袖的權力最終蛻變?yōu)檎嬲耐鯔啵瑥亩瓿闪讼蛭拿魃鐣倪^渡,為夏代統(tǒng)一王朝的建立奠定了基礎。那么,大禹治水在哪里呢?

    (一)文獻中大禹治水在河濟地區(qū)

    《尚書·湯誥》有云:“古禹、皋陶久老于外,其有功于民,民乃安。東為江,北為濟,西為河,南為淮,四瀆已修,萬民乃有居?!薄昂印睘楣劈S河自今滑縣北流的一段,“濟”為濟水北段,“江”應為石泉先生考證的今山東境內的古沂水[],與《史記·封禪書》“四瀆咸在山東”記述一致,表明堯舜禹時期洪水發(fā)生的地域在太行山以東的河濟地區(qū)。

    (二)禹畫九州的重點在河濟流域

    關于洪水發(fā)生的地域,近年新出土的楚簡《容成氏》在談及九州時最先說到的是兗州、徐州。九州中有五州位于古黃河與古濟水流域,分別為夾(兗)、涂(徐)、競(營)、莒、蓏(并),另揚州、敘州(豫)也與之有關。這樣就有七州與該地區(qū)有關,進一步說明這里是治水的中心。古文字學家認為《容成氏》是記錄大禹治水較早的文獻,因此也是可信度很高的文獻。《禹貢》等文獻記述的冀州這里沒有,此外治水的其他地域如荊州和揚州僅是提到而已,可見其認為治水的重點是在黃河下游的兗州一帶。

    《禹貢》兗州條下有“桑土既蠶,是降丘宅土?!币鉃楹樗^后,原來宜桑的地方又得以養(yǎng)蠶,人們也從高丘回到平地來居住??梢姡樗咸熘畷r,人們是躲避到高丘之上居住的。兗州條下另一處為“作十有三載”,這與“禹抑洪水十三年”(《史記·河渠書》)和“禹湮洪水十三年”(《漢書·溝洫志》)的記載相一致。徐旭生認為只有兗州條下寫洪水,說明洪水只在兗州境內發(fā)生,而豫東、魯西地區(qū)正是當時的兗州

    在相當于古兗州地區(qū)的今豫東、豫東北及魯西一帶,龍山文化遺址廣布于“丘”、“堌堆”、“臺”等高地上。因此,我們認為《禹貢》兗州條下的“是降丘宅土”與考古發(fā)現(xiàn)的丘和甲骨文以及古文獻中的丘都處在同一地區(qū),考古資料反映的洪水現(xiàn)象與古代文獻記述完全一致。

    (三)禹治洪水的方法最宜在河濟地區(qū)

大禹治水能夠成功,關鍵在于方法的改進。鯀治洪水,以堵為主,收效甚微。大禹治水,改堵為疏,終治河患?!睹献印る墓稀吩疲骸坝硎杈藕?,淪濟、漯,而注諸海。”關于如何疏導洪水,文獻記載為開挖溝洫,《論語·泰伯》有云:“(禹)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币源笥頃r代的生產力技術水平,開挖溝洫只能在土質肥沃、松軟的平原地區(qū)進行,最符合這一條件的應為河濟之間的兗州、徐州地區(qū),諸如冀州、豫州、荊州、揚州、青州等因多屬于山地丘陵,想采取塞堵或者開挖溝洫的方法治理洪水是難以想象的;另一方面,這些地區(qū)也壓根沒有治理洪水必要。

    四、夏朝早期都城皆在河濟地區(qū)

    文獻記載中的夏朝都城有禹都陽城、太康斟鄩、相都斟灌和帝丘、帝寧居原與老丘、胤甲居西河和桀居斟鄩。這些都城中,除了桀都斟鄩位于豫西的伊洛河流域外,其余皆在河濟地區(qū)。

    禹都陽城。此地爭議較多,主要有潁川、澤州、大梁以南等說,但沈長云認為應是古代濮陽(在今濮陽以南),我們認為此說可取。因為文獻記載古代濮陽有陽城之稱,《戰(zhàn)國策·齊策四》蘇秦勸齊閔王伐宋曰:“夫有宋則衛(wèi)之陽城危,有淮北則楚之東國危……”,此陽城《史記·田齊世家》作“陽地”,《集解》云:“陽地,濮陽之地?!绷硗?,文獻記載的夏族發(fā)祥地“崇山”也可佐證?!秶Z·周語上》云:“夏之興也,融將于崇山?!贝恕俺缟健睉诮裆綎|鄄城東南附近,而并非今天登封以北的嵩山,因為嵩山在先秦時代只叫太室山或外方山,嵩山之名只是漢代才有。既然崇山在鄄城東南附近,那么大禹都城就肯定距此不遠,而古代濮陽正好處于這一范圍之內。

太康斟鄩。古本《竹書紀年》云:“太康居斟鄩,羿又居之,桀亦居之?!薄蹲髠鳌ぐЧ辍吩疲骸拔粲羞^澆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闭骞嗯c斟尋為兄弟氏族,它們的居址當相距不遠,故過澆能攻殺斟灌后乘勢伐滅斟尋。因斟灌位于今范縣境內(下文詳細考證),斟尋也應在此附近。顧頡剛考證其在魯西,今山東曹縣西北,沈長云據此認為:“斟尋處在斟觀(灌)與有仍之間,它的地望在豫東北與魯西交界一帶?!?/span>

從《竹書紀年》記載可以看出,斟鄩曾先后作為太康、羿、桀的都城。然而,眾多文獻記載夏代晚期政治中心已遷至伊洛河流域,河濟地區(qū)已為商人所據有,這也為考古資料所證明。因此,桀都斷不會在河濟地區(qū)。也許,太康所都和桀都雖俱名“斟尋”,但實為兩地,這與商代亳都有南、北、景、偃等不同地點有異曲同工之妙。另外,文獻也有桀都在伊洛流域的記載?!蹲髠鳌ふ压辍吩疲骸岸焽?,癸卯,郊尋潰?!倍蓬A注:“河南鞏縣西南有地名尋中?!薄端涀ⅰぢ逅ⅰ吩疲骸奥逅直保涃葞煶菛|,東北歷尋中,水南謂之南尋,亦曰上尋也。”《括地志》云:“故尋城在洛州鞏縣西南五十八里,蓋桀所居也?!?/span>另外,杜在忠先生考證斟鄩當在濰、鄩兩河之間的今山東省濰坊市西南部,并進一步推斷是在昌樂縣河西、鄒家莊遺址為中心的兩處遺址稠密區(qū)一帶。此斟尋當是作為氏族的斟尋氏故地,夏都斟尋是兩碼事。

    相都帝丘?!蹲髠鳌べ夜荒辍?/span>:“冬,狄圍衛(wèi),衛(wèi)遷于帝丘,卜曰三百年。衛(wèi)成叔夢康叔曰:“相奪予享,公命祀相,寧武子不可。曰:‘鬼神非其族類,不歆其祀,杞、鄫何事?相之不享于此久矣,非衛(wèi)之罪也?!倍蓬A注:“帝丘,東郡濮陽縣?!边@里的“相”指的是夏王朝第五國王,有的文獻也稱作“帝相”?!端洝ゐ雍幼ⅰ罚骸昂铀f東決,逕濮陽城東北,故衛(wèi)也,帝顓頊之墟。昔顓頊自窮桑徙此,號曰商丘,或謂之帝丘,本陶唐氏之火正閼伯之所居,亦夏伯昆吾之都,殷之相土又都之?!笨梢姷矍鹪群笞鳛轭呿?、閼伯、夏后相、昆吾、相土以及春秋衛(wèi)國都城,是為東郡濮陽縣。

    相居斟灌?!端洝ず铀ⅰ吩唬骸案∷蕿^又東南逕衛(wèi)國邑城北,故衛(wèi)公國也……又東逕衛(wèi)國縣古城南古斟灌,應劭曰:‘夏有斟灌,即此城也?!吨駮o年》:‘梁惠成王二年,齊田壽率兵發(fā)我,圍觀,觀降?!薄靶l(wèi)公國”即春秋衛(wèi)國都城,“衛(wèi)國縣”為東漢所置縣名,西漢稱“畔觀”,即以后的觀城縣,在今河南范縣境內。因此,沈長云認為:“這里正緊鄰衛(wèi)都濮陽東北,因而相居帝丘,又復居此是很容易理解的?!?/span>

    帝寧居原。古本《竹書紀年》:“帝寧居原,自遷于老丘?!边@里的帝寧即夏朝第七國王予。《史記·夏本紀》記作“帝寧”或“帝予”,《世本》記作“帝杼”。南朝劉宋時代的史學家裴骃《史記集解》引杜預曰:“河內沁水縣西北有原城?!鼻濉稘纯h志·古跡》記其方位“在縣西北四里,今呼為原村……濟廟(濟瀆廟)西龍?zhí)稏|北有遺址存焉”。1990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這里發(fā)現(xiàn)大型龍山文化遺址,楊肇清據此認為其帝寧所居之原。

    帝寧居老丘。古本《竹書紀年》云:“帝寧居原,自遷于老丘?!薄洞呵锏孛肌酚涊d:“老丘,古地名,在今河南陳留城北。”《左傳·定公十五年》云:“鄭罕達敗宋師于老丘。”杜預注:“老丘,宋邑。”《大清一統(tǒng)志》開封府條引《太平寰宇記》云:“老丘城‘在陳留縣北四十五里’。”此地在今開封市東,一般認為此老丘即帝寧所居。

    胤甲居西河。古本《竹書紀年》云:“帝廑一名胤甲,即位,居西河?!薄妒酚洝た鬃邮兰摇贰皨D人有保西河之地”,《索隱》云:“此西河在衛(wèi)地。”明嘉靖元年(1522年)《彰德府志·地理志》載:“西河,《隋經》云:‘安陽有西河,即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所游地?!裎骱訉贉?,在羑水南?!薄短接[》卷八十三引《竹書紀年》云:“河亶甲整即位,自囂遷于相”,《呂氏春秋·音初篇》云:“殷整甲徙宅西河”,是以西河為河亶甲所遷之相,而相正位于內黃東南。可見,西河位于今湯陰至內黃一帶。

    五、夏初姒姓封國及異姓與國多在河濟地區(qū)

(一)姒姓封國

    《史記·夏本紀》云:“禹為姒姓,其后分封,用國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褒氏、費氏、杞氏、繒氏、辛氏、冥氏、戡戈氏?!编嵔芟橥茢啵骸斑@十二個姒姓方國連同一些異姓方國共同構成以夏后氏為主體的夏王朝國家政權,其中十一個姒姓部族方國與夏朝中央王室既存在著血緣上的宗法關系,又存在著政治上的分封關系和經濟上的貢納關系,從而與夏中央王室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它們的分布地域自然構成了夏王朝的領土范圍。”

有扈氏:《漢書·地理志》班固自注:“鄠,古國。有扈谷亭。扈,夏啟所伐?!编?/span>,西漢郡縣,即今陜西省西安市西南的戶縣境內。王國維對此提出質疑,他在《殷虛卜辭中所見地名考》中指出“雇字古書多作扈。《詩·小雅·桑扈》、《左傳》及《爾雅》之‘九扈’,皆借雇為扈。然則《春秋》莊二十三年盟扈之扈,殆本作雇。杜預云:‘滎陽卷縣西北有扈亭’(今懷慶府原武縣)?!?/span>以后鄭杰祥等先生均贊同王說,認為夏代有扈氏故地即今鄭州以北黃河北岸的原武一帶。

斟尋氏:《漢書·地理志》北??ふ蹇h條下班固自注云:“故國,禹后。”同郡平壽縣條下顏師古注引應劭云:“古蚪尋,禹后,今蚪(斟字別體)城是也”,即今山東濰縣境內。而《史記·夏本紀》正義又引臣瓚云:“斟尋在河南,蓋后遷北海也……《尚書》云:‘太康失邦,兄弟五人須于洛涔?!思刺稻又瑸榻逡??!笨梢姡鍖な瞎实貞诮裆綎|濰縣境內,也即杜在忠先生考證的斟鄩當在濰、鄩兩河之間的今山東省濰坊市西南部。

彤城氏:彤城氏當以立國于彤地而得名?!渡袝ゎ櫭吩疲骸澳送偬]、芮伯、彤伯、畢公……”孔穎達《正義》引王肅云:“彤,姒姓之國。”《史記·夏本紀·索隱》云:“周有彤伯,蓋彤城氏之后?!薄妒酚洝の菏兰摇吩唬骸?惠王)二十一年,與秦會彤?!本唧w地點文獻記述不詳。

褒氏:褒氏當以立國于褒地而得名。褒氏活動地域無考。

有男氏:活動地域無考。

費氏:當以立國于費地而得名?!渡袝ぶ軙分杏小顿M誓》一篇,是魯侯討伐淮夷、徐戎時在費地誓師之詞。楊朝明認為今本《竹書紀年》夏啟二年“費侯伯益出就國”以及商太戊三十一年“命費侯中衍為車正”中的“費”可能都與費國有一定關聯(lián)。伯禽征伐徐戎、淮夷之時,魯國東郊不開,故征境內南、西、北三郊三遂之兵,因此費地不會是魯國東境之費,而是稍西的古費國之費,即今山東魚臺的費。

杞氏:《大戴禮記·少間》云:“(湯)乃放移夏桀……乃遷姒姓于杞。”《史記·留侯世家》載張良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后于杞者”?!妒酚洝り愯绞兰摇吩疲骸拌綎|樓公者,夏后禹之后苗裔也。殷時或封或絕。周武王克殷紂,求禹之后,得東樓公,封之于杞,以奉夏后氏祀?!薄都狻芬沃以唬骸拌剑耜惲粲呵鹂h也?!蓖鯂S《殷虛卜辭中所見地名考》云:“杞,《續(xù)漢志》:‘陳留郡雍邱本杞國是也?!鄙讨荑絿?,當為夏代所分封的杞氏后裔,故地當在今河南開封地區(qū)杞縣境內。

繒氏:繒與鄫、曾古通用,曾氏當以立國于曾地而得名?!妒辣尽吩疲骸霸?,夏少康封其少子曲烈于鄙?!薄蹲髠鳌べ夜哪辍范蓬A注:“曾國,今瑯邪鄙縣”,即今山東臨沂縣。

辛氏:當以立國于辛地而得名?!妒辣尽吩疲骸跋膯⒎庵ё佑谳?,莘、辛聲相近,遂為辛氏?!庇衷疲骸拜肥希脟鵀槭?,禹后姒姓,文王妃家?!陛穱?,《正義》引《括地志》云:“古莘國在汴州陳留縣東五里,故莘城是也?!薄蛾惲麸L俗傳》云:“陳留外黃有莘昌亭,本宋地,莘氏邑也?!贝送猓裆綎|省曹縣北曾有古莘國?!蹲髠鳌べ夜四辍份d晉楚城濮之戰(zhàn)時(公元前632年),晉軍攻占曹國(今曹縣)后,“晉東在七百乘,靷鞅靽(戰(zhàn)馬披卦精良),晉侯(文公)登(上)有莘之墟(遺址)以觀師(檢閱軍隊)……己巳,晉師陳(刊陳)于莘北(城濮又在有莘之墟以北的衛(wèi)國,約今山東鄄城南的臨濮集),胥臣(晉將軍)以下軍之佐當(阻擊)陳、蔡(二國軍隊)”,與楚決戰(zhàn)。我們認為,作為夏代的有莘氏,其地當在山東西南的莘冢集一帶。而莘地眾多,只不過反映了有莘氏遷徙發(fā)展的軌跡而已

冥氏:當以立國于冥地而得名。《世本》云:“冥氏,分封用國為氏?!逼涞夭辉?。

斟戈氏:當以立國于戈地而得名。《世本》云:“戈氏,分封用國為氏,斟戈即斟灌氏?!薄妒酚洝は谋炯o·索隱》也云:“斟戈氏,按《左傳》、《系本》皆云斟灌氏?!备甑厮?,《左傳·襄公四年》杜預注:“戈在宋、鄭之間?!奔唇窈幽祥_封和商丘二地區(qū)之間。

(二)異姓與國

    《孟子·滕文公下》云:“湯始征,自葛始,十一征無敵于天下?!薄对娊洝ど添灐らL發(fā)》云:“韋顧既伐,昆吾夏桀?!边@里,葛、韋、顧、昆吾皆為夏王朝的異姓與國。除此之外,見諸于文獻記載的還有有虞氏、有鬲氏、有仍氏等。

葛氏  《左傳·桓公十五年》載:“葛人來朝?!倍蓬A注:“葛國,寧陵縣東北?!薄妒酚洝ひ蟊炯o·集解》引《地理志》云:“葛,今梁國寧陵之葛鄉(xiāng)。”《漢書·地理志》載:“寧陵,莽曰‘康善’。孟康曰:‘故葛伯國,今葛鄉(xiāng)是。’”《后漢書·郡國志》云:“寧陵故屬陳留。有葛鄉(xiāng),故葛伯國?!薄端洝M水注》云:“汳水又東逕葛城北,故葛伯之國也……其地葛鄉(xiāng),即是城也,在寧陵縣東四十里。”《元和郡縣圖志》卷七寧陵縣云:“故葛城在縣北十五里。”《清一統(tǒng)志》云:“葛在寧陵縣北一十五里,古葛伯國?!薄稓w德府志·古封建表》云:“葛,伯爵,夏所封邑。葛,今梁國寧陵之葛鄉(xiāng)。”由上述記載可知,葛國應在今河南寧陵縣境。

韋氏  韋也即豕韋,為彭姓?!蹲髠鳌は骞哪辍范蓬A注:“豕韋,國名。東郡白馬縣東南有韋城?!薄端洝ⅰ吩疲骸板謻|逕韋城南,即白馬縣之韋鄉(xiāng)也。史遷記曰:‘夏伯豕韋之故國矣?!标悐J《毛詩傳疏》卷三十:“今河南衛(wèi)輝府滑縣東南五十里有廢韋城?!?/span>可見,韋地在今河南滑縣東南五十里。

    顧氏  《左傳·哀公二十一年》云:“公及齊侯、邾子盟于顧?!睏畈洞呵镒髠髯ⅰ吩疲骸皳蹲x史方輿紀要》,顧即《詩·商頌》‘韋、顧既伐’之顧國,在今河南范縣舊治東南五十里。齊地?!薄对涂たh圖志》卷十一濮州范縣條:“故顧城在縣東二十八里,夏之顧國也?!绷硗猓短藉居钣洝?、《詩地理考》、《毛詩傳疏》等都有相同的說法。

昆吾氏  《世本·氏姓篇》云:“昆吾者,古己姓之國,夏時諸侯伯,祝融之后。”《左傳·哀公十七年》云:“衛(wèi)侯夢于北宮,見人登昆吾之觀”杜預注:“衛(wèi)有觀在昆吾之虛,今濮陽城中?!薄稘h書·地理志》云:“濮陽……本顓頊之虛,故謂之帝丘。夏后之世,昆吾氏居之?!薄逗鬂h書·郡國志》云:“濮陽,古昆吾國,春秋時曰濮?!薄独ǖ刂尽吩疲骸板ш柨h古昆吾國也,故城在濮州西八十六里,濮陽西三十里,昆吾臺在縣西百步,相傳夏昆吾氏所筑?!笨梢姡ノ崾瞎实卦诮皴ш栆粠?。而《左傳·昭公十二年》載楚靈王稱:“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迸f許地望,一般說在今河南許昌,鄒衡先生考證在今河南新鄭。衛(wèi)地與鄭地(或許地)都留有昆吾居住之跡,應該是昆吾遷徙的結果。

有虞氏  有虞氏為姚姓之國,是帝舜的后裔,又是夏后氏的姻親之國。《左傳·哀公元年》載:“(少康)逃奔有虞,為之庖正。”《括地志》云:“虞城縣,在宋州北五十里。古虞國,商均所封?!蓖瑫衷疲骸坝輫?,舜后所封邑也?!逼涞卦诮窈幽鲜∮莩强h境內。

有仍氏  《左傳·哀公元年》載,后羿滅夏后相,相妻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焙缶嚹軕阎袕恼鍖ぬ映鰜砘氐接腥阅讣?,說明有仍距斟尋不遠。既然斟尋位于豫東北與魯西交界一帶,那么有仍也應該在這一帶附近。顧頡剛《有仍國考》認為,有仍乃有娀,有娀乃有戎,有戎即春秋時期的濟水之戎,地在今曹縣西北。

有鬲氏  《左傳·襄公四年》云:“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而少康。”杜預注:“有鬲,國名,今平原鬲縣?!痹诮裆綎|德州境內?!妒酚?/span>·曹相國世家》正義引用《括地志》云:“故鬲城在德州安德縣西北十五里?!薄对涂たh圖志》《太平寰宇記》等也持此說。

    六、夏與東夷關系佐證夏族起源于河濟

有夏一代,與東夷族的關系可以說是夏王朝的頭等大事。夏夷關系既有斗爭,又有和平,夏衰則夷盛,夏強則夷服。

大禹時,夷族首領皋陶和大禹皆為舜帝大臣,而皋陶掌管刑法獄訟,《尚書·皋陶謨》就生動詳細地記述了皋陶和大禹談論國家大計的具體情況。皋陶死后,其子伯益曾協(xié)助大禹治理洪水,《史記·夏本紀》有云:“禹乃遂與益、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禹死后,子啟繼立,社會從此進入了“家天下”的奴隸制國家時期。按照氏族社會軍事民主制禪讓制度的規(guī)定,佐禹平水有功的伯益當繼承部落聯(lián)盟首領的權力。然而啟已繼立,但伯益并不愿善罷甘休,于是就組織自己的氏族同啟爭奪王位,結果失敗被殺,《晉書·束皙傳》引《竹書紀年》云:“益干啟位,啟殺之?!?/span>

“太康失國、羿浞代夏”是夏朝早期的重要歷史事件,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內,夏同東夷族的后羿、寒浞等進行了曠日持久的斗爭。太康、仲康時,王權旁落,受制于后羿,《史記·夏本紀》云:“帝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薄冻o·天問》云:“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薄蹲髠鳌は骞哪辍吩疲骸拔粲邢闹剿ヒ?,后羿自沮遷于窮石,因夏民而代夏政。”后相時,夏朝有恢復,曾對夷族進行了一定的經略。古本《竹書紀年》云:“后相元年,征淮夷、畎夷;二年,征風夷及黃夷;七年,于夷來賓。”后后相被寒浞所殺,其妻后緡剛好懷孕,逃到有母家,生少康。少康年長,才依靠有虞氏、有仍氏以及靡的力量消滅了寒浞勢力,重新恢復了夏朝的統(tǒng)治?!蹲髠鳌ぐЧ辍酚性疲骸拔粲羞^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后相,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少康復國以后,夏人勢力日漸壯大,對東夷有了一定的優(yōu)勢,古本《竹書紀年》記載了從少康到后桀時的夏夷關系:

少康即位,方夷來賓。

柏(伯)杼征于東海及三壽,得一狐九尾。

后芬三年,九夷來御,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

后荒元年,以玄珪賓于河,命九(夷)東狩于海,獲大鳥。

后泄二十一年,命畎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

后發(fā)元年,諸夷賓于王門,再保庸會于上池,諸夷入舞。

后桀伐岷山,進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

    上可知,夏與東夷的關系貫穿于夏王朝的始終。東夷族是上古時期的一個古老民族,活動于今山東省地區(qū)及淮水流域。古代文獻中常見夏與東夷的關系,而少見或不見其與蠻、狄、戎族的關系,充分說明夏族與東夷族毗鄰,而與蠻、狄、戎族相距較遠。既然東夷族活動于山東及淮水流域,那么,夏族就應活動于與之毗鄰的河濟地區(qū)。

    七、考古資料印證夏族起源于河濟

從考古學文化角度探討夏族起源,主要在于辨識何為早期夏文化及先夏文化。目前學術界依據大量碳14數(shù)據,基本認為二里頭文化是晚期夏文化;那么二里頭文化從何而來,什么是早期夏文化就成為學術界討論的重點。長期以來,限于資料的匱乏,二里頭文化的來源一直處在爭議之中。后來,新密新砦遺址出土物中帶有明顯的龍山文化向二里頭文化過渡的特征,相關學者開始將探索二里頭文化源頭的目光聚焦在新砦遺址上。趙芝荃先生將煤山和新砦等遺址介于河南龍山文化和二里頭文化一期之間的遺存命名為“新砦期二里頭文化”,認為“河南龍山晚期文化與二里頭早期(一期)文化是一脈相承的,其沿襲關系也是十分清楚的,新砦期為處于河南龍山文化發(fā)展到二里頭文化之間的過渡階段。”然而,新砦遺址“首批測定的14C年代數(shù)據有7個,其中,早段2個,晚段5個。其中早段的絕對年代早于公元前1850年,晚段的年代在公元前1850~前1680年之間?!?/span>而最新的測年數(shù)據顯示“新砦早期的年代約為公元前1870—前1790年,新砦晚期的年代約為公元前1790——前1720年?!?/span>顯然,新砦期文化的年代處于夏文化的中期階段,還不是早期夏文化,而探討新砦期文化的形成與來源就成為確定早期夏文化的關鍵。

近年來,隨著新密新砦龍山城址的發(fā)現(xiàn),以及鞏義花地嘴遺址“新砦期”牙璋、玉壁和帶神秘彩繪大型陶器的出土,“新砦期”考古研究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學術界對新砦期與早期夏文化的關系更加關注。由于新砦期文化中含有很多東方文化因素,而追蹤這些東方文化因素的出處,就成為辨識早期夏文化的可行思路。

其實,在新砦期文化以東、以北的河濟地區(qū),龍山時代就存在一個統(tǒng)一強大的文化系統(tǒng)。因該文化最初由梁思永先生1931年發(fā)現(xiàn)于安陽后崗遺址的第二文化層,故又稱之為“后崗二期文化”,而豫東的王油坊類型應為該文化的一個地方類型,或“基本不出后崗二期文化的范疇”。

后崗二期文化分布于太行山南麓和東麓的黃河、古濟水兩岸。西到濟源,東至山東菏澤。北到安陽以北,南達開封以南,在這廣大地區(qū)文化面貌十分相似。陶質以夾砂灰陶、夾蚌褐陶和泥質灰陶為最多,其次是磨光黑陶、磨光灰陶、泥質棕灰陶、夾砂紅陶和泥質紅陶等。紋飾夾砂陶以方格紋為主,籃紋、繩紋次之,泥質陶以籃紋為主,弦紋、刻劃紋和指甲紋比較盛行。器形主要有罐、甗、斝 鼎、甑、甕、盆、刻槽盆、缽、圈足盤、豆、壺、觚、杯、鬶、子母口甕、碗和器蓋等。

后崗二期文化遺址眾多,僅濮陽縣就有20余處,滑縣有30余處,加之安陽、新鄉(xiāng)、菏澤、商丘等,將有數(shù)百處,而且還有大量遺址掩埋在多次泛濫的黃河淤沙下。目前發(fā)掘的典型遺址有安陽后崗、湯陰白營、輝縣孟莊、濮陽馬莊、菏澤安丘堌堆、杞縣鹿臺崗、永城王油坊等。

城址分布集中,且形成城邦林立的局面是后崗二期文化的顯著特征。僅太行山南麓就集中發(fā)現(xiàn)三座,是為輝縣孟莊城址、沁陽西金城和溫縣徐堡,太行山東麓有濮陽市的戚城遺址安陽后崗等。在魯西北則有陽谷景陽岡、皇姑冢、王家莊,茌平縣教場鋪、尚莊、樂平鋪、大尉以及東阿王集等。從已經發(fā)現(xiàn)的城址和遺址來看,后崗二期文化已形成了龐大的聚落群,可以分出三個層次,顯示了一個“都、邑、聚”結構齊全的古國模式的存在。 

后崗二期文化對周邊地區(qū)影響很大,南部、西部地區(qū)的影響最為顯著,曾改變了這些區(qū)域的文化格局。該文化在中期階段就已越過黃河,來到了鄭州地區(qū)。換言之,我們認為在龍山中期,鄭州地區(qū)的龍山文化面貌是黃河北部的考古學文化向南推進的結果。而到龍山晚期,該文化繼續(xù)向豫中地區(qū)滲透,在新密新砦和鞏義花地嘴等遺址,出土有相當一部分陶器如大口深腹罐、袋足甗、沖天流鬶、子母口甕、側裝三角形鼎足、深腹平底盆、折壁器蓋等,實際就是后崗二期文化影響的結果這些器物不僅在豫東王油坊類型廣泛存在,而且在豫北輝縣孟莊、濮陽馬莊等遺址也多有發(fā)現(xiàn)。新砦遺址的發(fā)掘者認為:“豫西新砦期文化有相當一部分文化元素來自王油坊類型,如子母口甕、子母口鼎、側裝三角形鼎足、V型鏤空鼎足、深腹平底盆、圓鈕和倒圈足鈕折壁器蓋等,占陶器總量的25%左右?!?/span>實際上,新砦遺址如果加上豫北、魯西等地區(qū)的文化因素,所謂的東方因素在整個陶器中所占的比例將更大??梢哉f,新砦期文化的最終形成,正是在后崗二期文化的影響下發(fā)生質變的結果,后崗二期文化是新砦期文化的一個主要來源。雖然新砦期文化的來源也有相當一部分繼承了本地龍山文化的因素,但是只有后崗二期文化的介入才是新砦期文化形成的關鍵,才是決定其文化性質與族屬的根本所在。由于新砦器文化屬于夏文化的中期階段,那么后崗二期文化就是早期夏文化和先夏文化。

既然后崗二期文化是早期夏文化和先夏文化,那么夏族就來源于后崗二期文化的所屬范圍——河濟地區(qū)這與文獻記載以夏后氏為首的夏族在這一帶興起,許多古代著名氏族在這一帶活動是完全一致的,也與考古發(fā)現(xiàn)這里龍山時代的城邑星羅棋布,較其他地區(qū)密集的狀況是相吻合的,從而構成了中國古代第一個早期國家——夏朝在這一帶興起的歷史地理背景。

    八、結語

河濟地處大河下游平原地區(qū),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大約距今5000年前,由于自然環(huán)境的變遷和氣候的變化,原先適宜人類生活的地方開始惡化,而河濟地區(qū)開始成為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原仰韶文化中心區(qū)關中、豫西、晉南一帶的人們以及大汶口文化的核心地魯東南地區(qū)的人們開始源源不斷地向河濟地區(qū)遷徙,使得這里成為當時人口最密集的區(qū)域。到龍山文化晚期,這里已發(fā)展成為一個欣欣向榮、四方輻輳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以夏后氏為主的夏族就活動于這一區(qū)域,起初夏后氏只是堯舜禹部落聯(lián)盟的一個氏族成員,而隨著治水以及對周邊部族征伐的成功,大禹的威望不斷提高,王權開始形成,原始的軍事民主制壽終正寢,讓位于“家天下”的奴隸主國家制,夏王朝由此誕生,社會開始進入文明時代。

龍山時代,河濟地區(qū)屬于后崗二期文化的分布范圍。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嚴謹合理的社會組織結構以及強大的文化輻射力使得后崗二期文化大約在距今4000年前,率先步入了中華文明的早期國家階段,其優(yōu)于周邊各區(qū)的文化核心地位逐漸得以確立。自形成之日起,后崗二期文化就對周邊地區(qū)進行了強力的滲透、影響。它對豫中地區(qū)龍山文化的影響,使得該地區(qū)的文化格局發(fā)生改變,最終形成了新砦期文化。新砦期文化只是夏代中期文化,并不是“后羿代夏”的考古學文化,可能相當于帝寧遷老丘之后、胤甲遷西河之前這一時期的考古學文化,而后崗二期文化才是早期夏文化和先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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